第8节对决
马先是看得怔住随即惊天动地一声狂叫:“真髓——!”
这叫声充满了愤怒和绝望伴随着咆哮又悔又急的他再顾不上韩暹拨转马头便向真髓军方向冲了过去。
骑兵无法攻城所以城下的羌兵大都下马步战。一名铁羌盟士兵的铠甲、战盔、武器再加上随身携带的干粮、水足有四十多斤。背负这么大重量的东西。别说登城激战就算是白白站上四个时辰又还能剩下多少体力呢?
此事不消算只需看看眼前便可知道结果。
根本无需什么阵法兵法在生龙活虎的真髓部骑兵猛冲狠杀之下仅仅一击疲惫不堪的羌兵就已经溃不成军——纵然临时骑上战马可人的腿脚都软了还怎么纵马飞奔挥矟杀敌?
短短不过一刻的工夫遍地堆积得都是羌人的死尸。战场上冲来杀去的尽是红着眼睛只顾挥刀砍杀的柱**。
马郁闷若死几乎要喷血而亡。原来一直感应到的噩兆竟然是这个!
他眼睛都绿了:只要老子能够有一万不只要五千精锐的羌骑老子保证就能让真髓这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此时说什么都晚了远处真髓军的步兵出胜利的呐喊席卷了自己空虚的营盘在北坡上还放牧着十几万匹优良的战马三十多万只健壮的牛羊!
他用力鞭打战马仿佛要将怒气全都泄在它身上。
“立即冲锋!”他一面快上前迎击一面大声用羌语咆哮“传令给后队的庞德让他必须顶住!所有羌族的勇士们天神阿爸木比塔会保佑我们使我们就像先祖击败基戈人一样打垮那些小爬虫!”
话音未落背后又传来阵阵喊杀声马转头一看觉得心都冷了:只见荥阳再度城门大开打着韩暹和李乐二将旗号的白波兵呐喊着自背后杀了过来!
他赶忙翻身向荥阳杀去连人带马冲入李乐军中连杀了三十多人后面的白波兵纷纷四散溃逃——这些白波兵早知道他的厉害此时纵然知道有援军到来可一见马的身影顿时都乱了阵脚。
但此刻后面敌人欢呼和呐喊越来越响马回头一看眼中急欲喷出火来自己的部队已经再不成建制!
他汗流浃背地勒住战马掉头又向真髓军冲过去同时高声怒吼道:“众将听了真髓兵少。先别管韩暹、李乐那两个早已经胆寒的缩头乌龟把中牟人都宰光!”
他低头撇开视线伸手去擦拭眼角:明晃晃的夕照刺得双眼生疼。
真髓这个狡诈的畜牲竟然特地迂回到自己的西面背日向东出击!
但此时不抬眼又不成他手打凉棚眯起眼睛刚刚向西面看去只见一名骑士纵马斜刺里猛冲入敌军一招便将三名真髓军的士兵打下马去顶住了敌人中那最勇猛的持斧战将。看人影那似乎正是庞德。
“干得好!”马放声大笑“只要顶住一会儿就足够等老子上前杀他个干干净净!”但还没笑完敌人后面的黑甲骑士已经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便将庞德吞没。
似乎仍能顺风听到庞德仍在怒吼着奋战但很快就只剩下敌骑的胜利的呼喊。
他捏紧了拳头:庞德完了!
眼看着敌人越来越近的大纛马连自己的嘴唇都已咬破: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就大势已去了吗?
几名敌骑现了他一声唬哨包抄过来。
马大吼一声仿佛半空打了个霹雳随即纵马上前然而巨矟方举跨下战马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将马掀下马来——四个时辰的战斗再加上刚才追击韩暹的疲惫它也精疲力竭了。
他连滚几下巨矟断折成了几段爬起身来仰天长啸云气聚合声震四野却也泄不尽胸中这股愤懑之气。
敌人的刀重重劈在他的肩膀和前胸将马整个儿人冲得飞了出去!
马长啸不止再度滚落在地随即又站起身来。
那几名柱**骑兵互相对视一眼都流露出惊骇之色:如此巨大的冲撞如此猛烈的斩击此人竟然行若无事!莫非竟是不死之身?!
不等他们再有反应马竟然迎着他们冲来!
他拔出腰间弯刀寒光一闪一名骑士的上半截身体连着巨大的马头飞了出去!
血光冲天之中他一伸手已拉住另外一名骑士的缰绳将那人一刀捅下马去。
他在地上又捡了一条遗留的铁矟翻身上马心中大定放声狂笑道:“狗东西只管来呀!看老子怎么将你等都杀个干净!”
自己刀矛不入全赖身上内穿了一件秘宝。这本是由西域进贡朝廷的连环锁子甲是一件通体由处*女和钢丝互相扭编而成的带袖长衫。西域人色黄所以整件甲胄看上去金光闪闪故又称“金丝锁子甲”。天子得到此甲后又选天下能工巧匠以大汉工艺在胸口、双肩、肘关节等重要部位叠加了精钢叶片使这件铠甲更加坚不可摧并赐名“龙鳞铠”。此甲后来流入董卓之手董卓的仇家遍布天下就是依赖此甲抵御了无数次的暗杀。董卓死后此甲又没入宫廷直到打破长安时被自己缴获。
如今既有宝甲护身还有什么可怕?只管找到真髓一矟将他杀死便可力挽狂澜。
念及此处他环四顾却现到处都是真髓的士兵:自己的士兵几乎已被屠杀殆尽了。
不由一阵心灰意冷:就算自己有这等神物护身然则毕竟气力有限若是找不到真髓难道还能将这成千上万的敌兵全杀干净么?
此时再不知机而退更待何时?
“军主!”去卑纵马赶来气喘吁吁道“咱们咱们还是逃走罢……”看到马血红的眼睛他急忙改口:“不不是赶紧撤退咱们赶紧撤退罢!”
马厌恶地盯着这铁弗胖子他猛地横下心掉转战马翻身冲向李乐的白波兵将他们轰羊一样地赶开找到尚在苦战的马岱:“快立即走!这里守不住了!”随即又高声对自己的马家本部人马喝道:“凡是战士们立即上马跟着我向那个方向冲锋!”
说着用长矟一指那边正是真髓大纛所在!
去卑目瞪口呆:“将军……那边……那边……”他语无伦次骇得腿都软了若不是此时身在马上早就瘫倒在地哀声道:“我们不如撤退到广武去固守这样硬冲简直就是送死啊!”
马冷笑道:“蠢猪你懂个屁!再废话老子劈了你!!”
在真髓起进攻的同时他就已将这对手的目的琢磨清楚:此地自南向北的汴水汇入东西向的鸿沟水几条纵横的水道切破山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口袋广武、敖仓和荥阳三城都是囊中之物。真髓这小狗显然从南面汴水的上游悄悄渡河迂回到我军侧后不但切断了自己的西退之路更说明他有打算依靠水道阻隔将铁羌盟全军压迫歼灭在口袋之中的决心。
即便是退守到广武还是敖仓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逃脱不了这个口袋。没粮又没兵饿也被敌人饿死了。
惟一生路就是硬冲向西突围过了荥阳往西全是山地有不少的隘口和险要只要能扼守住一处就足以抵挡真髓的兵马。洛阳盆地还有过万数的牲畜在放牧补给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重整旗鼓再想办法脱离被韩遂、真髓夹击的困境。
倘若运气好依靠自己这一身武艺和宝甲在乱军之中把真髓了结还可以转败为胜。
马可没心思跟去卑解说自己的盘算况且此时也没那么多时间了:“所有人听着跟着老子冲就是了!冲过敌人之后不要停留一直向西!杀到虎牢关再歇脚!”
他回头一看自己的三个弟弟已经都上了战马于是厉声道:“现在就跟我来!”一紧手中二丈巨铁矟咆哮着催马向前!
鲜血飞溅中马一马当先击碎了前面数层人潮。二丈巨矟左右盘旋周围无人敢近但凡进入攻击范围必定一击毙命!
他纵声长啸吼声远远地传了出去仿佛一头下山的猛虎!
此时几十名羌人士兵包裹着渠帅杨秋已经被白波兵团团围住尚在苦苦支撑。
杨秋满身都是鲜血猛然听到这吼声狂喜之下大呼道:“那是锦马!马帅威了!”他回过头看见越来越近的马大声招呼道:“马帅我等在此!快来救我!”
马咆哮不绝分开汉军血肉的波浪摧枯拉朽一般冲杀过来!
刹那间就已冲到杨秋面前!
包围杨秋的降兵无不魂飞魄散他们本就是临时倒戈并没有经过严整的训练又久在铁羌盟淫威之下所以素来害怕马此时见他凶神恶煞一般冲来早已没了抗争之心哗啦一声跑了个精光。
杨秋见自己终于得救狂喜着向马迎了过去。
他还未说话忽然觉得小腹剧痛自己已经如腾云驾雾一般飞起!
杨秋这才现肚子已被这位赶来的救星一矟搠了个大洞随手将自己甩了出去!马一击杀死杨秋却丝毫不停长矟挥动那几十名羌兵宛如纸糊的一般瞬间就被捅倒在地上。然后纵马踏过他们的尸体继续向西狂奔再不回头。
无论敌我。
只要挡在马前就一律斩杀!
※※※自己杀了多少人?十个二十个?
龙步头晕脑涨已经记不清了。他全身都溅满了鲜血大声呐喊着纵马上前追上一名溃逃的羌兵脑后一刀将那人斩下马去。他来不及下马去取级拨转马头向下一个目标杀去。
每名将士都带着一壶酒临战之前众人低声吟唱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尔后就着一股酒劲大声呼喊着开始了冲锋。积蓄已久的精力和怒气山洪般地席卷了疲惫的敌兵:数千柱**士兵在铁龙雀的率领下仿佛水银般一股一股地渗入铁羌盟的营盘和巨大的阵列他们三五成群各自为战对已难举兵刃的羌人放手屠杀。
此时酒的作用逐渐消退他回头远远望去只见柱**的各色旗帜稀疏地搅入了人山人海之中。一会儿几面旗帜彼此合为一团一会儿又分散开来向数万羌人的大军纵深突击。再向前看在最远处屹立着真髓的大纛:他们的主将冲杀在最前面。龙雀纛旗仿佛怒海上的一盏孤灯一会儿被密密麻麻的人海所阻隔消失在视线范围外;一会儿突破了层层波浪顽强地浮了上来。
振奋的得胜鼓不断在他心头敲击龙步咬紧牙关对准纛旗的方向继续大吼着向前冲去。
真髓策马在大纛下飞向前冲杀。他远用弓箭近用大戟将视线所及的敌人一个个杀死没人是他一合的对手。战马踏过无数的尸体不断向羌人的纵深楔入。他一面厮杀一面向身旁的安罗珊下达指令让她对身后诸多小队旗号指挥他们分进合击在羌人中往来厮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柱**分割包围了混乱松散的羌兵将他们一团团、一块块地屠戮。各色旗帜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看得越来越清楚了。原本人山人海的羌兵纷纷倒地战场变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真髓自己事先也没想到能获得这样的战果。
昨日在郭汜营地前虚晃一枪后他旋即率军向后退却七十余里确认铁羌盟的斥侯没有再度赶来后立即转向西南兜了一个大圈子于黎明时分穿越少室山悄悄潜至荥阳西南距牧群六里、马营地十一里处的密林中。
真髓原打算效法击破张济、韩穆故事:士兵人人手持火种在悄无声息地夺取马的牧群后用火驱赶着牲畜直扑敌人营盘冲乱敌军阵脚随后挥军掩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敌人尚不能组织有效反击时就一举端掉马的中军帐再从容收拾群龙无的敌军。
只是没想到反间计的效果比预期还要好:就在即将进攻的前夕斥侯来报马率军离开大营向旁边的荥阳猛攻。
于是在半山腰的树梢上观战片刻后他觉得一时半会儿马无法落城决定先让所有将士吃了干粮后卸甲休息养精蓄锐就地等待总攻的命令。
这一“等”就是五个时辰。直到他确定铁羌盟已精疲力竭又看见马即将追击着韩暹冲入荥阳这才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此时大局已定漫山遍野都是溃逃的羌人。真髓放缓了战马环顾四野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就看到顶着狰狞的兽面战盔的马突破面前的溃兵正笔直地向自己冲来!
就在他看见马那一瞬间马也看见了真髓。
两人都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长相人已经冲入了两丈之距!
毒龙一般的巨矟瞬间就点在真髓的头盔上。
真髓反应也极快转戟侧身连消带打。这一招本是他针对曾经跟马云璐和韩穆的交手想出来的借助大戟的侧面轻轻一擦管教对手无从力不仅可将敌矟的力道化于无形随后顺势出的反手一刺更可致敌于死。
但此番运矟之人无论是力量还是技术都远非马云璐和韩穆可比:马这一矟的霸道迅捷难以形容竟有一种山崩地裂般的威力。尽管是兵刃侧面轻轻擦捧仍然引了爆炸般的冲击力震得真髓全身肌肉一僵险些落马!
第二矟当胸点到此时第一矟带起的锐利风声才刚刚传入真髓的耳朵!
真髓虽慌不乱一戟自左向右横扫马的肩膀!
他已知这强敌功力远在自己之上然而自己如此一扫马若再刺下去只怕就先丢了胳膊第二矟令此强敌难以尽展自己却可在下一合中强占先机。
不料马竟然不避不闪一矟到底!
此大出真髓意料之外不过此时无从选择。两人动作俱快如雷轰电闪下一个瞬间马矟尖堪堪擦到他的胸甲方天戟则重重地斩在马的上臂!
鲜血飞溅两骑一合即分。
龙步远远地看到真髓与马阵前交锋猛地想到一事骇得一颗心都要从腔子跳了出来。
糟了忘记跟将军提起马那厮是刀矛不如的怪物!
不知不觉地他对这个新主公颇具好感。见真髓遭此惨祸他不顾马骁勇急忙策马上前相助。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马明明一击得手应该继续追杀的可那厮却全然不顾真髓的死活只管继续前冲不顾一切地奔逃。又冲出二十步长矟落地鲜血顺着臂膀直往下流。
战败受伤的赫然是马!
龙步不由自主地勒停战马张大嘴巴再也合不拢来。
真髓只觉得适才被马点中的地方奇痛无比却没有流血的迹象他运气内视确认安然无恙。想来是在矟尖即将破甲透体的瞬间马臂膀被自己斩成了重伤故此再难以力的缘故。只是马为何一意孤行的死拼这事真是莫名其妙。
他愣了半晌忽然跳下战马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旁边的山丘只见远处冈峦起伏乱岭纠纷沟壑纵横只有一条绵长小道在崇山峻岭中若隐若现地势险恶之极。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赶紧一骨碌从山丘上滚了下来刚刚起身大喝道:“罗珊传令给徐晃和邓博让他们打扫战场其余的士兵立即随我追击马!”
前面再向西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成皋。
成皋一带北临黄河东隔汜水南面是方山只有一条狭窄的成皋道可以贯穿东西素有“塞成皋之道天下不通”之说。加上东面的荥阳、金堤关与广武山西面的黄马关、旋门关几处险关隘口连成了一片。
马这厮向西突围分明是打算利用成皋的险固在洛阳一带恢复元气!
他跳上战马大声道:“立即跟我追!一直向前不捉住马就不要停下!”说着双腿用力夹住马腹箭一般电射而去。周围的骑兵们慌忙跟上。
还记得《史记》上描写的秦末楚汉争霸这一带就是最为关键的战场。高祖刘邦凭借虎牢天险硬生生将项羽的主力阻隔牵制在了荥阳以西最终凭借关中的富饶和其他战场的胜利夺取了天下。
马你不是刘邦我也不是项羽。
我决不会让你有喘息的机会!
马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强忍痛楚按住臂膀的伤口使它不再大量流血。回头看见龙雀纛旗跟在后面不由一阵心慌。
这怎么可能?自己原打算拼着挨上一戟顺势将那畜牲挑于马下可是……
老子这龙鳞铠刀矛不入穿上之后纵横无敌。真髓那畜牲拿的究竟是他妈什么东西怎可能将这天下至宝都斩破?
他猛地一机灵:原先这龙鳞铠在心口部位便有一道破口的……那又会是谁砍伤的?对了自己这龙鳞铠原先是董卓之物那董卓又是怎么死的?
“居然是方天戟!”他又是愤怒又是不甘忍不住破口大骂“真髓这畜牲难道竟是老子的克星吗?”
同时心中暗恨:自己真是弄巧成拙单以武艺而论真髓绝不是自己的对手若不借助龙鳞铠取巧五十合也足以取胜。这下倒好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念及此事他几乎要呕血。一面策马疾奔一面向前望去: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前面成皋关城雄伟的形状正逐渐展现在眼前。
他虽然很少看书但对战略要地的典故却异常喜欢还搜集了不少。因此知道那关城又叫虎牢是从前周穆王在郑地打猎后囚养老虎的地方。后来晋、楚争霸的时候晋国为逼迫楚国盟友郑国顺从自己于是联合九方诸侯在那里起“大虎牢城”关城就是这么建立的。由于城东有河名为汜水所以又叫汜水关。
再转过前面的山洼就可以进汜水关了。
他咬紧牙关擦拭着不断涌出的鼻血努力抑制住由于越体能极限而狂跳不已的心脏看着远处的关城总算觉得安定了一点。
从现来敌开始自己一直冲杀到现在水也来不及喝一口已经累得够呛。这套“雪崩矟法”瞬间可将使用者的体能与爆力挥到极限威不可当但内力消耗也是异常惊人。
单单凭这个他倒也不在乎。但是战马如此长途冲刺早就支持不住了之所以能够跑动全靠他以内力源源不断地调理战马的五脏六腑此时自己内力垂尽已是接近油竭灯枯的地步若不是还有为阿爸复仇的信念推动着身体继续前进只怕早就支持不住了。
阿爸……
想起父亲他不由气息大为紊乱险些落下马去。
都是儿子不好害得您老人家因为儿子的野心惨遭韩老狗的毒手……
想起父亲的谆谆教导马将牙齿咬得格格响。
只要我马不死定当报仇!
忽然后面传来阵阵喊杀声马扭头一眼不由目眦尽裂!
队伍后面不远处柱国大将军的纛旗正在渐渐逼近。上面那张牙舞爪的龙雀图形仿佛化身为呼风的神兽正要将自己一口吞下。
真髓军竟然尾追而来!
马咬紧牙关勒停战马一声忽哨率领士兵掉头向真髓军追兵杀了过去。
若是继续向前这狗东西定会尾随着自己一鼓作气冲进汜水关。与其这样不如忽然反冲杀他个措手不及!
随着兵刃碰撞的声音响起大块的鲜血和尸体从马背上落在地下随即被无数战马踏成了肉泥。
……
※※※怎么这么冷?
自己又回到河曲了吗?
徘徊在自己身后的那些动物是什么雪亮的牙齿绿油油的眼睛……
那密集嘈杂的哒哒声……
“大哥!大哥!”一个急切的声音不住在呼叫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从异常遥远的地方传来……
是谁在召唤自己?
马头晕脑胀地从马背上坐了起来只觉得胃里紧好像无数小针在攒刺一般。此时马背上微一颠簸他哇地一声吐出一口清水来。
旁边同样骑着马飞奔的马岱见他醒来高兴道:“大哥你总算醒了!”又忧虑道:“前面便过了旋门关我们怎么办?”
旋门关?马用力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
对了我还在逃命这是在马背上——大概是太过疲惫的缘故自己竟骑着马就睡着了。
回想起来从自己整合西逃的残兵对真髓起反击以来已经过去四天了。中间打打逃逃可就是没一次能遏制住敌人的攻势反而一败再败到此时身边的士兵还剩不满一千。
再回头看了一眼龙雀旗还在后面不远处飘着他不禁捏紧了手中长矟暗自咒骂:真髓这个疯子竟然率军不分昼夜地追击!
这小子就象一只盯住猎物的鹞鹰穷追猛打锐不可当一直驱赶着自己的败军一鼓作气突破了虎牢、黄马二关眼看着固守旋门关的算盘也打不响了。
我锦马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被人逼迫到了这种程度!
马岱看他不回答急道:“大哥!”
马闻言瞥了马岱一眼见他也是眼圈黑面目惨白同样都是数日数夜没有休息。
马咬牙道:“不用慌我们还有一个去处一定可以守住!”放开喉咙大吼道:“剩下的人都听着统统跟着我沿着黄河向西走。我在东征之前于孟津口建了一处要塞那里还有两千多名士兵足以固守!只要到了孟津口就能活下去!”
孟津口在洛阳北面不到三十里的黄河岸边。此处黄河河心有一巨大沙洲水流平缓适豫渡河因此成为了北方河内郡通向洛阳的咽喉要津。不过孟津原本不叫孟津。故老相传武王在这里会盟诸侯后渡河伐纣故将此地称为盟津后讹音为孟津。中平元年(公元184年)为抵御黄巾军向洛阳进军孝灵帝在洛阳周围设置八关以戍洛阳这孟律口便是八关之一此地乃是洛阳盆地的北大门。
旁边马休急道:“孟津口?大哥你难道不要洛阳南面的牲畜群了么?那里可放牧着几千只牛羊啊!”
“命都快没了还惦记什么牛羊?”马用力鞭打战马向前疾冲“只要能活下去牲畜丢了可以抢回来若是就这么被杀了命可抢不回来!”
正在此时后面马休策马追了上来急切道:“大哥后面的敌人开始加了!”
马哼了一声却不再回头眼睛只是盯住旁边早因为连日疲劳和饥渴而瘦了整整一圈的去卑:“你立即拉上五百人掉头冲过去拖住真髓死战到最后一人!”他顿了顿道:“不是死在真髓手里就要死在我的手里!若不去战那就去死!”说着从腰间擎出弯刀。
刀光一闪已经比在去卑的脖子上。
去卑面如土色汗出如浆猛地急中生智大叫道:“将军我能为您讨来救兵!”
马微微一怔道:“什么?”
去卑大声道:“我乃匈奴贤王呼厨泉单于是我的亲戚只消我去河东讨救兵他定能十万骑兵相助将军!”
马想也不想还刀入鞘:“好就信了你的。到了孟津口你立即北渡黄河去讨救兵!兄弟你伤得最重就由你断后!”后面一句话却是对马休所说。
马休一愣还未说话旁边马岱早急了起来:“大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休弟伤势最重为什么反要他断后?”
“闭嘴!”马吼了回去。“眼下这形势咱们到不了孟津口就要被人赶上了!”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要么被真髓追上大家一块儿死;要么牺牲一个弟兄剩下的人给他报仇!”
他看都不看马休一眼:“你伤得最重眼下兄弟之中最弱的就是你所以由你去断后!”
马岱愤怒之极:“你这样还算是兄长吗?我去断后!”说着就要拨转马头。
马并不转头厉声道:“你还不明白么?活下去的弟兄越强将来报仇成功的希望就越大!如果休弟有你那份机敏的心思那他就留下你断后!如果他的武功比我还要高那就我断后!”
马岱听得手脚冰冷:“大哥你疯了?!”
“你说我疯了对我是疯了!”马已声嘶力竭“阿爸是因为我的野心死的我已经走错这一步还在乎什么?从现在开始我已经下定决心什么亲情友情统统一切都要割舍抛弃!只要能够活下去变得强大起来为阿爸报仇……我什么手段都不在乎!”
马岱泪流满面嘶声道:“大哥!你可知道这些你说要割舍抛弃的东西有多么重要么?阿爸已经去了就剩下我们几个弟兄了啊!”
“不要说了!”
马还未回答马休已经大叫着拨转马头舞动长矟单枪匹马向后面的真髓军冲了过去!
他背对马声音远远传来:“大哥!这是我最后叫你一声大哥了!几个弟兄里你武功最高兵法也最好。既然有了牺牲手足的觉悟就不要忘了报仇的誓言!”
马岱大叫一声也要掉转马头却被马一把拉住。
他连挣了几下都没能挣脱马的铁腕大怒厉声道:“放开我!”
马一言不转过脸面直视马岱。
马岱不由一惊马那张英俊非凡的面容上赫然已是血泪交加。
“‘阿爸已经去了就剩咱们几个弟兄’这是你自己说的”马哽咽道“你真要舍我这个大哥而去?还有三弟马铁你也要丢下他不管?”
马岱看着兄长憔悴的面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用力甩开马的手一言不纵马向孟津口方向猛跑眼泪止不住地淌下来。
“就在前面了!”马一面策马狂奔一面嘶吼“所有人跟上再越过一个小丘就到了!”
在翻越小丘的同时他回头瞥了一眼。
真髓军正飞向这边赶过来二弟马休已消失了但由于他势如疯虎一般的冲锋使得真髓军比原先落后了大约一千步左右。
回想起小时候几个兄弟一同游玩学武的情形马不禁眼圈红鼻头酸当即一口咬住自己的手指一直到胸中的悲痛被怒火所取代手上鲜血横流。
他伸出舌头将手掌的血添得干干净净感受着满嘴又腥又咸的味道。
阿爸、二弟你们看着罢!
从今以后我马只会流血不再流泪!
马一马当先冲进营寨的栅栏立即从坐骑上滚了下来。
他躺倒在地大口地喘息着全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这种身子下面是厚重土地的踏实感觉真是久违了。
他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无视口鼻流血的坐骑了疯一般冲进最大的邛笼拼尽最后的力量手足并用地爬了上去。
站在邛笼的顶层马向来处张望。
此时夕阳的红光落入眼帘为视线所及的一切景物都涂抹上一层淡淡的殷红。
适才自己经过的小山丘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头真髓的骑兵们蚂蚁般聚集在一起黑色的甲胄在落日下反射着点点红光。
马默默地看了半晌忽然张开双臂仰天狂笑。
真髓纵马跑上小丘不由勒停了缰绳深深吸了一口气:马一干人等已消失不见一座巨大的堡垒呈现在他的面前。
这堡垒总共分成了三部分黄河南岸和北岸各一座河中的沙洲上还有一座三座营寨尾以浮桥相接牢牢控制住了黄河水道。营寨中又有无数巨大的碉楼这些碉楼样式奇怪之极一般为四方形也有六角形或八角形的下宽上窄呈梯形角墙厚度过三尺中分数层上面露有观察孔都是以用乱石黄胶泥砌成外形雄伟建造坚固之极。这是羌人传统的建筑“邛笼”里面分三层上层存放粮食和兵刃中层居人下层为畜圈。
真髓同样数日数夜没有休息他疲劳地眨了眨眼眼睛又涩又痛几乎都快睁不开了。
这些工事绝非一蹴而就应当是早在马在驻军荥阳之前就已经开始建筑才对。十有**是他计划着万一进兵中原受挫后可以利用这工事抵御中原强阀的反击。想必马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布置会用在自己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头上。
罗珊等人随即也赶到他身边看到如此坚固的堡垒群无不面色凝重。
忽然一阵隆隆的大笑声自半空中传了过来。
“真髓韩遂!你们费尽心机想至我马于死地可是你们错了!你们做不到你们甭想杀死我马!老子一定要报这个仇!听见了没有狗贼老子一定能报仇!”那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孟津口的上空闻者无不汗毛倒竖。
这充满挑战意味的怒吼仿佛中箭猛虎的咆哮!
真髓默默地看着站在碉堡高处那放声咆哮的大汉一股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
那是生命尽情燃烧的骄傲是永不屈服的呐喊!
回忆起来自己在中牟血战而归和眼前这一幕又是多么的相似?只不过对调了角色而已。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这挑战的吼声令自己热血沸腾燃起熊熊的斗志。
这个叫马的男人确实是一条汉子!
所以当觉身边罗珊取出弓箭时他竟不由自主地伸手阻住她对她摇了摇头。
“全军向南撤三十里在北邙山南麓扎营等待徐晃的后援”真髓眯起眼睛看了看高大坚固的堡垒随即拨转马头缓缓下丘“即便是能射中他也未见得就能攻陷这要塞——这几日不分昼夜的追杀大伙儿都没机会合眼就让战士们先好好休息几天罢。”
中牟的威胁是来自双方面的眼下夺取了荥阳和以西的关隘解决了西面铁羌盟的马但还有东面作为军事盟主的曹操。
曹军将领于禁和李整的军队始终驻扎在中牟东南的朱仙镇虽然曾帮助中牟击退过马的攻城但其真正意义在于卡死了自己南下南阳的道路而且对中牟虎视眈眈构成莫大的威胁。
纵然现在自己与曹操以军事盟约暂时获得了彼此相安的现状又通过赠送拥立皇帝的情报进一步达成了紧密的友谊但并不代表就能够获得彻底的安全。
同盟这种关系只有在双方都拥有足以自保的力量不至被对方并吞这一前提下又彼此联合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才能达成。
中牟的地理位置已经决定它是曹操根本不可能放弃的区域只不过他眼下后院着火无暇对中牟开刀而已。目前自己兵力弱小而且这点狭小的活动空间面对曹操的大军又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战略纵深。想要保持这种战略同盟不至遭到曹操的反噬就必须进一步壮大才行。
洛阳盆地虽然不大却是现在自己能够躲避曹操兵锋威胁的唯一出路因此必须先控制洛阳盆地进而控制南面的南阳盆地或者西面的关中才有可能真正做到保全自己。
而要想彻底控制住洛阳盆地就必须占据孟津口这个洛阳的北大门。
真髓吐出一口气回头望去此时碉堡上已经看不到人影只有落日的余晖。
无论如何一定击败这个令人钦佩的顽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