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试向凤凰山上望 南高天近北烟低
风神御心中思索不出答案,但见那些人方向跟自己一致,便也迈步跟了过去。那群人最前的两个已经没了影子,后面的四个人由于中间的两个搬抬着那口大箱子,步伐却快不起来。风神御看看离得太近便停下来,等的远些又跟上去,如此跟着那后面的四人在山边走走停停。待走的二十来丈远,却见后面四人中领路的那个向右往山上走去,随后的也跟了上去。
风神御对这伙人更加起了好奇之心,抬头望向山上,四处漆黑,树影重重,哪有人迹声响,为何他们却要上这荒山中去?再看前头领路之人也不打火把,想来对此山形地势非常熟悉,莫非上面还有什么建筑居所不成?还有那箱子里却是装了什么?
风神御心想:如此多的疑问,倒不如跟上去瞧上一瞧。想罢,风神御走到那伙人上山的路口,迈了上去。这山却是个土石山,山势非常平缓,四周均可上去。不过别处树林茂密,野草丛生,他的脚下却是一条成型的小路。
风神御往上刚走的几十步,却见前面有一个人双手环抱放在胸前,正直挺挺的站立在路中间,却是那身材魁梧的押后之人。那人站立的地方周围地势平坦,左右两边不远处都是坟堆,让风神御激凌凌地打了个冷颤。
还未等风神御开口,路中间的那大个子道:“你为何跟着我们?”风神御道:“你知道我跟着你们,所以在这等我?”大个子道:“你在我们后面走走停停,鬼鬼祟祟,分明不安好心。”风神御不免有些垂头丧气,太失败了,怎么每次跟踪人家都给识破。风神御道:“我看你们才奇怪,夜里抬个箱子来这荒山野岭做甚?喂,你们那箱子里装着什么宝贝?”大个子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个小毛贼,忒的大胆,竟敢打我们的主意!”说完大个子拔出了刀,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风神御前面。
借着朦胧的月光,风神御把那大个子瞧的分明:宽脸大耳,豹头环眼,轮廓分明,一脸络腮短须,长相威猛,再加上身高体阔,脚长手长,实在是威风凛凛。再看他手中的长刀,他那手中的竟然不是刀,而是一把长身阔剑。剑长三尺三,宽三寸左右,兵释道的刀连刀鞘最宽处不到三寸,他手里拔出的剑剑身都有三寸宽,怪不的风神御一直错以为他佩的是把直身长刀。如此魁梧高大的身形,如此威猛的长相,如此宽长的大剑,立在风神御面前恍若天神一般。风神御看得真切后,不禁吸了口凉气,呆了一呆,心想:却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是不是跟他的大剑一样威猛?
风神御对大个子笑了笑道:“我又不是小毛贼,看看箱子有什么打紧的?”大个子冷哼一声道:“你还是看看我的剑吧!”说完无声无息的递出一剑,挑向风神御的前胸衣襟。大个子显然并不想伤害风神御,只是想要吓他一吓,让他知难而退。风神御脚往后滑,一边退一边把手里那包牛肉放进怀里。大个子嘴里“咦”了一声,他这一剑速度又快又稳,敌人却退的轻松自如,边退还边放了什么东西进怀里。大个子道:“果然不是小毛贼,那看看你不是大草寇。”手中的剑象灵蛇一样追了过去,嘴里念道:“风劲角弓鸣。”风神御左腰插着兵释道的破虏刀,却把右腰的剑拿在手上,剑不出鞘,右手握在剑柄前面的剑鞘尾端,送上去迎接大个子的阔剑。
风神御本以为大个子如此身形和如此兵刃,攻击过来必然是排山倒海,怒浪惊涛一般。谁想的,竟是轻灵细腻的剑路。看到大个子这般用剑,风神御心里已然松了口气,大个子这身材和兵刃如果也象兵释道那般狂野,将会令人万分头疼。风神御自小受过创伤,至今也不知道是否痊愈,如果跟对手比拼内力硬碰的话,可能会导致筋脉爆裂而亡。
风神御剑走太极,一接便转,圈掉大个子来剑的力道,顺势接东海潮生剑法的“拍岸”回递过去。大个子又吟道:“千里暮云平。”阔剑左荡右摆,轻轻巧巧地封掉拍岸势。“西上太白峰”大个子边吟边反攻,风神御的大牵引剑法竟没能化解完大个子这一招的连环攻势,只得斜退半步,用龙将军剑法发力硬撼了后面几剑。然后用两缠绵剑法贴上大个子的阔剑,两人的剑缠到了一起。
两缠绵剑法的精髓在于缠贴住敌人的剑,若即若离,让敌人势无所起,力无所发,直到缠死对手剑势的变化,并露出破绽为止。一旦缠不住,要立刻先出剑反攻敌人的要害以拉开距离,然后再择机而动。如果敌人变势让自己缠贴不住,自己又不能及时予以反攻的话,那么会极端危险,因为两缠绵不光剑身缠贴,脚步和身势也随着对方移动,缠贴不住又不能立刻拉开距离的话,必然会让自己处于对方近距离的攻击中,那将很难防御。
风神御知道现在使用两缠绵却是无法致胜,因为大个子的剑势婉转轻灵,脚步敏捷流畅。在大个子进退有度,攻守有方的情况下,两缠绵要想完全缠死他的变化,并露出破绽,显然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他为何要使用这套剑法呢?因为风神御好奇,他看到大个子如此威猛的身形和如此霸道的兵刃,却使用这样温柔精巧的剑术,就觉得很好奇。他很好奇地想知道:大个子的剑法到底有多纤巧,手法和脚步到底有多细腻。而两缠绵剑法在兵刃接触缠绕当中能洞察对手的剑势、手劲、步伐和身形。所以他使用两缠绵剑法粘贴了上去。
大个子连续吟诗变势“前行若无山”、“烽火连三月”、“山空碧水流”,无奈风神御却如影随形。大个子三招切换,依然摆脱不了两剑的贴缠。大个子不由得背冒冷汗,自己变势在前,敌人反应在后,他竟能把自己的剑势在缠贴中化解殆尽。难道敌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不可能。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对手脚步和手法的细腻已经登峰造极。自己的剑势即将发力摆脱缠绕的时候,对手靠两剑的纠缠来感触我的劲道,顺着我的剑势而动,同时又带动脚步来让身形跟随我的身形移动,这样才可能始终在两剑的纠缠中化解我的发力。就如同棉絮沾在身上,越轻巧,越柔软便沾的更紧。这要如何柔软细腻的手腕才能感触到我的剑势?要如何精巧敏捷的步伐才能跟随住我的身形?
大个子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但是他又换了三招剑势,还是被风神御在纠缠中提前破掉。
就在大个子由惊讶变得有些惊恐的时候,风神御竟然脱口道了声:“好剑!”原来两人手中的剑纠缠交错之时发出的声响有如流水淙淙,又如琴弦高音的弹奏,清脆悦耳,又不带嘶哑沉闷的杂音,所以风神御称赞大个手上的剑为好剑。大个子虽然惊恐无法摆脱敌人的纠缠,但自己也不至于落败,何况对手称赞自己引以为傲的巨剑,于是也有心情答了他一声:“霸王剑!”大个子说完却去看对手的剑鞘,因为风神御依然没有拔出剑,剑鞘通体灰白,上面没有镂刻任何图案纹理,听声音象是金属,但不知道由什么铸造。对手手握剑鞘的尾端,似乎是两只老虎镶嵌在手腕前面,当做剑柄用来护手,虎爪扣住了真正剑柄的中间位置,整体看上去好像有两个剑柄一般。
风神御对大个子道:“什么剑法?每势都要吟诗吗?”大个子道:“诗情剑法。”大个子说完口吟:“星临万户动。”他想用复杂的连刺来改变目前的局面。风神御竟然接口下句道:“月傍九宵多。”大个子只刺的两刺,因为风神御算到了他的意图,两剑缠绕中破坏了他后面的剑势,既然连刺连贯不起来,那么“星临万户动”就没有意义了。大个子继续念道:“连云列战格。”这是防守的剑势,剑势稠密分别掩护上路和中路。大个子心想:我守而不攻,看你怎么感触我的剑势。风神御毫不犹豫第接口下句道:“飞鸟不能逾。”只要你有剑势就能感触,只要感触到就能破坏掉,大个子的“连云列战格”依然只守了半势就被风神御算清,迫使大个子的守势半途而废。
风神御虽然能缠贴破坏掉他的剑势,但暂时也无法取胜,因为大个子剑势虽然被缠,但是脚步、身形还没有乱。剑势虽断,只要剑意不乱,对手如果掉以轻心,那么任何时候都有可能被反击毙命。风神御如果想放弃缠贴强行去攻击的话,必然会让对手的剑得到自由,自己同时也会处于对方的攻击之中,对手剑意未乱,破绽不露,这样的强行攻击将会冒很大的风险。任何一种剑法都有他的剑理,这就是那种剑法的精髓。使用某种剑法却违背它的剑理,即使能获胜,风神御也绝对不会去做。
两个人又缠了两招之后,大个子依然不折不挠口念:“楚雨连沧海。”本来他的剑势都是小巧灵动的风格,这一势却变的浑厚开阔,他要变招让自己的剑解脱被纠缠住的难局,一直被对手这样缠住的话,心情实在太沮丧了。风神御心里顿了一顿急忙喊:“不知道!”大个子的诗本来是韦应物的《淮上即事寄广陵亲故》中的诗句:“秋山起暮钟,楚雨连沧海。”前面两势都是大个子念上半句,风神御接下半句,现在大个子念下半句竟让他无法接下去,仓促之间只好大喊“不知道!”
风神御嘴里喊的是“不知道!”但是手里的答案却是知道。大个子的“楚雨连沧海”想变成大开大砍的模式,但他还没完全挥舞开来,就在他感觉力量即将爆发的时候,对手在他的剑身上硬加了一把力道,这把力道迫使他的剑身稍有移位,剑身方向变了,即将爆发的力量就没了,“楚雨连沧海”就无法继续了。
大个子的“楚雨连沧海”虽然无法使出来,但是对手那声“不知道”却让大个子找到了破解两缠绵的办法。大个子吟道:“举头望明月。”风神御快速的接道:“低头思故乡。”诗是接上来了,但是两缠绵却被大个子破解了。因为大个子的“楚雨连沧海”被压而不发后直接把剑一立,斜指上方,一动不动。风神御一感觉对手没了剑势就知道不妙,要么是对手强大到让他无法感觉,要么是对手完全静止了。风神御抢攻出一剑,飘然而退,拉开了和大个子的距离。大个子自然而然就把两缠绵破解了。
大个子本来以为破解对手的缠贴后,会得到一个绝妙的反击机会。大个子已经算清了对手的步伐,只要对手略微收势不住撞上来,就会被他连绵的剑势笼罩。然而,风神御连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也没给他,风神御的步伐虽然收不住多跨了半步,但抢攻的一剑先把大个子能发动攻势的路径给封住了,虚攻之后退出了大个子凌厉的攻击范围。现在大个子如何迅猛的攻击都没用了,这个距离再不会有任何效果。
大个子心中苦笑了一下,他竟然在白驹过隙间早把这个变化算好了,这世间竟会有人有这等恐怖的算路。大个子舔了舔嘴唇,刚想问对手究竟是谁。却见风神御猛然后掠,大声说道:“打不赢你,我走了!”边说边在空中转身,然后下山而去。大个子在原地呆了一阵才收起剑,向山上追赶那抬箱子的伙伴。
风神御真的走了吗?如果他就此走掉的话就不是风神御了。不满足他的好奇心,他是死也不会走的。他不明白,一伙人入夜了抬口大箱子上这荒山野岭做什么,上面有什么?那口大箱子里装的是什么?风神御下到山脚往回飞奔了一程,然后再次向山上掠去。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山到处都能上到高处,只是路途艰难各不相同罢了。刚才和大个子交手耗费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风神御已经十分清楚大个子的剑术非常厉害,这种不需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战斗适可而止就好,现在下到山下再绕上山去,或许还有时间赶到大箱子的前面看个究竟。
风神御上山的这个方向,一路上去全部是乱石、树木和杂草。风神御并不怕山路难走,何况脚底根本没路,他只是担心纵跃碰到树枝发出的声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难免又被别人奚落一番。每次跟在人家后面都被发觉,这次我绕到前面去应该不会失败了吧!风神御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山势很平缓,风神御的速度很快,路上经过许多的乱坟堆。风神御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莫非那箱子里装的是死人,抬到上面掩埋?风神御又打了个冷颤。奔跑了没有多久,风神御似乎到了一处平坦山腰,四周一看,哪里有半个人影。再看前方,山势倾斜缓缓向上,风神御不想耽搁,拔脚继续往上飞掠。大概已经距离山底有四十丈的高度时,风神御猛然发现前头闪出些火光。这整个山上树木高大繁茂,重重叠叠,怪不的在远处完全看不到灯火。风神御放低身形,悄无声息的往火光处潜上去。
到的火光清晰处,风神御看到了一小片平坦的地势,这是平缓的山势中间的一块平台,周围没有任何房舍。平台上插着八只火把,每边四只,每边的火把后面都站着一些人。左边的火把后面有六个人,两个人手持火把在最前面,后面并列站着四人,四人的身前有一口大箱子。风神御仔细一看,那四个人却不是在山下看到的船上的人,那大个子身形魁梧高大,很容易一眼就认出。右边的火把后面只有两个人,一个人手持火把站在最前面,另一个人背负双手站在旁边。风神御一看就明白了,右边的位置是留给后面上山的大个子那四人的。
风神御暗想:他们不知在这干嘛,押送两口大箱子到这里作何,周围又没有庙宇、房屋。再看他们两边排列,默不作声,似乎在等什么人。风神御往前靠了靠,掩藏好身形。
风神御刚把身子藏好在一株树后,却听到左边的山路中有些动静。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上到平台来。风神御看见后面那人,张大了嘴巴,差点把眼睛珠子给瞪出来,如果不是兵释道的破虏刀插在自己左腰上,他还以为兵释道站到那里去了。原来后面那人的打扮竟和兵释道几无差别:身高约六尺,身材壮实,头戴斗笠,左肩挎个包袱,包袱两头露出兵刃,偶然用左手扶一扶头上的斗笠。风神御合起嘴巴,收起眼珠,心里暗道:奶奶的,这身打扮很流行吗?莫不成我也去装扮一套。只见那两人中,前面一人打起一只火把站到了左边一列六个人的旁边,后面的那人站他边上,后上来的两个人也是一句话不说。风神御本想再近的前些,把那头戴斗笠之人看清楚,却又忌惮这些人如果都和那大个子一般厉害的话,暴露了自己的行藏,只好呆在原处一动不动。
风神御心想:原来那些打火把的是引路上山之人,其他人应该是从别处来此聚集的,他们路上不打火把,到的此处才打火把,显然是不想在路上引人注目,却不知有什么想隐藏的秘密。
风神御正想之间,火光摇动,场里已经多了一个人。风神御暗暗惊讶,这人轻功好生厉害,火影闪动,来势迅急,未到之前我却不曾感觉到一丝动静。这人是从山的另外一面下来的,后面大树遮挡住通往更高处的路径,也不知道最高到哪儿。来人一身白衣如雪,前胸绣一朵红艳的鲜花,白布包头,白巾蒙面,仅露出一双眼睛,左腰系一口三尺长剑,不到六尺的身高,身材匀称。白衣人把左手往前一伸,掌中扣着一件金闪闪的方形小物事,风神御离的远,看不清是什么。场中的人一看见来人亮出的物件,纷纷躬身行礼,口称大王。白衣人把东西放入怀内,自转过身去,背对场中众人。
风神御暗想:一张脸遮的严严实实,还要转过背去,这人好神秘,架子也好大,看来这里的人刚才都是在等他了。白衣人背对大家道:“小赵,你的人为何还没来齐?”只见右边只有两人的那列后边的那人站到中间说道:“大王,属下打平江府那边回来,路上碰到逐浪帮的打劫,和他们恶战了一场,手下带去的三人均战死了,幸好箱子没丢。我见归途遥远,人手不够,只得在路上另找了三人,一起押送箱子回来了。但属下不敢擅自带他们上来,让他们在附近等候。”白衣人道:“路上可有走漏了风声,他们知道箱子里是什么吗?”小赵道:“不曾让他们知道半点,箱子从未离开我身边。”白衣人道:“既然已经到的此地,为何还要带他们上来?赏赐些银两,打发他们离去吧。”小赵道:“大王,那三人里有两人武功虽然平常,但水性了得,擅于摆舟弄潮;另外一人身材魁梧,武功极为出众。属下私自考虑,招收他们做我手下一起为大王效力必堪大任。”
白衣人似乎心有不悦,摆了摆衣袖道:“未经过大总管查考过的人怎能私自招收为下属?”小赵忙道:“属下不敢,属下原以为今晚是大总管到此,特地带他们先让大总管见过,大总管允许后我方敢收之,却不知为何大王亲自来了?”那白衣人道:“我吩咐他们往外域办理要事去了,如今临安没什么人,等下可能还有变乱,不得不亲自过来。”等了一等,白衣人又道:“小赵,你招收他们的事暂且晚些再说。等下把东西搬上来后,你跟他们原路下山,在城郊找个落脚之处,多施些银两安抚住他们。大总管未回来了解他们的底细之前,你不用出门行事,但万万不可向他们走漏半点风声。”小赵答:“是”躬身退回原来站立之处。
刚才一问一答风神御听的清清楚楚。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那大个子原来不认识这干人,那小赵想拉他入伙,不过这组织似乎很神秘,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场中,那白衣人又道:“大古,你的东西齐了?一路上可有什么妨碍?”左边站在两个拿火把旁边最近人站到中间道:“属下办妥了,一路上安然无恙,大王请查点!”大古说完挥了挥手,示意剩下那三人把他们面前的那口大箱子抬到中间。那白衣人却道:“不用了,你们辛苦了,先过去休息吧!”大古的一队四个人抬着箱子离去,不过他们离开的方向却不是北边,而是白衣人前来的方向。
风神御有些失望,眨了眨本来瞪圆的眼睛心想:还好后面还有一口箱子没上来,不至于两口都不打开吧。不过有些奇怪,那些持火把的按理是领路之人,为何那四个人离去的方向是南边却不要他们领路?
大古那四个人走后,场中左边还有四个人,右边是两个人。白衣人语气变的很严厉地道:“小董,你为何行事如此鲁莽?”左边最后那人摘下斗笠站了出来走到中间低着头道:“属下该死,未料到杨晋安半夜未入睡,寻到了书房。”
风神御一听这话浑身一震,“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杀害杨老将军的凶手是这人,怪不的兵释道跟他外形几无差别。不过两人面貌就天差地别了,这人摘下斗笠走到场中之间,风神御看清了他的面目:短眉小眼,苦瓜脸,稀疏的山羊须。风神御绷紧了神经,但是他暂时还不急。那天在杨府公子昭推测凶手是去找不明不白的东西,现在他还想知道这伙人去杨府找什么。
场中那背身的白衣人口气依然不变道:“你独立行走已经有不少时日了,还犯如此错误,等七总管回来,你去那边挑三个人‘采石’去吧,一切听七总管安排。”小董似乎有点丧气的样子,头也垂的更低地应道:“是!”
风神御心里边暗笑边想:有意思!这组织有意思!似乎有属下使唤比没属下使唤的身份还要低。不知道叫这个小董去‘采石’是做什么,不过等下我出去,你恐怕‘采石’是采不成了。
白衣人又问道:“你避过风头没有?确信无人知道你的行踪?”小董道:“属下当天就渡过江去了,后来听说七大捕有派人去过杨府,所以一直未敢回来,直到今天才回来,应该没引人怀疑。”白衣人点了点头,似乎听到小董这番话方才有点满意。小董放下左肩的包袱,从包袱里掏出一卷画道:“大王,属下在杨晋安的书房里只找到这幅画,大王请过目。”白衣人转过了身走到小董面前拿过画,却见他看也不看,直接走到地下的火把旁烧掉了。
风神御知道那幅画就是杨老将军挂在书房里的边疆草图,却不明白为何这个大王看也不看就烧掉了。不光他想不通,小董在旁边看着也道:“大王,这,这。。。”
白衣人叹了口气,似乎在自言自语地道:“赵昭不找的东西,我要来又有什么用。”那小董似乎不明白他说什么还待开口,那白衣人摆了摆手道:“不用问了,你下去吧!”白衣人又对右边持火把的人道:“叫他们上来。”那右边的人快速跑到北面,在场外边挥动了几下手中的火把,然后又回到了原来站立的位置。
风神御有点失望,他们没说出来到底在找什么物事。刚才那白衣人小声的自言自语提到个叫赵昭的,好似赵昭跟他在找同一件东西。此时,小董已经戴上斗笠,却要往北面的方向下山去。风神御连忙拔起身形一跃进入场中,口中道:“慢走!慢走!我来捉拿凶手。”
风神御身形才起,白衣人已经察觉。白衣人朝手持火把的人各扫了一眼,那些人似乎非常惧怕,持住火把的手都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其中一人道:“属下接人前仔细查看过一遍了。”白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淡淡的道:“临安果真是没什么人了,幸好我来了。”他自管训斥手下,竟没把风神御当一回事。
小董停住了脚步,看着风神御道:“你是什么人?”风神御心想:那兵释道说捕快很蠢,我自然不能报给他听,说自己是大内高手又没官服,不知道‘花红猎人’是什么人,不如报这个给他们听,看看他们什么反应。想罢大声道:“我吗?花红猎人。”白衣人眼也不眨一下,依旧当他不存在似的。小董则把双手背到了身后,歪着头细细地打量他。右边那个被白衣人叫做小赵的人也慢慢走了过来,一点也不紧张。风神御心想:原来这个名字也不咋地,没大内高手威风,大内高手还能吓一吓官兵。
小董打量完风神御道:“年纪尚小就想当死人,真可惜!”风神御愣了愣道:“你杀了杨老将军,我要捉你回去。”小董回头看了看白衣人,白衣人却对手持火把的四个人道:“在周围找找还有没有其他人,有的话一律杀了。”小董知道这话同时也是宣布了眼前这位“花红猎人”的死刑。小董从包袱中抽出兵刃,拔了出来,果然是直柄尖头的单刀。风神御也拔出了自己的剑,他的剑很黯淡,没什么光华。
就在此时,风神御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原来是大个子那几个在附近等候的人抬了箱子上来了。那四个人看到平台上两人各持刀剑杀气腾腾,不知何事。从右边慢慢走过来停在小董旁边的小赵对他们道:“你们放下箱子,先下山去!”大个子看到风神御呆呆地道:“是你?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在这里?”风神御只顾看着小董,头也不回。那边白衣人喝道:“慢着!你们认识他?”
风神御抢话道:“我一个人来的,谁也不认识。”说完率先发难,向小董刺出了一记三分剑术,一剑三分,只出一剑,手腕轻抖划出三道攻击。小董侧身换步,不但不退还迎了上来,单刀由下向上翻卷上来,避开剑势同时反攻。白衣人和风神御同时“咦”了一声。风神御收剑后,走大牵引剑势,把小董由下向上挥舞的一刀竟带到了左边,把他的身形也牵带的一歪,随后是祝融剑法的火燎原,剑象火一样烧了过去。小董竟然还是没退,低头蹲身,背对对手,单刀从肋下刺向对手腹部。风神御又“咦”了一声,剑斩来刀的后部,相思断刀法,把对手的力道在半途断掉,然后往后一退,呆呆的看着对手。
小董也不知道风神御为什么停下来,刚想攻将过去。那边白衣人喊了一声:“住手!”场中短暂间完全宁静下来,刚才白衣人当风神御象不存在一样,转眼竟对他无比重视起来,他很仔细的打量着风神御。“你师傅是谁?”场中有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不过风神御问的是小董,白衣人问的是风神御。
风神御知道这事关重大,不能随便乱答,他要等对方先说再做决定。场中一时间又变的悄无声息。小董犹疑地看了看白衣人,白衣人却没有看他。白衣人盯着风神御想了想道:“你姓刘还是姓赵?”风神御也想了想笑嘻嘻地道:“莫非他姓王?”风神御口中的“他”指的是小董。白衣人淡淡的道:“他本来就姓董。”说完拔出了手中的剑,向左边凌厉地斜挥了三挥,然后一个平斩,他左边地上的四只火把霎时之间全部熄灭。白衣人斜挥的三剑,那四只火把火光没半点晃动,平斩的一剑,那火光却是闪都没闪就全部熄灭了。
这白衣人一势之间的收和放,虚和实已经把他的功力表现的淋漓尽致,这白衣人的武功可谓极臻至巅,已达到入境化神的地步。场里的人几乎都惊得呆了一呆,只有大个子旁边的两人却不觉得有什么稀罕,因为他们的武功还未入流,看不懂这一势之间表现出来的玄妙。不过让风神御惊呆的并非是白衣人武功,而是他的剑势。
风神御惊诧地道:“你也会‘王将军刀法’!”那白衣人淡淡地道:“你会的我都会,我会的你未必会。”风神御脑里霎时一片混乱,他面上强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在快速地想理清头绪:这小董用的是“王将军刀法”,这白衣人刚才那势是“王将军刀法”中的“铁马金戈”,显然白衣人也会“王将军刀法”,小董按白衣人说的本来就姓董的话,那么这白衣人可能是他师傅。但是这个白衣人并非只会“王将军刀法”,他说我所会武功他都会,那么他不一定姓王。他刚才问我是姓刘还是姓赵,意思是这两个姓的人可能象我一样知道各种剑法和刀法,他既然这样问,那么反过来想,他倒有可能姓刘或者姓赵。
原来刚才风神御和小董交战之间退了下来是因为小董使用的是“王将军刀法”。而风神御离开师傅和海岛目的就是寻找一些人,一些很难找到的人,这其中就有会使用“王将军刀法”的人。风神御从师傅口中知道“王将军刀法”历代单传,他姓的外人绝对不会使用,但是现在眼前的两个人竟然都会使用,而且一个姓董,另一个不知道姓什么,但是不管怎样,“王将军刀法”历代单传的刀法现在是有王姓之外的人在用,这让风神御觉得事情变的复杂起来。更让他头疼的是这两个会使用“王将军刀法”的人,一个是杀人凶手,另一个是幕后主谋。
师傅从小教我知晓事理,深明大义,这两个人姓王也好,是“王将军刀法”的传人也罢,都是不能放过的。不过白衣人为什么猜测我姓刘或者姓赵?难道还有其他姓刘或姓赵的人象我一样学会了很多种武功?这样的话,以后寻找那些师傅要找的人可谓是难上加难。我且探探白衣人,看从他口中能得到些什么秘密。
只不过一转眼功夫的思索,风神御已经拿定了主意。风神御笑了笑对白衣人道:“哦,他既然姓董,那么你是姓刘还是姓赵呢?”白衣人冷哼一声道:“我姓什么没关系,你姓刘还是姓赵也没关系了,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说完,白衣人对手下的其他人道:“杀了那三个人!”小赵犹豫地看着白衣人道:“大王,这。。”想来这小赵还是心存招揽大个子那三个人的想法,不舍得放弃大个子那等人才。
风神御道:“跟他们无关,我不认识他们,你让他们下山吧!”小赵也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白衣人,似乎在说:“这小子都这么说了,放过他们吧!”那白衣人道:“刚才他们互相之间搭过话了,说不认识是假的。再者,不管认识不认识,今晚在这里的外人全都得死!”白衣人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他的手下个个神色惶恐敬畏,哪敢多说半个字。
小赵绕过了风神御和小董,向大个子缓缓走去。风神御也不管眼前的小董,反身送出一剑直奔小赵,口中说道:“大个子,你们快下山去!”小赵亮出了他的武器,一对漆黑的短勾。他左手反勾搭住来剑,右手反手勾向风神御右臂,两个手都是反手用勾,长恨勾法里的‘伤别离’。风神御没练过勾法,但他知道这是长恨勾法,懂的这勾法的人也是他要找的人其中之一,风神御这次并不象刚才那样惊讶。
风神御攻向小赵的同时,后面小董的“王将军刀法”也翻卷过来,这是一种狂暴惨烈的刀法,也叫“庆忌刀法”。刀风中,风神御连换曲玲珑,岱宗剑法,忘情剑法,不但顶住两人的攻击,守中带攻,游刃有余。
风神御的外围那边,带大个子上山的领路人则是解开了腰上缠着的软鞭,向大个子攻去。大个子刚才上山后看见风神御激斗小董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一直在旁边静静的聆听,后来看到白衣人要杀他们灭口,也还是静静的立在那,脸上不惊不乍。现在软鞭攻过来,他轻巧的一闪,往对手怀里冲去,嘴里吟到:“长河落日圆”使软鞭的被逼退了两步。大个子对他是绰绰有余,但似乎不想伤人,因为大个子还没弄明白这里发生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个子喊道:“喂,小个子,他们干嘛要杀你?”显然他在问风神御。风神御宽肩细腰,身材高挑,怎么看都是个大个子。不过跟这个真正的大个子比起来,叫他小个子也不算冤枉。风神御对战之间漫不经心的答道:“不是杀我,是杀我们!大个子,听我的,你们快走吧!”大个子道:“呵呵!你不告诉我原因我是不会走的。”风神御急急地说道:“他们杀了人,我要抓他们。他们另外还有四个人去搜山了,你们再不走就晚了。”大个子道:“你早前骗了我一次,这次不会又是骗我吧?我听你们说话的内容不对。”
风神御苦笑了一下道:“看来以后是不能经常骗人了。”风神御边说边往那几人的箱子旁边退,剑势分别换了恒山玄武剑法,逆水流和小折枝抵挡住小董和小赵的进攻,到的箱子旁边,一势七分剑术,同时分开小赵的双勾和小董的单刀,还各送两人两剑,分别伤了小董左膀和小赵的右肩。然后扭身一剑把箱盖掀飞,只见箱子里面全是金锭、银锭和各种金银器物。
风神御淡淡地道:“来路正当的钱财怎么会晚上出现在这荒郊野岭之上,你们还不走?”大个子却看也不看那箱子一眼也淡淡地道:“看到了就更不能走了。”大个子一同来的两个人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箱子,情不自禁地朝箱子移步过去。大个子边对敌边厉声喝道:“你们俩快走,这里凶险,莫丢了性命!”风神御的剑接上来犯的刀和勾大声喊道:“哈哈,我只是个小毛贼,莫非你们才是大草寇,知道凶险还有胆量惦记这钱财?”大个子又平静地道:“不是‘你们’,是他们,我之前不识的他俩。”风神御道:“你真的不走?”大个子道:“不走,我想看看你斗斗那边那个人。”风神御道:“我未必斗得过那个人,斗不过我可以逃的,你呢?”大个子道:“好象我的腿不比你短吧?”风神御叹了口气,知道他心意已决。然后又笑着问道:“大个子,我叫风神御,你叫什么?”大个子道:“燕阳天!”风神御道:“燕阳天,谢谢!”燕阳天道:“风神御,不谢!”
他们刚才嘴里提到的那个人当然指的是白衣人。白衣人一直在一旁冷眼观战,即使小董和小赵被刺伤,他眼睛也未闪一下,没有愤怒的情绪,也没惊诧的神情。他已经看到很多很有用的细节,一些需要非凡的功力和老道的经验才能看出来的东西。
首先,这两个敌人都很“善良”,对“无辜”的人都很担心。其次,这两个敌人都不容易对付。小董至少死过两次,小赵至少死过三次,而那使软鞭的都死过六七次了。第三,这两个敌人都很“体贴”盟友。对阵小赵、小董叫风神御的为了不把剑势用尽,一直在频繁的转换各种剑法,而剑势未用尽所留出足够的余势可以应付我的出手,他逼迫小赵和小董留出空档的方向虽然不断在变,但始终是防止我冲向大个子最具威胁的方向;那个叫燕阳天的大个子对付那条软鞭是轻而易举,他的步伐也是在协助风神御,无论我正对着风神御左右哪个侧面,他一定主动靠向那一面保护。第四,这两个敌人都非常非常年青,似乎都是刚出道的,可能没杀过人,可能没学会杀人,或者说根本不敢杀人,自己的人加起来都死十几次了,他们现在却依然在缠斗。特别是那个叫风神御的,在伤了小董和小赵后,眼神带有怜悯,始终不敢看小董、小赵的表情和流血创口。别说一个刀口舔血的老江湖,这时候肯定会在欣赏对手痛苦的样子;就算是个行走了年把两年的看惯了厮杀流血的新手,眼里也不会对敌人有如此的怜悯。
白衣人觉得有点惋惜,他手下的英才只怕快接近天下第一大帮“满江红”了,但他从来不嫌俊杰多,举大事,成霸业,人才还远远不够。可惜这两个人不能为自己所用,他们马上就要死了。
就在白衣人找机会出手的时候,山下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呼哨声,还夹带有许多呼喝的声音,这里离山下大概四十丈高,那呼喝的声音高亢清晰,经久不绝,可见呼喝之人内息极为深厚。白衣人知道今晚令自己担心的事发生了,本来他很清楚自己的手下在临安已经没什么能脱的开身的高手了,去抢劫四水快意庄的客商非常冒险,但他满以为自己亲自押阵也毋须担忧,却没算到又跑出来两个搅事的。山下正对的是四水快意庄的大本营,下面呼喊声接连不断,估计自己的手下正在被四水快意庄的高手追杀。幸好那名手下是他的爱将,是目前在临安城里唯一还能动用的高手,他坚信他能够成功脱逃。
山上其他人当然也听到了,只不过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而刚才被燕阳天喝住的那两个“大草寇”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了,他们知道越乱越好,现在该是动手的时候了,他们对燕阳天的再声警告充耳不闻,两个“大草寇”拼命的往自己怀里塞东西。
白衣人依然很冷静,他依然一动不动,动一动就会引起猎物的警觉,他要按算好的计划进行,保证万无一失。无论如何他要先解决掉山上的这两个人,因为那个叫风神御可能会猜测到自己的身份,自己长久以来谋划的大事不能被一个小小的纰漏给毁掉。
远处传来衣袂带出的风声,刚才被叫去搜山的四个人回到了平台上,四个人神色慌张,其中一人说道:“大王,附近未曾发现其他人,但山下恐怕。。”白衣打断那人道:“你们一起去帮使鞭的。”那四个人虽然不知道去搜山之后这里发生什么事,但是大王的话听了是不能犹豫的,四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向燕阳天围了过去。
风神御也向燕阳天靠过去,他不知道这四个人的武功如何,不知道这四个人是否会对燕阳天构成威胁。这时白衣人出手了,他的目标是那两个怀里已经塞不下金银正准备离去的“大草寇”,白衣人的剑插在腰间,手掌并拢,插向两个人的前胸。当两个“大草寇”发现三丈开外的人在眨眼都没睁开眼皮的功夫已经到了身前时已经晚了,他们虽然还有本能的伸手阻挡,但是手只到半空就停下了,白衣人的掌剑已经穿透了两个人的前胸,甚至怀里的那些金锭银锭也没能帮他们挡住两把掌剑的剑锋。
当风神御和燕阳天发现白衣人攻击的目标不是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身形一起奔向白衣人,嘴里的小心刚叫出口,两个“大草寇”已经死了。待两把剑一前一后指向白衣人,白衣人已经抽出手掌拔出剑,一对二,他毫无惧色。白衣人七分剑术分开两人的剑,东海潮生剑法的“潮生”卷向风神御,同时嘴里大喝:“小董小赵,杀大个子!”风神御剑走太华剑法不但化掉白衣人的“潮生”,还闪过了背后小董和小赵的单刀和双勾。
白衣人的计划天衣无缝,他的算路无以伦比,一切都和他设想的完全一致。风神御和燕阳天一前一后的两把剑攻击到之前,他的七分剑术分开两人的剑,同时抢上一步,隔开两人。然后半转身向右边的风神御使东海潮生剑法的“潮生”,自己只留下左边侧面的空档让燕阳天攻击。燕阳天背后和两边共五个人在同时攻击他,看到白衣人、小董、小赵一起攻击风神御,这时候他可以选择攻击白衣人的左边破绽,迫使他防守自救,但这样的话不能使尽全力。因为周围的五件武器分别指着脑后、左背、左肩、右腿和右脑,攻击白衣人的同时还要闪躲格挡周围致命的武器,肯定使得自己攻击的力道和速度不够狠毒,而且攻击左边的空档未必能逼迫白衣人防守,白衣人如果发疯要硬杀风神御的话可以断掉自己的左臂、左腿。那么,既能让自己发尽全力对白衣人施以致命的攻击,迫使他回防,又能脱离五个人的包围圈,让自己安然无恙,最好的应变手段是继续向左前冲两步,然后向右回手攻击白衣人的致命部位。燕阳天正是这样做的,他向左前冲出两步,向右回手一剑挥向白衣人的颈脖,他要断了白衣的的头颅,白衣人必须停止攻击进行自保。
白衣人的攻击当然停止了,这早在他计算之内。白衣人东海潮生剑法攻向风神御的“潮生”是身形和剑先下沉,然后身形起来,同时剑也如潮水一样由下向上推去,接着可以再重复这一动作,可以有两重浪、三重浪、无数重浪。燕阳天斩向白衣人喉咙的一剑的同时,白衣人刚好让自己的第二重浪向上推完,身形和剑下沉准备第三重浪的同时避开了燕阳天的攻击。燕阳天的剑停在白衣人头顶,但是很显然,白衣人的第三重浪已经没有威胁了,他蹲的更深,剑也沉的更下,浪叠浪,后浪推前浪,连不上来就没威力了。然而白衣人在“潮生”第二浪剑势上推的时候大喊:“小董小赵,杀大个子!”在佯装准备第三浪的同时,深蹲避开了燕阳天致命的一剑,然后他侧对着燕阳天撞过去,同时挥出恒山玄武剑法的“云断峰”。
风神御在白衣人“潮生”的第一重浪来到时,剑势走忘情剑法的“一世”破掉白衣人的攻击,同时格开小董的单刀,闪避掉小赵的双勾。这时他看到燕阳天身形继续前跨,连忙叫道:“别过。。”话没能说完,白衣人的第二重浪刚好卷了上来。“两缠绵”!风神御已经看出不妙,他一定要缠住白衣人的剑,否则燕阳天凶多吉少。
然而白衣人的第二浪是“虚浪”,他看到燕阳天向左前跨就在准备防守即将到来的一剑。他可没疯,如果第二浪推出“实浪”的话,收势会慢一点,对这些绝顶高手来说,这慢一点就是拿自己的头颅开玩笑。再者,即使能安全地使出全力攻出第二浪,也未必会对风神御造成伤害,收势慢一点会让自己下面的步骤不够完美,如果自己煞费苦工的计算不能一次奏效的话,这两个雏鸟可能就会惊觉了,后面可能就再没机会了。白衣人虚攻出第二浪,身形快速深蹲、剑下沉、避开燕阳天的剑,天下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救的了燕阳天了。白衣人蹲下蓄势后横劈出恒山玄武剑法的“云断峰”,同时小赵,小董,还有另外五个人的兵器也在要燕阳天的性命。
风神御在白衣人第二重浪卷来时想缠住他的剑,这样,燕阳天即使对上杀过去的小董、小赵、加上另外五个人也应该可以自保。但是他没想到,白衣人根本没在第二浪发力,看着好像气势汹涌,手上的力道却是虚的,收发自如对一个入境化神的高手来说根本不足为奇。风神御没接上白衣人的剑劲,两剑仅仅轻微碰了两三下,风神御虽然努力想缠贴住对手的剑,但白衣人还是轻松的收势,并避开了燕阳天的来剑。没有缠住白衣人的剑,风神御脑袋嗡的一声作响,他再怎么快也赶不上白衣人算好的并已蓄势待发的“云断峰”,因为他使用“两缠绵”必须要先稳定住身形,待感触对手的剑势才能缠住对手,既然没缠住,自己的身形又不似白衣人那样蓄势好的,那么一切只有看燕阳天的运气了。他拼命向白衣人身后追刺出一剑,只要燕阳天能缓得一缓这八个人的合力攻击,他就不会让白衣人再有这样的机会。
天下没有任何人在燕阳天如此的情形下还能避开白衣人的攻击。当燕阳天看到阻挡住了白衣人后,便收剑防守。这时候小董和小赵刚好攻到,他挑开了单刀和双勾,向左半转闪开了右边的攻击,曲身躲过了攻向后脑的兵刃,扭头避开了砍向脖子的凶器,沉肩让过了断掉臂膀的一势,这些动作几乎是同时完成的。燕阳天做完上面的动作,防守的身形和步伐已经完全走样了,再也没有余力抵挡住白衣人那无比迅捷的一斩。“当”的一声巨响,白衣人的“云断峰”结结实实的横劈在他胸口下,燕阳天象断线的风筝被抛向半空,砸中了后面的两个人后,又飞了一段,才背朝下重重地摔到地上。
风神御肝胆欲裂,钢牙咬碎,眼里都要渗出血来。一边狂喊一声:“燕阳天!”一边继续攻向白衣人的一剑。白衣人去掉了一个强敌,很轻松地避开风神御后面的一剑。燕阳天那边没有反应,风神御也停止了攻击,愤怒的双眼死死地盯住白衣人。
白衣人神色自若地道:“呵!穿着铁甲,不过也是死人一个了!”刚才大家都听到金属碰撞的声响,原来燕阳天穿着铁甲,否则那一剑早把他砍成两段了。现在白衣人说他是死人一个,在场的活人没有一个怀疑,风神御也没有,他知道在白衣人蓄势全力攻击下,一个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人,生还的可能性是零。虽然他内心抱着一丝渺茫的奢望,其实他也知道是自己在骗自己,这只不过人之常情罢了。
白衣人对手下淡淡地道:“你们收拾箱子,马上离开!”风神御也不阻拦那几个人,现在他的眼里只有白衣人。白衣人缓缓地走到地上剩余的火把旁边,半转过身侧对着风神御,再缓缓地向左跨出一步,慢慢地倾斜下身子,把剑斜横在胸前,一动不动。
“大斜千变”,风神御当然知道白衣人的剑势。这是防守中最复杂的剑法之一,它没有势,只有意,比的是算路。所谓“没有势”是指它的剑势是根据对手的攻击来选择由防转攻的演化,它本身不带有主动攻击的固定招势;所谓“只有意”是指面临对手从任何角度攻击而来的招数,它本身有各种不同应对的剑势,这各种不同应对的剑势需要千万次的反复对战才能理解透其中的一种,而实战当中选择哪一种则是自己的意念去控制,也就是所说的剑意,剑意在先,剑势随后;所谓“比的是算路”是指:使用“大斜千变”的剑客必须在敌人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击中找到最有效的一种应对剑势,这最有效的一种必须依靠自身的实力去选择,也就是靠眼睛去看,靠算路去计算出对手攻击中的弱点和破绽,让自己的防守处于高枕无忧的同时还能给于致命的反击;所谓“最复杂的剑法”是指:第一,对战前的身形复杂,两个人面对面的交锋变化相对要少,计算相对简单一些;而一个侧面和一个正面的人交锋变化相对要多,计算相对要复杂些,更何况一个侧面加上大斜身的人对付一个正面的攻击,那变化和计算更是复杂无比。第二,对战后的变化复杂,使用“大斜千变”的剑客,不可能一次反击就能把敌人置之死地,特别是高手间的对决,一次反击不成,自己还必须马上算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应变,周而复始下去。也就是一种选择后生出几种选择,几种选择各自又有不同继续下去的方式,导致无穷多的变化。
风神御缓缓地从怀里掏出那包卤牛肉放到左脚旁,把兵释道的刀放到右脚旁,再缓缓的把自己的剑插回剑鞘里,双手持剑,他的剑插回剑鞘里看似有两个剑柄一样,现在他的左右手就分握在两个剑柄上,慢慢地左脚往前移上一步,剑和身子略微前倾。
“冲斩百解”,白衣人也知道风神御的剑势,这是攻击中最复杂的剑法之一。它的攻击方法就是连续简单的冲斩,但是每一次冲斩后必须算清自己最有利的衔接方式,因为冲斩动作很大,稍有不慎就会露出巨大的破绽,如果每次冲斩衔接的很完美,敌人就会在暴风般的攻击中迷失,万劫不复。简单的冲斩由于每次结束后选择下一次冲斩衔接的方式不同,同样可以生出无穷多的复杂的变化。
白衣人想把风神御带到最复杂防守变化中比较算路,风神御则要用最复杂的进攻去和对手比较算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愿意退让,两人的气势和自信均旺盛到了极点。“大斜千变”对“冲斩百解”,武林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交锋,荒郊野岭中冠绝武林的一战。
风神御双眼带血,怒喝一声:“杀!”冲了过去,人到,剑到,一记下斜斩夹带疾风砍向白衣人的头颅,白衣人收回左脚的同时避过下斜斩,反击出一剑要洞穿的敌人的胸膛。风神御不退,斜跨一步,用横斩衔接,白衣人退后一步,剑挑向敌人的喉咙。风神御依然不退,低头再抢前半步,用从右向左上方的上斜斩衔接。白衣人再退一步,同时向敌人的双手砍出一剑,风神御还是抢攻,双手摆到左边避开砍向双手的一剑,同时用从左向右的横斩劈将过去。白衣人立剑抗住风神御的横斩。当的一声,场里所剩的四之火把同时熄灭。
两人各施擅长,把各自的剑法发挥到极致,竟未分胜负。刚才两人看似简单的交战,实际是凶险万分,两人的计算都是寻找最有利于自己的变化来进行,某一方稍有差错便会霎那间崩溃。风神御的冲斩衔接完美,一直保持攻势,未退过半步,让攻击一波接一波,如果中途连接不好,局势就会立刻颠倒,白衣人就会由守转攻,身形动作很大的冲斩只要攻击不畅,防守肯定会出现漏洞,白衣人连绵不断的攻击会把一个漏洞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直到风神御弥补不了越来越多的破绽。白衣人守中带攻,不但要避开威力无比的砍杀,还要伺机反击出最有威胁的一剑,如果反击不了或者反击的算路有误,那么风神御使开的冲斩会越连越快,越接越猛,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他使开的冲斩之下生还,白衣人也不能。最后两人都无法算出对方的破绽,又为了保证自己没有漏洞,暂时让双剑交接,不分胜负。地上的四只火把在两人双剑交接前只是火影闪动,是因为两人之前都在比算路,只要没人算出对方致命的破绽,就不敢让某一次攻击放纵全力。最后两人都算到双剑交接是最好的结果,于是选择了硬拼一记内力和力量,所以四只火把在两人硬拼内力和力量的碰撞中全部熄灭。
整个场地蓦地黑了下来,依稀的月光中,两人各自震退了五六步。就在这时,一个满身是血的蒙面人由北面闯上平台来,刚进场就大声道:“大王,言苦他们来了,快走!”来人脚步迅疾,声音匆忙但是很稳,白衣人知道自己的爱将并未受到重伤,心里宽心不少。白衣人指了指东边的方向道:“走那边,我断后!”那血人快速往东边山下冲去。
即使言苦带人来了白衣人也不走,何况风神御不会让他走。白衣人铁了心要在言苦到来之前杀掉风神御,以绝后患。白衣人他刚才提到过风神御知道的武功他都知道,他知道的武功风神御未必知道。他决定用风神御不知道的剑法冒险一次,他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血人”还没完全离开场地,白衣人就向风神御出手了。风神御使用完“冲斩百解”后,现在又把剑拔了出来,严阵以待。风神御没见过白衣人的剑法,但他不需要见过,天下的剑法何止千百种,只要会得一种,剩下的全靠反复的练习拆解,不断提高算路和功力,直到超凡脱俗、入境成神罢了!白衣人跃起,半空中他的剑象芦絮一样飘飘荡荡的洒了下来。风神御交战中从来不跃起,他知道跃起的攻击威力无穷,但是弊病最大。他用忘情剑法中的“忘我”迎接上去。忘情剑法只有三势:“一世”、“两忘”“生死劫”;或者说四势也可以,因为“两忘”分别是两势“忘我”和“忘情”。风神御的“忘我”舞动上去就不能迟疑了,因为后面要接上“生死劫”,“生死劫”是不顾自己死活也要把敌人粉碎的一势。风神御也横下心要杀白衣人,他要用“生死劫”在一势之间向白衣人求生死问胜负。
白衣人落地前一剑刺中了风神御左颈锁骨的下方,他不敢穿透,因为他不想死,风神御的“忘我”连人带剑抢到了白衣人落地的位置,白衣人的剑只要穿透进去就没机会拔出来了,风神御的“生死劫”会把他绞成碎片。白衣人赶忙把身子后仰,双脚也后移,整个身子向后成一张弓样,这张“弓”刚好避过了风神御“忘我”剑势的前刺和回带,风神御收回的剑只沾到了他小腹的衣服,连外衣裳都没割破。白衣人双脚一落地立刻后掠,他的背向后曲成一张弓的样子竟然还能后掠,在后掠中依然保持弓的样子,他在等待风神御的“生死劫”攻击上来,然后这张“弓”就会变直,他已经设下了一个冒险的圈套。这个圈套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风神御的“生死劫”攻击他的心口,他可以和风神御比一次速度,这次比拼肯定只能有一个人生存。然而,风神御没有追上来。风神御故意被刺中一剑寻到了本来可以一举击杀白衣人的机会,他竟然放弃了,因为他被刺中的同时听到了几声咳嗽,是燕阳天咳嗽的声音。
白衣人落地的同时,他看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人带着几个人冲了上来,他知道谁来了,虽然心里很失望没能杀掉风神御,但是却也无奈,他再不走就走不掉了。白衣人一落地马上向西边山下方向逃去,和自己爱将逃离的方向相反,他要吸引四水快意庄的高手。白衣人边逃还边回头和风神御对望了一眼,白衣人知道这少年不除将成为自己最大的威胁。风神御的眼里也是战意高昂,他有强烈的感觉,终有一天还会再和白衣人做一次生死决斗。
满头白发的人带着几个人上的平台一看有人冲下山去,再一看风神御身上带血,稍远处躺着三个人,把手一挥带领众人向白衣人追去。
风神御和白衣人对看一眼后立刻转身向燕阳天躺着的地方奔去。嘴里大叫:“大个子,你还活着?”燕阳天有气无力的道:“能咳嗽,当然是活的。我都看了你们半天了。”说完又咳了两次,脸旁的地上是一滩血迹,燕阳天正在咳血,内伤很重。风神御急忙想去扶他起身,燕阳天摆摆手道:“别动我,好像我骨头全碎了,我得呆一阵再说。”风神御忙道:“好!呆一阵我想办法带你下山疗伤。”燕阳天道:“你骨头又没碎,哭什么啊?”风神御道:“没,没,我这流血了,也好疼。”燕阳天痛苦地笑了笑握住了风神御的手。
过了良久,燕阳天道:“你刚才怎么不杀掉那白衣人?”风神御道:“我听见了你的咳嗽声,所以就不想死了。”燕阳天怔怔地道:“你故意被刺中一剑不是抢到先机了吗?他是背朝后成弯弓飞退的。”风神御道:“他会在空中把身子绷直,同时出剑,我就要和他比速度了。”燕阳天道:“我知道,但是那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快的过你?”风神御笑了笑道:“难说,我不能冒险,我一定要活着!”燕阳天却是想不明白,喃喃的自言自语道:“是么?我怎么看不出来会让你冒险。”等了等,风神御问道:“喂,你刚才没死怎么不叫一声?我也不用那么拼命了啊。”燕阳天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当时我只有眼珠能动,再说了,我即使能叫也不会出声的,否则岂不是错过了一场世间罕见的对决?我说过要看你斗一斗他的。”风神御嚷道:“哈!你心眼不少咧。”燕阳天笑道:“说真的,你认为白衣人的武功和你比较怎么样?”风神御摇头晃脑地道:“他嘛,高,很高!这样的人,我对一个嘛,不分胜负;对两个嘛,我不会输;对三个嘛,我不会死。”燕阳天恨恨地道:“你又骗我,哪可能有这等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