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色楼台三十里 不知何处觅孤山
风神御第一次踏进了天下最繁华的都城临安府,但见市井中各种翡翠珠玉、珍玩异宝、艳花奇果、时新海鲜、野味佳肴、天下所无者,悉数汇集于此;又见食店茶坊、酒楼歌馆、瓦舍众伎、园苑坊院,遍布大街小巷,旗帜鲜明;还见人流接踵不断,车马来往不息;好一个热闹所在,直把风神御看的眼花缭乱,分不清东南西北。
昨日在杨府,等到刘知府坐轿赶来,查审询问完毕已经是下午时分。严家兄弟知道公子昭对风神御青睐有加,让衙役官按例简单录供后也不再多加理会,行李也未查看便任他离去。只是风神御并未离开,等官差散尽又找了管家诸人闲聊了一番,晚上在杨府换洗歇息,第二天清晨才进入临安府城中。
风神御左右肩各背着两个包袱,在人流中东瞧西看,两个包袱很大也很重,当然对他来说却似没什么份量,若非眼神中充满天真好奇,面容略显稚嫩,他在人流中俨然是位行走商人。昨天公子昭在杨府查案,各人房中都进去匆匆看了一遍,但是并曾动手翻看,如果他看到风神御包袱内的东西,两人在后花园的遭遇将是另外一种结果。风神御心里也在暗自庆幸:大概公子昭未见到他人时,把他想象成普通的商人了。
风神御在一处茶坊打听到城中最大的钱庄后,便一路寻了过去。大亨钱庄座落在城内东青门和艮山门之间,仙林寺的后面。穿过前院进入大厅,便见长长一行齐胸高的店柜隔开两边,店柜上立有栅栏,每隔数尺开有方孔,店柜里面伙计众多,外面顾客络绎不绝。
未曾发话已经有位外堂的伙计迎了上来,热情的相问:“小哥光临,请问有何让我效劳?”风神御道:“我找掌柜的有要紧事。”伙计引他见到掌柜自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掌柜的五十出头,手里捧着本书,坐在柜台后靠墙角落的高脚太师椅上,正看的入神,柜台前的热闹似乎与他毫不相干。风神御对掌柜的道:“老伯,我有东西想要寄存。”掌柜的看看他,起身来到柜台前问道:“是何东西?”风神御把两个包袱递进去放到台面上,道:“许多的书,我已经封好了。”掌柜打开包袱,里面露出许多白纸封好的四方形包裹,大小一致,厚薄不一,掂上一掂,捏上一捏,果然是书,每本书的封纸上均书写有一个字,似乎是姓氏,如果有相同的字又会在字下多标注一个小字。掌柜道:“我吩咐伙计给你找个木箱,你跟他商办去吧!”风神御却道:“掌柜老伯,劳苦你一趟,我这是要紧物事,还是你亲自安放让我踏实;我想把这些书都分别用小盒装上,到时候有人分别来取。”掌柜道:“你要分别寄取?那可要花费更多的银两。”风神御道:“无妨!”掌柜点了点数,吩咐伙计取来六十八个编号连续的小木盒,对风神御道:“小哥,你把钱庄里的小木盒都快用完了。”风神御笑了笑,道:“有烦掌柜老伯了,我还要在盒子上按各自放进的书表面的字样贴上标记,到时候方便来取。”掌柜按要求每本书逐一放妥,并对照着书面的字样在木盒贴上纸写上字,然后问道:“请问小哥要寄放多久?”风神御道:“这不好说,到时候有人分别来取便是了。”掌柜面露难色,道:“那这可不便结算银两。”风神御道:“老伯,如果每个盒子寄放十年需要多少银两?”掌柜的怔怔的望着他道:“小哥开玩笑了,哪有寄放那么久的?”风神御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到台面上,道:“掌柜老伯,你看这锭金子可够垫付?”掌柜目不转睛地看着金子,这回连话都说不出了,这锭金子足有五十两,一两金子约摸折换十两白银也就是十贯铜钱,一个普通百姓全家一年开销不过几贯铜钱,这年青人只怕脑袋坏掉了。掌柜怔了良久才赔笑道:“小哥又开玩笑了,哪能需要这么多,十来贯钱足矣,你若没有小钱,我帮你兑换就是了。”风神御却很认真的道:“掌柜老伯真好说话,办事细致,金子你收下吧,请你帮我妥善保藏。”掌柜缓了缓神,道:“一定,一定,我给你开六十八份押据,以后任何人均可凭押据随时来取,押据本就是钱庄里印制好的,只要盖上大亨钱庄的印记和盒子的编号就可以交给你了。”风神御把脑袋贴近栅栏,道:“掌柜老伯,我生性健忘,这编号对应的盒子我记不了这许多,你不用印上编号。”掌柜哭笑不得,这个年青人行事实在怪僻。掌柜道:“小哥,这。。这个玩笑如何使得,没有编号,伙计如何知道取哪个盒子?”风神御道:“使得,使得,掌柜老伯,你帮记一下,以后有人凭押据来此领取盒子的话,首先他会说‘六十八书’,然后是盒子上的字样,你们把对应的木盒给他就成了,若全部说出你全部给他就是了。”掌柜只好道:“记下了,记下了!”说完吩咐伙计去取个上好的大木箱和油布来。风神御想了想,道:“掌柜老伯,东西寄放在这安全吧?”掌柜的笑了笑,自信地道:“小哥是外地人吧,临安谁人不识的大亨钱庄,你尽可放一百个心。”风神御道:“掌柜老伯见笑了,多谢了!”伙计说话间已经按掌柜的吩咐拿来了大木箱和油布,掌柜给风神御开了六十八份没有编号的押据,再看看木盒上字迹已干,便把油布铺进箱内四周,再把小盒一一放好,扣好木箱上好锁,吩咐伙计抬到后院房中好好安置。风神御一直默默望着,眼里似有许多的不舍和情意,直到伙计抬走后才向掌柜告别离去。
风神御出的钱庄,心中暗想:“已经按师傅的吩咐把书放妥了,以后行走方便多了。先去找家客栈洗换歇息,这几天在临安府看看热闹,尝尝好吃的,顺便打听一下书院的事。”想着想着脚步很轻快的走进了临安城大街的人流中,至于公子昭提到的去宫中做官的事,他却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却说公子昭从杨府回到宫中,向慕容英雄禀告:杨府杨老将军的死并非蓄意暗杀,不需要动用七御捕进一步追查。之后,便去赶去见师傅屈羊奢了。屈羊奢在一个神秘的处所,自从公子昭出师,他把名刃“游鱼”传给徒弟后,便一直呆在此处,多年来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现在公子昭的对面,微弱的火把中一位消瘦的老人,白发苍苍,眼中精光透露,不怒自威,仪表堂堂,正是屈羊奢。公子昭行礼后说道:“师傅,今天徒儿碰到了一个使用‘大斜千变’剑法的少年。”屈羊奢脸色一惊,问道:“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公子昭道:“他说他是蓝先生的徒弟。”屈羊奢想了想,道:“蓝先生?你是说哥舒夜澜?”公子昭道:“是的,哥舒夜澜,徒儿细想之下,也只有哥舒夜澜才有可能是他师傅。”公子昭把与风神御交手和对话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然后道:“徒儿在大内对各种武功见识甚广,但是他的剑法仍有不少未曾见过,我所辨出的是‘太极’、‘祝融’‘大斜千变’剑法,‘虞美人’刀法,根据宫中高手口传描述猜测出的是‘两缠绵’和‘磐石’剑法,其它的一无所知。”屈羊奢道:“刀法?他用剑使用刀法?”公子昭道:“是的,势一样,意也一样,‘虞美人’是以巧带韧来破力的刀法,他势一样,破力的巧劲和韧劲拿捏也恰到好处,而且各种剑势刀法转换频繁,衔接毫无破绽。”屈羊奢道:“哥舒夜澜倒是偷了天下许多的武功,不过都是东一招,西一势,我没和他交过手,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如此随意变换挥洒。”公子昭道:“三藏先生和凌波仙子也知晓很多剑法刀法,但是他们都是成套换用的,不象是他师傅。”屈羊奢道:“按你所说他不可能是丁知秋的徒弟,丁知秋只使用‘大斜千变’。”公子昭停了一停,道:“师傅,你说他可不可能是那伙人一起教出的弟子呢?”屈羊奢道:“那场大战后未曾再听说过他们的行踪,即使那伙人还活着也未必知晓那么多剑法和刀法,你所说的部分剑法那伙人我从未见用过。”公子昭点了点头,道:“看来哥舒夜澜的确是他师傅了,我已经邀他来宫中找我,我想招他为左千牛卫。”顿了一顿,公子昭又带点遗憾地道:“真可惜,他摆出‘大斜千变’后,我犹豫了,其实我可以试试他的算路,至少我是不会输的。”屈羊奢道:“‘大斜千变’只是势而已,只求把你诱进复杂的纠缠中去,关键是对后面变化的掌握,如果是丁知秋使用那就太可怕了,其他人没有他的经验和算路根本不足以惧。”说完他眼里精光收敛,又带上了些许恐惧,仿佛又回到了那场一生也挥之不去的恶梦中。公子昭看在眼里也不忍心再继续谈下去,他至今不明白,为何上百次的拆解依然无法让师傅走出阴影。公子昭道:“师傅,徒儿过几日要去扬州方向查案,可能有段日子不能来看您,您老保重!”屈羊奢摆摆手道:“你去吧,自己多加小心!”公子昭躬身拜退,离开了那昏暗的所在。屈羊奢看着爱徒的背影,心中诸多感慨,十多年了,这位聪明绝顶的年青人终究要去开创一番事业了。
风神御在临安府呆了几天,几天里畅意游玩,对临安已略有知晓,临安城靠西湖而建,城内是“南宫北市”的格局。
皇宫位于南面的凤凰山麓,南北宫门均设三重,每重皆金钉朱户,画栋雕梁,覆以铜瓦,镌镂龙凤,巍峨壮丽,光彩溢目。门上还筑有御楼,门外两旁排红杈子,戒备森严。风神御虽然百般好奇,却不是普通庶民所能靠近的,这令他不禁有点想念公子昭了。
自皇宫北门“和宁门”起,一条由石板铺成的御街纵贯南北全城,长一万三千多尺。御街中心是皇帝专用的御道,两旁是用砖石砌成的河道,河里种植荷花,岸边植桃、李、梨、杏,春夏之间,秀美如画。风神御分不清桃、李,认不出梨、杏,不过他爱问,凡事一问就明白。
御街南段为衙署区,“三省”“六部”就排列其中。
御街中段是中心商业区,两边店铺林立,无一家不做生意,自大街到各坊巷,大小铺席,连门俱是;即使到了晚上城内买卖依然昼夜不绝,夜交三四鼓,游人始稀,五鼓钟鸣,卖早市的又开店营业了。风神御只要碰到新奇能吃的是见一家尝一家,逢一处买一处,实在吃不下了,靠近闻闻却也痛快。商业街市的背后又有许多达官贵戚的府邸各占地势。临安城内造船、陶瓷、纺织、印刷、造纸都有大规模的作坊,繁华盛极。御街中段的棚桥是临安最大的书市,刻版作坊就在棚桥附近。风神御每天都会去书市驻留良久,刚在钱庄存了几十本书却又在书市买了十几本。
御街北段设有国子监、太学、武学、贡院,官营手工作坊。还有供百姓娱乐的“瓦市”规模最大的北瓦,北瓦有十三座“勾栏”,分别演出各种杂剧、杂技、相扑、傀儡戏、说书、讲史等,昼夜不辍。风神御也全都进去转了一圈,和少儿顽童笑看杂技、傀儡戏;跟白发老人静听说书,讲史;也并肩热血青年嘘喊相扑、角力。
至于临安城外,南西北三处,各数十里,屋宇连接,人烟生聚,市井巷陌,不减城中,各自可比外路的一个小州郡。城旁的西湖经过唐宋以来的疏浚和整治,形成了苏堤春晓、曲院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等“西湖十景”,其繁华已达于极点。西湖里舟船甚多,穿梭不绝。大的约长五十余丈,可容百余游客;中等的约长二三十丈,可容三四十游客。虽然大小不等,但都雕栏画栋,打造奇巧,行运平稳,如坐平地。无论四季,常有游人租赁。风神御到临安几天后正赶上早春,西湖周边已是嫩枝新芽,繁花绿草,莺歌燕舞,蝶闹蜂喧。以前,他仅能从苏轼的绝唱中去简单想象西湖的诸般秀美,如今,春意盈盈中身临其景却是如痴如醉,似梦似幻。
风神御到临安后的第九天清晨,他来到了宝石山脚下。面对西湖这里有一座宝石书院,未进去已经听得院内传出朗朗的读书声。进了大门,前院里有三个人各在忙碌,风神御看了看,向最老的正在打扫的那位老人走去。到了跟前,风神御道:“老伯,打搅了。”那老人停下来狐疑的看着他。风神御道:“老伯,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你可知苏公堤北端原来有个翠柳书院么?”老人道:“知道,很多年前那书院就已改作茶坊了。”风神御道:“老伯,我知道,我前些天去过了,我是想问,你可知道书院里那些先生的下落?”老人摇了摇头。风神御又道:“老伯,你可知道那书院为何改做茶坊?”老人道:“听说书院曾窝藏要犯,被官府查封了,之后就改做茶坊了。”这时候,院内其他两位正在洗晒的年青妇女也走了过来,风神御连忙向老人道:“多谢老伯,打搅了。”然后转身离去。边走边想:我这几天的寻问却跟师傅十年前的遭遇一样,年纪青的不知道,上年纪的又知而不详,问不出个结果。二十年前的事,只怕这里的人都淡忘了,如今却不知道那几位先生的生死。
风神御想着想着,沿着西湖边不知不觉走到了段家桥。猛然,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头戴斗笠,左肩挎着包袱,包袱两头露出刀柄和刀鞘前端。这人的打扮正和风神御去杨府时碰到的那可疑人一样。那人正在桥中间面对西湖,旁边站着一位较矮的男子。风神御不敢肯定这人是否是自己那天碰到的人,便装做游人的模样站在桥头驻足观赏湖景,眼中却在偷偷观察那人。
仅过一会,他就感觉那人有点古怪。首先,西湖边的游人神情悠闲,高谈笑论。他和身边的男子却是窃窃交谈,每当旁边有人走过便停下来佯看远方,等游人走过,两人又轻言细语起来。再者,那人肩背一个较大的包袱,插有刀刃,不象游客;旁边较矮的人两手空空背负身后,倒似游客模样。如果两人是主仆关系的话,为何看上去象是“主人”的较矮的那位却时常侧头看他说话,而那人却始终不扭头看“主人”一眼?两人截然不同的打扮以及谈话的方式既不象是结伴游玩的样子,也不象偶然碰面的闲聊,倒似相约在此谈话,而且较矮的那位对他颇为尊重。风神御很快就有了观察的答案:这人有点古怪。
风神御在杨府见识过公子昭的厉害后,也在模仿,也在尝试多观察多细想。他喜欢学,而且什么都学的很快。三岁开始,不到二十岁就学透了近三十部剑法、刀法,连他师傅都不敢相信他能把这些剑法和刀法随意融合运用。他离开海岛的时候,他师傅一点都不担心他的武功,只是担心他二十年里呆在海上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担心他的见识和经验。而风神御从第一天上岸开始就在学,什么都学得很快。
又过了一会,那人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转过头欲交给旁边的那个较矮的,风神御忙向他俩靠近过去。却看到较矮的那人推还了回去,口中说道:“兵公子,使不得!使不得!”等风神御靠近后,两人赶紧停止推让,较矮的那个把东西放入怀内。风神御则装作散步的样子慢慢走过桥去。那两人则一起离开了段家桥向临安城西北角方向走去,风神御等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后,转过身一路跟着他们。那两人走了一段后,兵公子向左和那较矮的人分了开去,风神御决定跟着兵公子。兵公子沿着宝石山边开始走得很快,后面是走走停停,风神御则在踏春的人群中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渐渐行人越来越少,再沿山脚走的一段来到一个宽大的山凹处,已经只剩的这两个人。
兵公子转过身向风神御走去,来到跟前开口问道:“你跟着我干嘛?”风神御摸了摸头,道:“你知道我跟着你?”兵公子道:“在桥那儿你已经从我旁边走过去了,又反身在我后面那么久,不是跟我是跟谁?”风神御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跟着你啊?”心里却想:“这人自打桥上就一直留意着身边的人,保持那么高的警觉,身上必然有秘密。”兵公子冷笑一声,道:“原来你不是‘花红猎人’。”风神御道:“什么‘花红猎人’?我叫风神御。”兵公子冷冷地道:“怪不的那么蠢,原来是捕快。”风神御扁了扁嘴道:“捕快很蠢吗?”兵公子还是冷冷地道:“都象你一个样。”风神御也不气恼,笑嘻嘻地说道:“我是有点蠢,不过你也不聪明,我在杨将军府就跟着你,你现在才知道。”兵公子似乎怔了一怔,然后他脱下斗笠,放低包袱,抽出包袱里的兵刃道:“想抓我,就凭你吗?”风神御现在可以看到兵公子的容貌,方脸,宽额,浓眉大眼,双眼神采奕奕,英气逼人,二十五六的年纪。风神御再看他刀刃的鞘身,最宽处约为三寸,左手握住刀柄。风神御也不急,心中暗想:这个人的身材体形,刀身宽度,左手持刀的方式都符合公子昭的推断,再从这个人提到杨府后的反应来看,十有**就是凶手了,待我再诈他一诈。风神御道:“你为什么要杀杨将军?”兵公子冷冷地说了声“你有毛病。”左手拔出刀便卷了过来。风神御却看他拔出的刀,刀身较直,前端尖细,又是一项符合他是凶手的判断。
风神御在刀卷到的时候也拔出了剑。相思断刀法,剑切在了刀身发力的部位。风神御因为出剑在后,而兵公子的刀势已完全加速,势不可挡,这一剑无法把兵公子的刀道断掉,余势依然卷了过来,大有连人带剑一刀斩断的气势。风神御顺着刀劲斜撤半步,手腕一带,剑画半圆,太极云抹势把剩下的刀劲化解。兵公子并不收刀,人和刀柄直接撞向风神御胸口。风神御把剑一立,磐石剑法“刺天势”抵住刀柄,然后猛然后撤一步,大牵引剑法要把兵公子整个人带向一边。兵公子却豪不退缩,身子被牵引向左边,步伐却不乱,左脚一沾地面,反手就挥出一刀。风神御大牵引把对手刀势带到右边后,也同时挥出逆水流剑法的“上逆势”,刀剑相交,两人同时退了一步。兵公子喊了一声:“好剑法。”风神御也赞了声:“好刀。”兵公子怒道:“奶奶的,我夸你剑法好,你却赞我的刀好。”嘴里讲话,手里可不停歇。破虏刀法“雪洗胡尘净”卷起刀势雪花一般的挥洒过去,一势九刀,刀势带起的旋风欲把人卷起吹飞。风神御连换三种剑法分解了兵公子的这一势,曲玲珑接龙将军剑法再转小折枝,随后便是一招七分剑术反攻过去,一剑分成七剑,七剑刺向不同的部位,没有一剑是虚的,因为速度太快,手腕抖动七次,看上去只出了一剑。兵公子不管你是一剑还是七剑,无论你刺出的是虚的还是实的,“将军百战身名裂”以攻为守,不但把风神御的七分剑术全部封死,还多递出两刀。
缠斗中都两人各显本事,努力争胜,心里却均在暗暗惊讶。风神御心想:前些天那个叫严柏的使刀虽然霸道,但是刀势连贯,刀意却不连贯,看上去力量惊人,其实只图每一势的结果,下一势的连接根本考虑不周,很容易把每一势的力量用尽,最后被我的“两缠绵”缠的动弹不了;而这个兵公子劲道的威猛还远远在严柏之上,身形和力量的控制却是恰到好处,意在势先,刀意不乱,刀势就连绵不断,他显然已经得到武功的精髓,好强的对手。兵公子心想:这个自称风神御的,年纪比我还小,竟会如此高深的剑法。往往上一势和下一势的区别很大,似乎不是一套剑法,他使出来却行云流水一般。进攻有时候剑走外线温柔灵动,有时候直取中宫粗犷凌厉;防守有时候顺势轻消,有时候大力牵带。我的破虏刀法如此霸道的刀劲,如此连贯的刀势竟恍若泥牛入海,奈何不了他半点。如此耗费功力,再斗的久些只怕难以为续。
两人拼斗良久之后,猛然听得远处传来马蹄声,又间杂有许多人奔跑的脚步声。这两人由于在山凹处交战,却看不见那传来声音方向的情况。兵公子虚晃一刀后往后一掠,道:“原来你是‘禁军’,带了不少帮手吧?”风神御呆了一呆,道:“你刚才说我是‘花红猎人’,后来又说我是愚蠢的捕快,现在又说我是‘禁军’,我到底是哪样啊?”兵公子冷冷地道:“奶奶的,你还跟我装模作样。”兵公子嘴上在说话心里却在暗暗盘算:这家伙实在难缠,又来了这许多帮手,我要判断好方向以便脱身。
两人没对上几句话,已经有两匹马经过,速度不是很快。为首的一看见道路左边山凹处的两人猛然收起缰绳,勒住行进的马匹。稍一打量,大喊道:“在这里了,围起来。”他两人的后面却是一群奔跑的士兵,个个体魄强健,跟在马后不知道奔跑了多久,粗气也不见喘。却看他们:短装打扮,上身全都紧系棕色皮甲,一类手提短刀,一类手拿长弓背负箭壶,各自二十人左右。众人把两人呈扇形远远围住。
骑马军官打扮的两人下马走到队伍前,为首的一人喊到:“大胆贼寇,你们还不放下兵刃束手就擒!”兵公子把刀收入刀鞘拾起包袱,冷冷地道:“尽管过来拿就是了。”风神御也把剑收起,然后指着兵公子道:“我是来捉拿他的。”那军官看了看他,道:“你是什么人?”兵公子那边可是听得清楚,暗想:原来这家伙不认识他们,他到底什么来路?风神御想了想该用什么用词后,才答道:“我是百姓,良民百姓。”那军官看他回答迟缓已经心生疑窦,狠狠地道:“哼!良民百姓携带兵刃在这僻静之所却做何事?”风神御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心想:大唐佩剑风靡一时,诗仙李白还佩剑遨游九州呢,难道大宋就不能?师傅可未曾说起。再说这一路上不少文人墨客也系玉佩剑啊,难道我就不能?没剑我可哪里也去不了。在这僻静处是跟踪兵公子而来的,没事我呆这干嘛?
那边兵公子在他思索如何回答之时,早抢过话头答道:“兄弟,骗不了他们的,我们冲出去吧!”风神御一愣之间,为首的军官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一伙的,弓箭准备,不弃械投降,就地射杀。”风神御回过神来,忙道:“慢来!我跟他确不是一伙的。”待他还要再进一步解释,兵公子早拔出刀,大声抢话道:“兄弟如何这等胆怯,我挡住他们断后,你快冲出去。”嘴上这么说,手上还挽了个大刀花,脚下却丝毫未动。为首的军官一见有人拔刀挥舞,立刻挥手命令放箭,那边拿长弓的士兵早已张弓搭箭多时,军官一挥手,二十只箭分别射向两人。
兵公子早料到会如此,面对官兵,身形往山凹纵深处后掠,手上的破虏刀东挥西舞早把来箭全部撞飞;然后第二次后掠,在半空中转身背对官兵,落地时已经来到山凹尽头;第三次起身,则是向上飞掠上山而去。兵公子三次飞纵显然是早已盘算好的,没有一丝停顿。
另一边的风神御一看箭矢射到,剑也不拔出来,守住中宫,手腕抖动也把来箭纷纷挡落,边挡边喊到:“慢来!听我解释!”话音刚落,第二轮箭又射到了。风神御格挡第一轮箭的时候已经知道兵公子后撤逃跑了,格挡第二轮箭的同时,心想:再不跑,倒成了我替兵公子掩护断后了,不抓住他只怕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想罢也面对官兵纵身后跃,第三轮箭追到时,他已经飞身上山向兵公子追去。
山上怪石突兀,草木繁茂却延缓不住风神御这等高手的脚步,不一会距离兵公子越来越近。前面的兵公子却停下身靠着山石等他追来。风神御到的兵公子身前,喝道:“你陷害我。”兵公子双眼正看着风神御身后的方向,望也不望他一眼,道:“有吗?无论我说与不说你都会被射杀。”风神御狐疑地道:“真的?为什么?”兵公子看到后面官兵没到,这才看向风神御,道:“因为你不是‘花红猎人’,不是官差,又不是禁军。良民百姓见到官军到来,早放下兵刃闪到一旁去了,你还在那唠唠叨叨,不把你当贼寇才怪。”风神御道:“为什么要放下兵刃闪到一旁?我帮他们不好吗?再说我抓住你就可以向他们解释了。”兵公子冷冷地道:“你想跟他们争功邀赏啊?找死!再说你凭什么抓我?你抓住我跟他们解释什么?”风神御道:“我认为你就是杀死杨晋安老将军的凶手,所以抓你。”兵公子道:“你真是有毛病,杨晋安是我父亲的朋友,我怎么可能杀他。”风神御呆了一呆,道:“是么?为什么根据现场的推断你就象是凶手?”兵公子还是冷冷地道:“你看见我杀人了?”风神御道:“那倒没有。”兵公子道:“我就知道你没看见,你自己说在杨府就跟着我了,你肯定是我杀人的话早就动手抓我了。”风神御不好意思地道:“你知道刚才我是诈你的了?何不早说。”兵公子道:“刚开始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风神御道:“嗯?刚开始为什么不知道,现在却知道了?”兵公子道:“刚开始,我以为你是便衣巡捕,只是一直跟踪我,人手不够不敢动手。后来跟你交手后知道你武功了得,如果一直跟着我早动手了。”风神御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哦!这样啊!”然后问道:“那些官兵为何要抓你?”
兵公子看到来路的方向已经出现了人影,却不答话,对风神御道:“等了那么久才到,总之我不是凶手,你另外找别人吧!”说完,施展轻功向左边山下奔去。风神御一看身后,也跟着兵公子飞身下山。两人在乱山杂木中如履平地,快速飞奔。风神御赶到兵公子身边,道:“你干嘛要在那等那些官兵?”兵公子道:“我看他们是什么人。那么久才追上来,城里没有出动大内高手。”风神御却不懂‘大内高手’指什么人,大概就是武功高强的人吧,他暗想到。风神御道:“既然他们追不过我们,往山上跑不好吗?干嘛又跑下山?”兵公子道:“他们是禁军,带队的是都头,每个都头带一百人,刚才已经看到步兵和弓兵大概各二十人,他们的其它人已经开始去防守各个路口了,跑到山上是为了吸引他们上来,真的跑上山被他们守住路口的话就完了,等大内高手赶来就只有坐以待毙。”
两人边跑边说,很快冲到山下的大路上,这里已经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两人也顾不了这许多,向远离城中的西北方向狂奔。往前飞奔了一段后,却见前面路上的岔口处早已堆站了几队官兵,除了步兵和弓兵外还有一队马军,总共五六十人。兵公子心里暗暗叫苦,脚步却不停歇直冲过去。风神御看到远处官兵把守路口,刚想问兵公子怎么办,看见他加速直奔过去,也只得跟了过去。
官兵早已看到路上的两人来势汹汹,敢紧喝叫:“站住,什么人。”风神御大声道:“‘大内高手’抓捕贼寇,让开!”官兵听得一犹豫,一想不对啊,刚想再细看。两人何等迅猛,早已经冲到跟前,兵公子刀鞘翻转早把当中的四人撞飞。官兵站队散乱,各有四个人在两个路口当中把守,其他均在的路外等待,等大家看到同伴被打飞醒悟过来时,两人已冲过岔口,后面弓兵放箭追到两人身后,却被两人头也不回用刀剑打掉。骑兵连忙调整马头,拍马急追。
兵公子对旁边的风神御道:“亏你喊得出来,还喊的那么大声!”风神御道:“喊错了吗?”兵公子道:“浪费口舌,你穿着不对,喊话也不对,哪有喊自己是‘大内高手’的。”风神御道:“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吗?”兵公子哭笑不得,道:“都不知道你怎么出来混的,‘大内高手’是外人对皇宫侍卫的泛称,官方自己简称为‘大内侍卫’,或者‘御刀侍卫’、‘御刀宿卫’。”兵公子未等风神御接话已经扭身冲向左边的村庄。
两人下山后大约飞奔了数里路途,已经跑出了宝石山范围。临安城外人烟稠密,村庄遍布西南北三面,大的几千户人家成一村,小的也有五六百户。大路左边的这个村落看上去很大,至少也有近两千户人家。
风神御赶上兵公子,问道:“我们为何要进这村落?”兵公子道:“不是我们,是我!你为何还跟着我?”风神御道:“我不认识路,不跟你跟谁?”兵公子道:“奶奶的,逃命还认什么路,有路就跑就是了。”风神御“啊”了一声问道:“你也不认识路?”兵公子却未答话。
两人冲进村里,村口来往的人都紧盯着这两个飞奔进来的陌生人。兵公子扯着风神御跑进村里深处,东拐西拐,左转右转,看看没人在周围,忙道:“停下!装作寻访找人的样子。”两人虽然气喘,但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在小巷中转了几转,大约已到了村子的中心地带。这村子纵横大概各七八条大街,把村里的人家分成各块,各块里面又有小巷,村里的人见到他俩寻访的模样也未多加留意。
两人来到一个僻静的巷口,兵公子这才停下来背靠着墙说道:“我也不认识路。”风神御问道:“那为何要跑来此处?”兵公子双眼一瞪道:“一直走大道,你跑得过军马吗?”风神御道:“跑得过的。”这回答真把兵公子气个半死,兵公子恶狠狠地道:“奶奶的,那你自个去大道跑吧,不要跟着我了!”风神御却道:“我要跟着你,我还不肯定你是不是杀死杨老将军的凶手呢!”兵公子道:“逃出去再跟你解释,省得你冤魂不散地缠住我。”风神御道:“那现在怎么办?”兵公子神采飞扬地说道:“奶奶的,你怕什么,我在千军万马中都冲的出去,我被追杀几百次了也没见他们能奈何得了我!”风神御道:“哇!你逃跑的本事好厉害。”兵公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懒得再搭理。
风神御道:“刚才你还没回答我,那些官兵为什么要抓捕你?”兵公子冷冷地道:“他们认错人了。”风神御道:“啊?认错人?你怎么不解释?”兵公子道:“官兵经常认错人,有什么奇怪的。解释?你现在去跟他们解释试试,且看通不通?”风神御喃喃地道:“好象他们不太讲理。”兵公子道:“就是嘛!”
风神御道:“我们就在这等着吗?”兵公子道:“他们会用骑兵和弓兵包围住村庄,然后派步兵来搜索,这里千把两千户人家,他们三队人马都头带队,最多三百人而已,要查清楚这里没那么快,等他们人马散开我们依托屋舍掩护找个缺口混出去。”风神御道:“好厉害,你对他们怎的如此清楚?”兵公子又神采飞扬地道:“奶奶的,我在边疆驻守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这帮没上过战场的家伙哪是我的对手。”风神御吃了一惊,道:“啊!原来你跟他们一样也是官兵,怪不的你逃跑的本事好厉害,原来是个逃兵。”兵公子悻悻地道:“我和他们不同,别拿我跟他们比。”风神御又喃喃地道:“不知道你是否也经常认错人。”
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军士搜查盘问的声音,村里的人见的如此多官兵前来,早各自关门闭户不敢在外面乱走。兵公子道:“准备吧,等下绕着房屋往西北方向走,躲避到外围会见到骑兵和弓兵,应该散的非常开,混过去就大功告成,留他们在这查上一天,我们早走远了。”风神御道:“万一被他们发现怎么办?”兵公子自信满满地道:“不会发现的,他们没高手跟来。”风神御道:“大内高手?”兵公子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道:“即使发现了,我们往远离临安城的西北方向跑,临安府四周水路纵横交错,只要碰到水道摆脱马军,他们就无可奈何。”风神御道:“好!”
说话间军士的声音越来越近,两人均是高手,耳目过人,辨识方向后在各个房屋后移动躲避,果然是越来越靠近村子西北的外围,再穿过两条村街,就可出村面对散在外围的骑兵和弓兵。然而村街中早有步兵来回巡逻、四处张望,身后又听的军士喝问的声音,兵公子看准时机扯着风神御跃进一家大宅的后院中。
后院中种植树木,两人落在一株大树旁边,兵公子贴着大树窥探后院没人后说道:“千万别乱跃起,特别不要上屋顶,在白天很容易被发现。”风神御道:“在这躲避?”兵公子道:“不知道这宅子他们查过没有,查过的话可以呆很久,等下找机会过对面街道,不要惊动了他们,要不就枉费一场把他们引到这村里来。”两人在后院呆了一阵,待的原来身后的那队官兵远去,兵公子道:“跟紧我!”然后自个从后院大门的门逢里观看村街中官兵的来往。
待看的官兵背身巡逻远去,兵公子跃出大宅的后院,再一闪已经穿过了这条街道,风神御则紧跟着,两人悄无声息,街中官兵竟毫无知觉。两人在小巷里往前走过几家房屋,面对外围的最后一条街道,情形和前面一条相同,街中有步兵来回巡视。这次两人周围却没有官兵,两人借着房屋遮挡,等待机会穿过街道就可以到西北的村外。
两人正躲避之间,突然听的街道那头传来马蹄的声响,兵公子心里暗道:奇怪,为何马队要进村?考虑之间却见风神御两眼呆呆地看着自己。兵公子只好撇了撇左嘴角,道:“意外,只是个意外。”两人退回巷子中间,等待马队过去。却听得有人高喊:“兵释道,你若不想害了你父亲的性命便快快出来投降!你看看谁在我们手上!”马队在街中缓慢行进,却是一边重复喊话一边行了过去,兵公子听得脸色大变,一刹间已经全无血色,一片惨白。
风神御道:“原来你叫‘兵释道’。”兵释道恍惚之间没有理他。两人等马队走过,兵公子却不打算穿越原来的街道,他对风神御说道:“你看准巡逻的士兵,穿过去就到村外了,他们外面估计没什么人了,你走吧。”说完兵释道竟扭头沿着房屋,向巷子的左边潜过去,风神御也没考虑,跟在他身后一路过去。兵释道循着马队的叫喊,停在左边村街的一所房后,静静等待马队折向左拐。马队行到街道尽头,果然向左拐向村里左边的街道,还是有人在高声大喊:“兵释道,你若不想害了你父亲的性命便快快出来投降!你看看谁在我们手上!”
他俩在小巷中穿行,早赶到了马队的左拐的前面,可以把马队偷看个真切。兵公子偷眼一瞧马队,缩回身子,脸色如死灰一般。他扭头对风神御厉声道:“你还跟着我干嘛?还不逃命,找死吗?”风神御见他脸色难看,也不敢接话,自个朝外面偷瞧了一眼,却见一行马队十几匹马,为首两匹,其中一人军官打扮,旁边一人却是被五花大绑坐在马上。虽然只晃了一眼,风神御却识得那被绑之人,正是和兵释道在西湖段家桥上窃窃私聊的矮个子。
兵释道靠在房角发了发呆,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天意如此!”等马队全部走过后,他扭过头对风神御道:“兄弟,你夸我的刀好,送于你吧!”说完把手中的刀塞到风神御手上,然后说道:“呆这稍等,晚点向西北方向逃命吧!”说完冲出了小巷。
风神御呆了一呆,却不知他要作什么。等的一等,却听的远处有人大喊:“在这里,快来,在这里。”却见大街中的官兵纷纷向叫喊处跑去。风神御这才明白,兵释道却是去吸引官兵去了。风神御躲在小巷中暗想:“是了,刚才官兵喊话后他脸色大变,想来他怕官兵伤了那被绑之人。却不知道那人是兵释道的什么人。刚听得官兵喊话‘兵释道,你若不想害了你父亲的性命便快快出来投降!你看看谁在我们手上!’似乎这人是兵释道的父亲。但是在西湖桥上他称呼兵释道为‘兵公子’,两人讲话的情景也不象是父子,算了,过去看看再说。”风神御思索完毕,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躲藏的巷子,来到大街上。
风神御沿着大街往喊声热闹的地方跑去,那群马队正停在大街中间,官兵个个正往右边的巷子里探头张望。风神御在马队左边的一所屋子的墙角停下,这许多官兵竟没一个回身留意到他。风神御靠着墙角望向对面,然而马队挡住视线,什么也看不到。
待的一会,马队闪开一条道,一群官兵押着兵释道从对面的巷子里走了出来,三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周围三四十人簇拥着,来到马队为首的军官前停住。风神御走上前去,靠的近些时喊道:“奇怪,你爹爹为何跟你一般年纪?”兵释道一愣,瞪了他一眼却不答话。官兵们一起看向身后发话的人,惊觉过来纷纷大喊:“这还有一个,这还有一个,一起抓住了。”他们一看风神御没有反抗的意思纷纷把他围住。
马上那被五花大绑的人大喊道:“兵公子,你为何不逃走?”兵释道看着马上的人叹道:“唉!牛二兄弟,对不住!连累你了!”原来被绑的马上之人叫牛二。牛二道:“兵公子休要这样说,老爷对我全家恩重如山,我怎可忘本!”被官兵围在中间的风神御自言自语道:“奶奶的,官兵喊话都不会,害我出丑。”那群官兵面面相窥,不明白他说些什么。
牛二旁边为首的军官对牛二冷冷地道:“你虽然只是牢房打杂的,好歹也算个衙役,竟串通重犯欲谋不轨,现在还说这等话,我看你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牛二扭脸到一旁未再说话。
兵释道对军官道:“是我逼迫牛二的,我一人承担便是了。”那军官怒喝道:“逆贼,劫狱造反,持械拒捕,罪该万死,还敢狡辩,给我押回去!”风神御张大了嘴巴,道:“哇!看来他们没认错人哦,你不仅是逃兵,还造反啊!”马上的军官又指着风神御怒喝道:“你们这群废物还愣着干嘛?把他给我拿下!”那边兵释道喊道:“跟他无关,我不认识他!”军官冷哼一声,道:“由不得你,拿下,一起绑回去!”围住风神御的官兵纷纷靠拢上去,抓肩,抢胸,擒手,拿背各自出手、不敢落后。
官兵们一大堆手还未抓到,只觉得在半空中吃痛,纷纷缩了回去,缩得比伸得快多了。“杀将诀”中的“神杀”,风神御左手刀鞘,右手剑鞘,身体原地转了一圈,官兵们还未看清楚他如何出手就缩手回去了。大家纷纷拔出短刀,却不敢上前。
风神御对兵释道笑了笑,道:“刚才我还以为你出来劫人呢。”兵释道急忙喝道:“你快逃吧,休得胡来!以免伤了我朋友的性命。”风神御“哦”了一声。
马上的军官早已勃然大怒,大喊一声“让开!”在马上拔刀砍向风神御。风神御左撤一步,贴着刀从他的军马旁边抢过去,直接冲向他身后的散开的马队。后面马上的官兵一律手持长枪,风神御人到,他们的枪也纷纷扎到。风神御右手剑用“曲玲珑”削掉右边的三条来枪后,左手刀用逆水流“上逆势”撞上了左边的第一条枪,第一条枪又把旁边的另外一条枪撞歪。挡住最前的五人的攻击,风神御继续往前抢进。面对前面并列而来的五条枪,风神御的“龙将军剑法”只一剑横扫就把来枪全部卷开。这时,他把兵释道给他的单刀插在腰间,拔出了破虏刀。风神御的剑鞘跟别人的不同,不惧怕和任何兵刃交接,兵释道的刀是好刀,但是他怕刀鞘碰撞受损,所以把刀鞘插到了腰间,用破虏刀御敌。
身后的军官掉头催马又砍杀过来,军官声若霹雳大喝道:“找死!”手上的腰刀闪电般劈了下来。这将军的武功本来就和严柏之流差不多,但是加上战马的冲带,这一刀的威力足可以开山裂石。风神御现在还要应付两边刺过来的三条枪,但见他并急于理会身后半空中的那一刀,左手“相思断”先把左边的一条架定在半途,右手太极剑法缠住右边来到的两条枪,一圈一带,两把枪竟被他的剑拉到了一起,脚走半圆再一圈完成太极剑法的云抹势,把枪的力道全部卸掉。风神御脚走半圆剑画圈完全卸掉右边枪力的同时,也顺势半转过身子,这时再把刚才架住左边来枪停在半空中的刀迎向军官半空中砍下的一刀。
先左手刀,后右手剑,同时半转身,最后是左手刀,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瞬间,然而风神御早已算的清清楚楚。后面的兵释道是看的明明白白,虽然身在险境也禁不住大叫了一声:“好!”
风神御左手破虏刀的刀背撞上了军官马上砍下来的一刀,由于时间来不及,风神御甚至没机会调整左手反手用刀就直接迎了上去,军官的来刀刚好在距离对手脑袋两寸远的地方被挡住。两刀交接“当”的一声脆响,风神御左手纹丝不动,而军官却被震的虎口开裂,腰刀飞向了半空。
军官本以为自己的这一刀必然劈杀疲于应对枪势的风神御,当风神御还能赶上挡住他的刀时,他心里虽然惊诧,但也在暗笑对方狂妄。自己力发千钧,而对手是把半空中的刀仓促迎上来,哪会有什么力道?哪能挡的了我这一刀?挡不住,我就把你连刀带人一起劈了!他已经可以想象自己的刀把敌人劈成两半的惨状,然而事实是:他的刀飞了,虎口裂了,整条右臂全麻了,人也傻了。
风神御把刀放下,看了看刀背道了一声:“好刀!”兵释道也不知道这“好刀”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那军官不相信眼前的敌人竟然还活着,因为短暂之间他是傻的,即使他的单刀已经从空中落到了地下,他的意识还没清醒过来,他的意识仍然停留在看到敌人被劈成两半的惨状。等敌人在称赞自己的好刀时,他才恢复神志,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刀没了,虎口流血了,右臂抬不起来了。
风神御大喊一声:“大内侍卫前来逃跑,让开!”边喊边向前冲去,前面仅剩的两个马军士兵竟不敢阻拦他,任由他穿了过去,后面的军官依然在马上胆颤心惊。等风神御去的远了才大喊道:“快追!”
兵释道看着风神御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口,几个疑问在脑中闪了一闪:他为何对我拔剑,刚才却不拔剑,是不想杀人、不会杀人、还是不敢杀人?他逃跑为何不跃过马队冲出去?他跑的真的比军马快吗?不过很快他又回到现实中,唉!想他作甚?反正再不可能见着他了。
风神御从西北方向冲出村口。村外果然还有包围村庄的弓兵和骑兵,分的很开,看到风神御冲出连忙包抄过来。风神御未等他们靠近早已奔出老远,只听的后面大喊:“快!快!集合马队追上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前面出现了一条狭窄的水道,风神御跃了过去。前方又有一处村落,再回身看来路的方向,哪里有半个官兵的影子。风神御想了想不敢进村,放慢速度向左边奔去。两三里后又有一条水道,却比之前的要宽,风神御找了一处狭窄的地方跃了过去。心中暗道:果然如兵释道所说,临安府周围水道纵横,官兵的马队是追不上来了,这里周围都是村落,我找个地方歇息一下,且看官兵寻不寻得到这里再作打算。
风神御自清晨到宝石书院,之后跟踪兵释道,再到躲避官兵追捕,最后来到此处,已经是下午申时时分,肚中饥肠辘辘,却不清楚身在何处。寻思了一下,便往北面的村中快步走去。在村口见的一位妇人在带着小孩玩耍,风神御上前唱了个喏,道:“大嫂,请问此地是何处?距离临安城可远?”那妇人道:“这里是古荡村,距城中约十多里路途。”风神御再问道:“大嫂,从这里如何去的城里?”那妇人道:“从这里往北直走,来到老和山山边,再往东南方直走就到了。”风神御却道:“到山边往东南方向直走?是往左还是往右?”那妇人道:“往左,往左走的一段可看见一条河道,你沿着河道走到尽头就可看见城中了。”风神御连连道过谢自往村里去了,边走边想:原来自己也没跑离临安城多远,从那小村冲出来,一路也有不少普通百姓看见,只怕填饱肚子官兵也寻来了。不过他却不怕,打定主意吃饱再说。
风神御进的古荡村村口,沿着大街往里深入。走到十字街心,看见多家酒家各自占据显眼之处。风神御挑了东街一家最大的进去,酒家共分三层,最上层四面开阔,风神御上得最高层刚落座,早有店小二带着笑脸迎了过来。店小二快速擦了擦风神御面前酒桌。然后问道:“客官光临,请问吃点什么?”风神御道:“吃饭!”店小二带笑又道:“客官,我们店中有卤牛肉、酱汁鸡。。。”“来盘卤牛肉,再切两盘包好与我!”风神御打断了店小二,他知道后面还会有很长的招牌菜介绍,因为自打到临安后在酒家吃的多了。店小二却没有离开,开口又道:“客官,我们这有上好的。。。。”风神御不得不打断他道:“小二哥,我不会喝酒,你帮忙快点上好饭菜,我吃完好赶路,这些小钱你且拿去。”说完在酒桌上放上十文钱。店小二心里可高兴了,这个小哥真豪爽,还没吃就先打了赏钱。店小二乐呵呵地收起赏钱道:“多谢客官!请慢坐,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店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搭,边下楼边高喊到:“来两碗白米饭,切一盘卤牛肉,另备两盘打包带走。”风神御等待中往四面看了看,他选了街中最高的酒楼,又选了面对南面村口位置而坐,这里居高临下,村口方向的动静尽在眼底。西面临近处可以看到一条小溪,背后的北面不远也有一条水道,风神御一乐,这村真好,往哪跑路都不错。再细看西面小溪的那边,却是一所大村庄,连绵数里看不到头,正对酒家的这处全是大屋高宇,朱门碧瓦,亭阁楼台间插其中,又有繁茂古木环抱各处。风神御暗自奇怪:这村如此繁华壮丽,自几天来在临安城外未曾见过如此这般的,却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居住在里面。
风神御正想之间,店小二捧着盘子上得楼来到跟前道:“饭菜来了,客官慢用!”原来现在还不到晚饭时间,店里顾客稀少,三楼更是只有他一个人,饭菜上得很快。风神御也不再多想,一阵狼吞虎咽,边吃边看看南边村口的动静,不一会饭菜已是吃的干干净净。
风神御叫的小二来结完账,好奇中向店小二问道:“小二哥,请问西面这村是什么村?这等豪华壮丽,我在别处却未曾见过。”店小二道:“客官不知道‘京城双意’?”风神御摇了摇头道:“我刚到临安九天,不知道什么‘京城双意’。”店小二吃惊的看着他道:“‘京城双意’何止在临安,无论经商行走,几乎天下都会知晓。”风神御愣了愣道:“这等厉害,为何我却不知?”店小二笑了笑道:“不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风神御好奇之心本来天下少有,店小二这么一说如何能让他安心离去。
风神御把一叠铜钱往酒桌上一放,右手一抹,一字排开。对店小二道:“小二哥,为何不知道反倒好了?这桌上的小钱你拿去,且说来我听听。”店小二道:“客官甚是豪爽,这钱我不能收。我说‘不知道也好’是因为:你如果知道后,万一说错话有杀身之祸。”风神御更加好奇了,他把酒桌上的十几文钱一抹全收到手上,然后抓过店小二的左手塞了过去,嘴上说道:“小二哥放心,我不会乱说话,你给我说说就是了。”
店小二只得谢了,心中暗想:这小哥真奇怪,刚才急着吃饭赶路,现在却要问些无关痛痒之事耽搁时辰。店小二看看三楼没人便压低声音道:“临安城里有两大帮派,各有朝中权势在后面撑腰,分别掌管临安的陆路和水路。大凡跟临安沾边的商贩、旅人无人不认识这两大帮派。这两大帮派就合称为‘京城双意’,其中一个唤作‘四水快意庄’,另一个唤作‘八风得意坊’。”风神御道:“哦!原来是快意跟得意。临安是天下繁华所在,跟临安沾边的商贩那岂非多了去了?”店小二道:“正是,正是,否则我怎会说‘几乎天下知晓’。”
店小二继续说道:“这两大帮派平日里明争暗斗,互不相让,而且各自手下都有许多厉害的武林高手,人中龙凤。临安城里经商的大富人家必然取其中一家做为依靠,以寄藏都城店铺及客旅的货物,而且远行经商,运送财物皆可找他们帮忙,以防安全,再加上‘京城双意’上通朝廷高官,十分便利。至于中等商贩以下,两不投靠保持中立也无妨。但无论何人,万万不能说哪边的不是,否则难免遭来不测。”店小二还待要说下去,楼下的掌柜大声叫唤道:“小二,招呼客人!”店小二叫风神御稍等,对掌柜应了声:“来了!”便先下去了。
风神御看看南面村口依然没什么动静,好奇心使然,便安心等待小二回来。心中暗想:这两个帮派如此厉害,幸好官兵一直没找过来,否则我乱闯进西边的村落中麻烦就大了!
店小二不一会提了壶好茶上来,对风神御道:“客官用茶,我再说些我知道的。”风神御谢过后,店小二指着西边的大村庄说道:“你刚说的这个村四维皆水,分别被余塘河和西溪围绕,正是四水快意庄的所在,四水快意庄掌管临安陆路,主要控制绸缎、食盐、车马运输等生意。四水快意庄的庄主叫简师成,人称‘红袖简师成’。他手下有金大、银二、珠三、宝四、商五、贾六、田七、麦八、柴九等十分厉害的帮手。”风神御笑道:“有意思,这些名字起的真顺溜。”店小二正色道:“客官千万莫笑,我只是个端茶倒水的,知之不详,但这些人都是江湖上呼风唤雨的角色。”风神御又笑了笑,道:“我问我的朋友兵公子就清楚了。”
两人谈话间下面掌柜又喊道:“小二,如何这般懒惰,快快招呼几位客人!”原来临安现在是早春,天色依然黑的比较快,店里的客人慢慢多了起来。风神御也不想店小二因自己受骂,对他说道:“多谢小二哥,你帮我拿牛肉来,自顾忙去吧!”
风神御拿了牛肉出了酒家暗自思量:好了,现在黄昏时分,天色渐晚,等我回到临安城必已关了城门。那里城墙最矮处也有三丈多高,一跃是跃不上去,不过找到个中间能借力的地方,那高度也难不倒我。官兵想必猜不到我今晚就回城中,我却如何去了解兵释道被抓的真相原委呢?原来风神御一直惦记着兵释道,因为他感觉兵释道行事做风并不象是个坏人;而且他想学师傅那般义薄云天,为情义死不足惜;还有他那天下少有的好奇心,凡事不弄个明白休想叫他罢休。
风神御边走边想,猛然间叫了一声:“对了!”村里他身旁的行人都莫名奇妙的看着他。他也不当回事。他的记忆力跟好奇心一样世间少有,他想到了牛二所说的话“老爷对我全家恩重如山,我怎可忘本!”他还想起了马队军官所说的话“你虽然只是牢房打杂的,好歹也算个衙役,竟串通重犯欲谋不轨,现在还说这等话,我看你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风神御心道:“牛二称呼兵释道为‘兵公子,’老爷对他全家恩重如山,那么应该是兵释道的父亲对他全家有恩,那么牛二可能还有家人,找到牛二的家人或许能知道点事。而那马队军官说牛二是个打杂的衙役,找到有衙役的地方就可以打听到牛二的家了。却不知道如何找到有衙役的地方,到时候在城中问问便知道了。”风神御想罢一高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风神御出的古荡村,站在村口暗道:待我辨一辨方向,刚才我好似是从左边过来,然后斜走了一段到村口的。那大嫂说先向北直走到老和山山边,那么我好似应该顺着村口的方向直走才对,这样应该能走到老和山山脚,然后再向左折回去。他这人记忆力世间少有,什么都好记住,不过却记不的路,还经常辨不清方向。
风神御离开村口直走一段后,天色更晚了,四处已经没了人影。星月依稀,风神御目力过人,周围景物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不知不觉刚才走的这一段却靠近了一条小溪,风神御知道这就是在酒楼上看到的西边的水道,水道那面正是四水快意庄的地盘,灯火通明。这时候却看到水道里一前一后行驶着两条小船,只见第一条船前后坐着两人,中间立着一口大箱子,第二条船也是前后坐着两人。两条船跟风神御并排同向前进,不一会已经略微赶到了前面。风神御沿着溪边再走的一段,远远便可看到小溪的转角,小溪转折往西而去,转角一带正是老和山山脚。风神御心想:确如店小二所言,四水快意庄四面水道循环连通。这里大约是四水快意庄北面的村口,周遭灯火比中间处黯淡了许多。那水道中的两条船在前面已经距离风神御约**丈远,即将靠近溪流的转角处。
风神御正打算往前走到溪流的折角,然后往左边折向,这时候却猛然看见水道转角的岸边站起来两个人,风神御吓了一跳,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原来这两人刚才一直蹲在乱石矮草之后,遮挡了身影,所以风神御未曾看到。那两人帮船停靠在折角处,风神御远远看去,岸边的人接过船上的大箱子,看他们的递接,那大箱子非常沉重。
两条船上的四个人也先后上了岸。原来在岸上等候的两人和第一条船上后面的人简短交谈几句之后,其中一人领着原来坐在第一条船上后面的人沿山边向左走去,另外一人也领着剩下的人跟在后面。后面的这四人,原来岸边等候的人在前边领路,船上的两人抬着箱子,剩下的另外的一人押后。且看押后的那人,身形非常魁梧,虎背熊腰,约摸七尺身高,风神御只到的他的肩膀,左腰斜挂一口直身长刀,走起路来大步流星。
风神御停在原处心想:“刚才店小二说过,大富人家会投靠‘京城双意’中的一家,另有运送财物也可找他们帮忙。大概这伙人是帮押送钱财的,那口大箱子异常沉重,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物事。不过却也奇怪,这伙人如果从庄里押送财物出来,为何却要行驶两条小船靠在此处?直接从北面村口出来横过一条水道便是对岸了;如果是从外面押送财物进村,为何不靠在右边河道进入北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