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东归

第八回 东归

顺阳城西五里有个百来户人家的淅口镇,丹水和淅川就在镇西北交汇,合为均水。长安过来的商旅,去宛城的就会在此上岸,或去车马行雇车上货,或去雇用挑夫担货;去襄阳的也会在此换乘大船,或登岸添置干粮水酒,赶不到均城夜宿的便会在此歇息,有钱的则跑去顺阳城风流。正是这些商旅不见断的南北交易,壮大了淅口镇的规模和人口,养活这里绝大部分人。【如今,春秋尽在水库底】近年来时局动荡,商旅渐少,淅口镇也日以见衰,镇上的人多半去了南面讨生活。但到了初平三年的这个正月,小镇人口突然间增至万余,并以一日二三四千的速度不断上涨。登上顺阳城头,望不尽川川人流,皆阻于城下。

自初平元年冬袁术入治宛城以来,二百四十万南阳百姓近一半流徙去了徐杨二州,他们宁可背井离乡死在路上,也不愿在袁术横征暴敛下苟活。去岁秋收大歉,袁术方才醒觉:粮食不足根本原因在于人口剧减,不得不重兵东陈,下县驻镇,严禁百姓向东流亡,一里亡三,斩其里长。由此造成的东向局势恶化,袁术也无从兼及,他下令孙坚攻襄阳,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缓解粮食问题。

可百姓的粮食问题谁来解决?正如武关店家老头说的,宛民无粮过冬。于是乎冬十一月孙坚兵发襄阳,南阳黄巾余部便乘势大起于宛西南郏下、西北古梁及东北鲁山,分分合合不断攻劫,更对孙军粮路形成严重威胁。袁术清剿不利,乃迁怒于民,涉嫌窝藏黄巾者连坐村镇。整村整村的百姓惨遭毒手,宛民大骇大愤。振臂一呼,纷起南走。

宛城南下襄阳有三条路:一是沿淯水走水路,经新野、邓县东,抵樊城,这是孙坚进攻襄阳的路线;一是走陆路,经安众、邓县,抵达樊城。但冬水狭浅无法通行楼船(袁军也无楼船),孙坚在邓县附近遭遇黄祖军攻击,便登岸作战,此二路由是遂绝。还有一条道路,那就是去邓县正西面的顺阳,沿均水南下酇县胡村,入汉水。顺阳是袁术的辖境,酇县则掌握在刘表手中。夺其民即夺其实,足以令到袁术外强中干,刘表自然对南下流民大开方便之门。

袁术惊怒交加,驰令驻守顺阳的孙贲力阻之。孙贲得令,即杀数百“刁民”,暂时镇压下流民的反抗。黄巾大帅毛都闻讯,即请出游侠乌鹰盛夏南下行刺。盛夏久负盛名,未免有些轻敌,未经周详计划,便在孙贲接见流民请愿之际暴起发难,反被已得奸民告密的孙贲候个正着,为伏弩射中,一伙五人悉数就擒。

正月初九的下午,消息传来:孙贲将在十一日午时来淅口镇凌迟盛夏。淅口镇沸腾了,沉默了。小部分人返故里;大部分人沿河北上十里坡,过淅桥去了西岸观望;留下的人不到两千。

初十日傍晚,臧霸一行赶到石鼓涧,在淇河岸边歇马。淇河穿涧入丹水。

“知行,此间因何名之‘石鼓涧’?”

“主公您看……半山那石头,相传是汉高祖遗下的一面战鼓,天长日久化作石鼓。每至秋八月,石鼓便会无故雷鸣数日,其声可达悬水崖,山民无不敬以为神。”

臧霸仰望岿岩,道:“高祖攻取武关就是八月间的事。石鼓这是在为自己鸣不平啊!自古才学智士,湮没无闻者众,君臣际会者寡。这故事,想来是怀才不遇者杜撰出来聊解苍怀的吧。刚才你说的悬水崖名字听起来也挺古怪,又有何说法?”

“石鼓涧西南便是悬水崖。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概因山南有块悬空岩,横伸进丹水三四丈,底部高出水面不到一丈。悬空岩附近乃是丹水最为凶险的一段水路,商旅无不谈虎色变。”

“何故?”臧霸心一动。

“这是因为丹水绕过岩根之后便一个急弯向北,两岸夹山逼人,急水直行数里,到牛角塘方再向东缓流。在牛角塘有个水寨,里面约有二三十个水鬼,他们常年在悬空岩上垒石码木,在拐水两岸潜网下桩,逼船靠岸,勒索钱财。等过了牛角塘,行二三里,淇河汇入,水阔流缓,一路上也就几个零散的小脚色,就安全了。”

“咱们一直都走的是山路,(不知水路)……”臧霸言语一顿,随即展眉:从石鼓涧过去牛角塘不过四五里路程,便道:“知行,咱们让部队休整一下,明早再启程,你现随我去一趟牛角塘。”

“这……”杨同一阵迟疑,道:“莫非主公要挑了那水寨?您,担心四夫人母女和小五的安危?这您尽管放心,牛角塘那伙水贼虽是凶狠,却很少杀人。同两次过寨,都有惊无险。”

“那他们也不算是恶贼,就谈不上‘为民除害’了。不过我还是要去走一趟——拜拜山头。”臧霸一笑,道:“知行,你说‘有惊无险’,难道那头目的武功令你心存忌惮?”

“主公明察。那头领天生神力能扼怒舟,兼又轻功了得横纵夹岸如迈沟坎。同……自认不是他敌手。”

“哈哈,今时不同往日,昨夜小歇时我传给你的那套守黑剑,你悟出来多少?何不找个高手印证一下?”

杨同面带难色,道:“主公乃天纵奇才,武学造诣之深,同望尘莫及。昨日,同无意间谈到《老子》一语‘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您稍思片刻便拔剑而起,舞出一套大巧若拙的剑法来,名之为‘守黑’。同大惑不解,主公素以刀法称雄,何来如此剑道神通?同彻夜苦思,方才领悟此心法运之于刀为守黑刀,运之于枪为守黑枪,主公您早已抛却了兵器的束缚。同只能感觉却无法触及这层境界,所以……守黑剑法,同只学会了两式而已。”

“单就武理而言,每一门武学都必定有其‘原道’。道儒易释诸典,无不承载智慧,无一言不可推衍出绝顶武学来。你和盖刚及众皇甫不同,你是饱学之士,自会明白这个道理。守黑心法,之所以难学,乃是因为那十个字太高深,我都不敢肯定这心法是否真的合乎《老子》真义,此其一;其二,所谓歧路亡羊,对任一个字的理解不同,结果都会岔之千里,如果你的见解和我的有分歧,内心里自然就拒绝苟同,形之于外便是进展缓慢。既如此,你何不创出自己的守黑剑法来?不要怕我责怪。——老实说,你可有此顾虑?”

杨同叹服道:“主公深悉吾心思。以主公的眼力当可‘知其白’,同便无法迅速判断怎样的招法才算是合理,更别说该如何‘守其黑’了。知而择之,择而弃之,弃而不败。同难以做到,也无法理解。何故弃招反会不败?”

“知白守黑,无非是敌动一瞬间内,你对进退作出的的选择。武道一心,随心所欲。只要把握住武理精髓,就不会拘泥于招式,就不会以为这世上还有什么绝世招法。如果有,那这招也只会是‘无’招。”

“无招?!”

“等你抛开了所有的所谓武道精髓,就连‘无招’之说也不复存在了。何来招式?道本自然。”

“同,明白了。”杨同恍如醍醐灌顶,无比凉明。

“他们却不懂。”臧霸扭头看了看山涧里正在比试枪法的盖刚与众皇甫,道:“这就是他们和你的差距。所以昨日我也教了他们一路以机变见长的常山枪法,希望他们能明白,——也亏是龙云和虎风记性好,许多即兴而来的变化都能生吞了下来,呵呵,让他们撞撞墙也好,不经过‘诡道欺正’这个阶段,他们又怎学得会以天地万物为师,登上武学殿堂?”常山枪法乃是臧霸凭着对研武当日赵云所施龙枪的记忆,和临阵对撼时的亲身体会,将龙枪出奇之招尽量粗放之的一路廿八式枪法。臧霸还当众详解了最初三式,饶如此,在盖刚、皇甫龙云和皇甫虎风这等用枪好手看来仍是神鬼莫测,更别说等闲枪骑兵了,直把他们整的智尽能索又欲罢不能——因为这路枪法,实在强大得诱人,谁不想早一天学全?

引而发之,令求于己。这是臧霸用来维系威权的一种手段。

“知行,想好没有,随我过去牛角塘?”

“行。同没问题,就看他应不应战。即便输了,也有所得。”

“那好,你去和盖刚他们说一下,一个时辰后我们就回来。我要看看他们的‘雪窖、冰天、怒锋’三式练的究竟如何。”

夜色下,牛角塘水寨静悄悄的,二人摸进去一瞅,里面竟空无一人。寨子里除了两条待修补的舢板,一条好船都没有。估计这伙水贼因长期没业务,已做鸟兽散了。

事实却不是二人所估计的那样,少时他们便在忠义堂后一间厢房里找到封简信,信是留给一个女人的:

“魏紫吾妻:

宛民南流,至淅口镇,为孙贲兵阻。

弟乌鹰抱不平,遭擒,将于十一日正午凌迟。

兄弟情深,殷往救之。勿**。”

臧霸略作思忖,道:“明日缓行,不必赶急。”

——牛角塘水贼头领不是别人,正是与盛夏齐名古梁的神侠伍殷。他和乌鹰盛夏先后崛起于嵩南,二人武功不相伯仲,又因彼此名号与对方姓名谐音,更拜把结义,结伴行走。去岁古梁战役尾声,怒纪灵杀百姓邀功,伍殷盛夏几格毙之。后孙坚回师鲁阳,察知二人所为,乃布告缉拿。二人误入朱治陷仙阵,激战突围,遂离散。盛夏为南阳大渠毛都所救,混迹黄巾余部之中,伍殷则逃来此间,击败众水贼作了首领,还娶了原头目魏紫为妻。

就在是日中午,伍殷得到盛夏被俘的消息,大恚,即带人手驾舟东下。于十一日辰正(8点),抵达淅口镇。伍殷留六舟一线泊在西岸备弓以待,又分二舟去北面丹水口埋伏接应,自与三名干将登岸。

巳时一到,从顺阳过来的一千骑兵,三千步兵和五百弓兵,便将淅口镇团团包围。

巳正时分,一千步骑押着囚车来到镇上。

听到手下回报,伍殷直是冷笑:对付一两千流民,孙贲竟用上了五千兵马,真够虚的。

待他透过二楼窗棂,看到十字街口刑台木字木架上绑着的盛夏,不由得睚眦俱裂。

盛夏遍体鳞伤,仅一里裤,口、脖、手、肩、腰、胯和脚脖子,浑身关节无不被麻绳勒住。

再看持刃走上刑台的那员大将,“纪灵?”伍殷一声惊噫,形势紧逼,也顾不得想孙贲缘何未来。他轻轻支开窗,侧身贴着墙壁,右手从箭鞬中抽出电影之矢,搭上左手紧握着的巨卿十钧弓⑴。

弓箭猛地端起,喀喀张成满月。

突然正北方向传过来声声闷雷,纪灵脚步立停,旋即跳下刑台,数名校佐围聚上前。

伍殷暗骂一声,缓缓收弓,快步奔出房,踢栏点柱,翻上楼顶,半伏在瓦上,眺望西北。

那雷声原来是三四千人发出的怒吼,他们手里挥舞木棍木杈,腰袋里装满卵石,他们奔跑着,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逃避。他们留下妇孺在西岸,所有的男壮都赶了过来。长安有个董卓,宛城有个袁术,除了突围去酇县,百姓们绝无活路。

浑是个死,索性和袁贼孙贼,——拼了!!!

雷声隆隆,杀声骂声陡拔起,老百姓遭遇到了袁军的阻截,在镇北的数里坡地河滩上展开混战。分在四面包围淅口的袁军纷纷赶去参战。

伍殷观局暗忖:此间当有圣教大渠在暗中主持,看情景镇内的弟兄即时便发作了。这时伍殷的三个手下混在台下人群中拼命挤到台前,排在前面的几个流民强忍枪兵的叱拦已是一肚子火,更不忿身后推攘,大骂转身,两下立时拳脚纷斗,冲突起来。

“住手!再不停下,老子他一枪戳死你!”邻着的枪兵大声喝止,无效,挺枪就刺了出去。

“咄!”混乱中就听得一声断喝,侧面飞来一只铁拳,硬朗朗的击断枪杆,跟着一拳将那枪兵击向纪灵。

纪灵狞笑着飞脚踹开来尸,拔剑喝道:“给老子杀死他们!”自一步蹿上刑台,剑剌盛夏。

伍殷大喝一声:“伍殷在此,纪灵你拿命来!”人已腾空而起。

巨卿弓,电影矢,雷厉千里咫尺。

纪灵唬得魂飞魄散,亏是伍殷使的是巨弓,不比柘弓快捷,他顾不得体面,纵身扑伏台下。

咚嗡嗡……

纪灵爬起身,夺夺铁拳已迎面打来。他拼死招架,跌步后退,这才瞅清那人原是昔年独臂刀彭锅的手下苟飞。吃老大一亏,纪灵大愤,边战边向南撤退,高声道:“小的们随我出镇再战!”

伍殷飞落台上,流星刀掠,勒索尽断。“好兄弟,哥哥来晚了。”背起盛夏,跳下刑台,便往河边冲突。此刻,原本守在镇西的袁军已移北增援,守备不足,而伏在西岸的六舟奋勇渡河,过来接应。

纪灵率部退出淅口镇,留步兵严守镇南,自领骑兵直插河滩。

眼下形势,伍殷无法顾及那些跟着杀出小镇的百姓,只留下三条小船,自登舟逆水西去丹水口。断后二舟对着纪灵一通飞箭,扬长而去。

纪灵给气得几欲喷血,铁枪挥处,狂飚卷走。转眼工夫,河滩上已尸垒丘坟,死伤无数。

杀红了眼的袁军骑兵,践踏着尸骸,蹂躏着呻吟,一路向北杀去。

那里的百姓手无寸铁,空有义愤,实难久战,在四千步骑的围逼下,斗志犹存战力几无,怎抵得住纪灵的乘胜之师?渐渐退回到十里坡。淅桥是百姓们的最后防线,桥那边有他们的高堂有他们的妻儿。那些已跳下齐腰深淅川的百姓又纷纷登上东岸,是男人就得有个男人雄样。

纪灵的五千兵马当然不是吃素的。民如草菅,刈薙无惜。步兵挡前挤压,弓兵其后射空。但见矢如雨落,百姓成片成片倒地乌号。

早有些女人哭天喊地奔上桥来,还不是中箭堕水。纪灵冷笑着,骂道:“蠢人!跟老子斗,这就是下场!”

突然河对岸响起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更雄起嘹亮的战歌——

“牧野洋洋,檀车煌煌。维斯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

这歌声雄浑无比,响彻云霄,几乎每个人的耳膜都被撞击到痛,就连万古奔流的淅川也为之停流。

北风沿河直吹,吹到歌唱者身边,突地消弭。

隔着淅川,纪灵也能感受到莫大的压力,从那人双瞳中射出的不是箭,而是如山之刀。

臧霸催马独上淅桥,目光移向天际一缕云烟,一动不动。

纪灵渐感铁衣生寒,紧紧握紧枪杆。

白虎百骑侧目而视。

袁军将士面面相觑。

幸存下来的百姓相互搀扶着走过淅桥。

纪灵知道当所有人都过去桥西,刀魔就会出手。

纪灵狠狠的想:相隔百尺,我扭头就跑,你又奈我何?

纪灵却又不敢妄动,因为蹄前一尺处,闪亮着,半截小刀。

小刀反射出的光刃,高悬纪灵眉间,令他汗透重甲。

时方至午初。

纪灵一个一个数着人数,坐骑一分一分的后退,刚数三百另一,就听得东北传来震天价的呐喊,只见数不清黄头巾从郏下方向奔来。

盛夏是毛都请出山的,他能置之不理么?当然不能。在张角兄弟死后,各地黄巾军还能星火不熄,还能抱成团,靠的是义气。

黄巾军虽不比袁军兵械精良,但也身经数战,有不少还是早年跟随波才兄弟造反的老兵。甫来即战,不留余地。

臧霸策马徐行,回到桥西。百骑沿河散开,隔岸观火。

袁军箭矢将尽,刀枪已钝,士卒无不臂酸手软,形势逆转直下。

刀魔不插手便算了,老子就不信区区草民还能翻了个天!

原本孙贲安排迟两日杀盛夏,就是要引毛都主力南下,但此刻挫势已成,纪灵断不愿冒险轻斗,遂率部往东南退却,遣人急回顺阳搬兵。

断后用精兵,纪灵自然也不例外,亲领骁骑断后,且战且走。

——杨同小声道:“避锋芒,滞锐势,诱敌深入。只怕黄巾贼要中计。”

——臧霸冷然道:“任他去!”

毛都却不知是计,不依不饶,追尾连击。

待毛都察觉不妙之际,顺阳大营已空巢赶至,与纪灵合兵一处,声势复振。近三万兵马大举反攻。

一番鏖战,黄巾损失惨重,毛都气急败坏的退守淅口。

纪灵指挥大军三面急攻,欲逼毛都北走郏下,他好一举铲除南阳黄巾主力。

激战至未初时分,黄巾军开始向北溃退。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纪灵惊闻刘表军已攻占顺阳大营。

——昨日,驻守酇县的金刀文聘得探马回报:邓县的纪灵领五千兵来到顺阳,不知其图。文聘认定纪灵孙贲合兵九成是为了袭击酇县。名将南阳宗员(为卢植副佐)昔年独力对撼数倍兵力的张宝,机动闪击屡败之,令其不能与张梁合,给予皇甫嵩扑灭黄巾极大的支持。文聘正是宗员高徒,深谙奇正之道,他又怎会静候纪、孙来攻而无作为?乃率一千家客⑵,轻骑奔袭。

战斗至此人马早已饿乏不堪,出兵之时也未带粮,得闻粮营大火,全军士气立刻降至冰点。此刻回攻顺阳已无任何意义,刘表仅用轻骑来袭,其酇县防备定然严密,攻酇夺粮也不现实,纪灵只好下令全军向东面的邓县转移,就便劫取民粮充饥。

毛都当然也注意到南方腾腾而起的黑烟,立刻传令后军变前军,扎住阵脚,遣人一探究竟。他刚吃过纪灵大亏,也不敢贸然去追,乃传令部曲安营造饭。

百姓的哭嚎,令臧霸难以忍受,但他没有过多责备自己,这悲剧不是他能阻止的,他预料到了但没想到冲突会如此惨痛,……他也尽力了。臧霸见战事暂时平息下来,便带着部曲过桥南下,快速通过哭泛区。毛都的黄巾军没去阻拦这支队伍,他们也听说了淅桥上刚发生过的神话。

淅口镇西河滩上幽浮着二千离魂,灰白的阳光根本照不散他们。无边的伤戾如湿网网住了臧霸,他突然跳下战骑,高一脚低一脚走到水边,静静的发呆。

众皇甫不能理解臧霸的行为,一如他们不能理解臧霸独马行桥一般。淅桥边,臧霸让他们感到无比敬畏,现时均水边的臧霸令他们感到了彷徨,他们不知道臧霸会带领他们走向何方。

暮色苍凉,杨同突然轻声唱起了战歌——

“牧野洋洋,檀车煌煌。维斯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

盖刚不解的跟唱起来,众皇甫随之也合唱起来……

这歌声,在暮霭中飘荡,不再是豪迈的武功,而是别样的期待。

臧霸回身凝视杨同,轻轻点了下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后他遥睇岸上,那里有数百黄巾军战士。

毛都和苟飞死死的盯着臧霸。他们闻讯从镇上过来,本是来拜会武林神话的,没想却撞上了平生恶魇——他俩都是柏豀谷狼刀劫余。

臧霸拱手,道:“二位,请过来一话!”

毛、苟皆是一哆嗦,互视有时,乃昂首阔步的走下河滩。

两叶扁舟出丹水,顺流而来。

师奈何她们平安到来。

“主公,四夫人来了。”杨同不待臧霸吩咐,示意盖刚加强警惕,便带十骑过去水边桥渡。昔年臧霸狂杀黄巾而得名“杀人王”,其妻、子又共丧黄巾之手,故其内心极度厌恶黄巾贼。素闻臧霸辣手无情,杀人手法神鬼难测,阳城山华西五人的下场便是一例,这两个畏畏缩缩的黄巾贼只怕凶多吉少,真要如此岸上黄巾贼立时便会发动攻击。当然杨同也感觉臧霸找他二人共话,其原因不会是为了报复这么简单,不一定会打起来。但是,凡事都要预备万一,还是先保护好四夫人母女一行为好。

泊岸的却不是早前在武关所雇二艘板船,而是舟头包尖角铜的无篷水箭,这是水贼惯使的战船。船娘扶着师奈何小心翼翼走过跳板缓步上桥,热情的说着私话,目光却是直瞅去不远处河滩上的臧霸。这人一看就是做大事的,处在那里跟座山似的。

“娘,你看爹在那边等着,在看咱们!”新燕兴奋的叫起来。

“夫人,那位就是你家老爷?”船娘久经风浪,见过不少江湖好汉,没见谁个气度比得过这男人?捕捉到师奈何和臧霸的无声交流,船娘不由得又有些忌妒:扯,这女人又哑又丑身子又弱,你还当宝,你这种男人还真少见,蠢呗。她似乎忘了这世上蠢人还真多见。

臧霸的目光仅在她们身上停留一瞬,便转去北方,也不去看刚到身右丈许停步的毛苟二人。北面山岗上冒出一片难民来,他们找寻亲人的,风捎带来声声惊哭——沿途死陈谁无亲人?

毛都抱拳道:“不知寇爷驾临,毛都迎接来迟。”

“汝何识吾?”臧霸转视之,有点诧异。

“柏豀谷一战,毛某在寇爷您刀下逃生,每每想起,仍震怖不已。”

“……你们不是在汝南一带打混么,”臧霸的一字胡微微一颤,漫不经意的问道:“怎来了南阳?”

“彭帅战死不久,大伙——”毛都寒毛立竖,他猛地忆起刀魔的婆娘和小子就是被锅爷给害的,“心灰意懒,便各自散了。那年冬天,见王允搜捕我教教徒搜得实在厉害,我就跟着大伙迁去蜀郡,在那边呆了几年,又给当地人赶回了南阳。蒙兄弟们抬桩,在此忝作头领。苟飞和我同进同退,都好多年没过鲁山了。”

“大哥你记错了,不是中平元年是中平三年,锅爷给人暗杀那年,我们才去的西蜀,……”苟飞这才会过意来,话却不能不续说下去,“王允早不是豫州刺(史了)……”未说完,只觉浑身血液刹那冰寒万针刺心,听得臧霸一声冷哼,方才回暖哆嗦。

毛都情急下,大声道:“寇爷您是个高人,我和苟飞也不是怕死的人,只不过索龙冈一战我俩个都不在场,你家夫人和公子的死与我等无关。”

“贼娘的!”皇甫虎风恨啐一口,他是个躁性子,踢靴挑起挂在得胜钩上的乌枪。

跟着呼呼生风,百枪在握。一发如风雨,旋止如丘山。只待臧霸一声令下。

臧霸的胡子略地一动,目视皇甫虎风,眼中闪过对其忠心的嘉许,更多的是对其草率行动的批评,似乎在说杀此二人还用这般造势声张?

皇甫虎风略见不安,无令而行,乃将者之大忌。

坡上的黄巾军见势头不对,早呐喊着齐奔下来。毛都急声喝止,骂道:“回去回去,添啥乱,给老子回上面呆着去!”众卒大惑不解的拖着矛殳边返边回头,互问:“毛爷这是怎地啦?咱们人多还怕打不死他?”有的说,“咱只两位爷,他们多少人?毛爷英雄着呢。人多抵个屁用。”

臧霸此刻已压住一己心痛,平静的充满威严的问道:“为救一个乌鹰,连累数千百姓惨死。你们黄巾怎如此轻贱人命?吾问你,老百姓起来闹事,是不是受你怂恿蛊惑?”

人皆称惧的杀人魔王和其刀下余生者,谈生命可贵,还义正词严,直是可笑。毛都心头大石落下,又不免觉得意外,意外之感甚至大于恐慌。乃道:“乌鹰为了大伙才会被抓,大伙自当合力营救乌鹰。这不能用一个和十个百个千个来比较。您是皇家近卫西园上军的司马将军,又是剑尊的孙女婿,是枪祖口中的一代宗师,高高在上,凡事都要有个道理,要看值不值得。我毛都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换了是别人、不认识的人遭了冤屈,毛某也会为他出头,绝不顾惜自家性命,哪怕他们一百个我只有一个我也会去死拼,这是我们庄稼人泥巴腿贱民贼寇讲的义气。人不过一死,还能死两回不成?撑着人不就是一口气么!”

臧霸不曾想毛都会激烈的吐出这一大段话来,他的“义气”是光棍的义气,是认死理的义气,是不惜性命的义气,是简单的义气。是牺牲众多人去救一个人,还是看着一个人活生生的死掉而不去救,若是自己遇上该如何选择?臧霸随即想到了险象环生的孙坚,当初若不是他想试探孙坚的野心,袁绍和蒯镜奇也不会为了颗假玉玺而敌对孙坚,此事更与自己的部下华龙有莫大的干系,可孙坚有难,臧霸他却不能做到这“简单”之极的义气……凡事都要有个道理,就什么道理都讲不得了。还是皇甫嵩久于江湖,看的透彻啊。行之我道,绝之它情,不是不能去简单义气,而是大义在前,只能摒绝小情。

见臧霸沉默着,毛都又道:“毛某也不想连累百姓死伤,事情走到这一步,不是毛某有心造成的。”

“本来,我们只准备劫法场,但他们知道后硬要参与,都豁出命要干掉孙贲那狗杂碎,……我也阻止不了。只是想不到……”苟飞接道:“纪灵他早有准备,带了数千人来镇上监斩,才把事情闹大。”

“这是他和孙贲故意设下的陷阱,是我们没看出来。”毛都言罢一叹,不无侥幸的又道:“幸亏刘表派兵过来烧了他们的粮营,夺了顺阳城,才逼得他们逃去邓城,我军才不至全军覆灭。”

臧霸遥望仍在腾起的黑烟,道:“可有过去扑火抢粮?”

“哦,还没……”毛都一拍脑壳,急命苟飞率兵赶去救粮。

趁此工夫,臧霸示意杨同师奈何准备上路,又回过头对毛都道:“吾有一事不解,汝全军出动只为解救一人?似乎不合常情。可是与孙贲有关?粮营轻易失守,似乎表明他已离开了顺阳……”

“刀魔明鉴……明鉴。”毛都吃了一惊,道:“昨天晚饭那工夫,孙贲那厮突然带了十来个骑兵偷偷离开营盘,去了东面。苟飞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就马上派人回去给老子报信说孙贲走了,此间无人主持,这不明白大好机会嘛!我哪里晓得那纪灵会领兵过来!今早上到了顺阳地面,我才得知实情,只好按兵不动,等苟飞再放消息过来。可左右都等不来……都被纪灵困在镇上了,出不去。”

“哈哈,我还以为你来救乌鹰真是为了义气。”

臧霸打了个哈哈,脑中飞快的思考着:孙贲何由擅离镇守?当是南面出大事了。如果坚叔占领襄阳,孙贲当南攻酇县;如果坚叔如愿东去,孙贲当然会去追随————臧霸灵光一闪:孙贲不去襄阳,说明孙坚是下了决心,先夺襄阳,再取武关,决战长安!孙贲镇守河口,正可作那西征急先锋。难道是坚叔败了,……阵亡了?孙贲赶着去收编坚叔的部队?臧霸心里已是一阵寒凉。

“可知夺顺阳城的刘表军有多少人?”

“这个不敢肯定,不过毛某估摸着不会超过两千,否则他烧粮作甚?留给自家不好么。”

臧霸松了口气,如此刘表便不是挟胜北伐,可能是酇县守备也听说了孙贲潜走的事,主动来烧袭粮营的。“毛都你军原在何地?在郏下老营山?”

毛都迟疑着点头,道:“刀魔为啥问这个?”

“纪灵明日不去攻你老营山,就会来取这顺阳城。你离开郏下前,可做好充分准备?”

毛都脸色一变,道:“没呢,婆娘们都在寨子里,咋办。”

“攻占顺阳城。只有这一个办法。”

“啥?打刘表?两边开打,我这不找死么?”

“不是说他们不过两千人么,你足足有三万人,还怕攻不下来?呵呵……有我在,啥事不可能?”

杨同听得清明,心里糊涂起来,忙快步走过来。

臧霸听得脚步声近,侧身对杨同道:“知行,我陪毛都去一趟顺阳城就回来。你和大伙儿到南边去扎营,看看镇上还无马车,买下一辆来。”

“同……遵命。”杨同感到很突然。

“顺阳城被刘表夺了,我去要他们让出城池给黄巾……教。顺便问问襄阳战况,我想应该有个了断了。你可知酇县守备为何人?”

“金刀文聘!”杨同暗忖:奇怪,主公怎无端的又和黄巾纠缠上了?

兵静则固,专一则威。

杨同抽眼发现所有的白虎骑都不为所动的提枪立马,不禁一叹:以众皇甫的年纪,不可能隐瞒内心的爱憎,他们对主公此举全无异议,只能解释为他们绝对相信主公的决定,正确无比。为何我还存有疑虑,不能无条件服从?……主公要我自创守黑剑法,就是不希望我无条件服从他的意思!杨同忽又暗喜起来,道:“同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主公,请让同随行。”

“呵呵,我还不想动用你杨家的影响力,免得让你那几个兄长在刘表那里不好说话,私通黄巾可不是件小事啊!”

杨同瞟一眼毛都的猪肝脸,道:“主公神策妙算,同愿闻其详。”主公要我自创守黑剑法,难道是用反语在提醒我不要冒犯他的虎威?伴君如伴虎,杨同忽地一下思绪潜出老远,

“你看北去十里一派哭哀,若使纪灵复至,当百里不复人烟。若毛都能‘打走’刘表,得顺阳而与郏下成犄角势,势力便不可小觑。当为袁术所重。吾料孙坚已然败北,袁术暂时无力南扑,以毛都为其与刘表的战略缓冲,乃其明智之举。若郑太安抵宛城,袁术当会如此。而文聘轻骑袭夺,本无久留之心,让给毛都驻守,想来也不会拒绝。”臧霸看了看状若释然的杨同,声音沉重的道:“知行啊,瘗尸骸,天地之仁也。王师临之,岂能不顾?”

杨同身子大震,道:“主公襄助黄巾,其实是为了让百姓有时日掩埋尸骸?”

臧霸见杨同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迂阔样子,不禁愠然,道:“……禁民流亡,袁术必遭天谴。待毛都和文聘达成盟约,百姓迁去荆襄不就有一条通途么。如能做到这点,我帮黄巾化解眼前之忧,有何不可?通贼之名,我臧霸扛着,又如何?”

臧霸索然止语。听得一声哑呼,转身回顾。

师奈何美目含情,充满了理解和崇拜。

这道理,连这妇人都明白,你杨同怎就想不通呢?

臧霸若有所失,复振奋精神,含威射目,声若钟震:

“人者,天地之心也!天地间,人为贵。”

“此乃曹操赠言,吾恪守不移之信条。”

“世无永垂不朽,惟浩然之气也哉!”

“作为我的部下,必须牢记于心!”

霎时,百马齐鸣,凌天振地。东风解冻,草木繁动。

杨同喃喃复述不停:“天地间,人为贵!”这六个字,身为南郡大姓子弟的他一时还难以接受。

一个响亮的女声道:“请问这位爷怎么称呼?”

臧霸看见那个迟迟不走的船娘,拔脚连跳带纵的风火火的过来,乌发在脖子后面如马尾甩扬,跳到近前“嗨——”一声定住,略黑的肤色,雪白的牙齿,俏丽的杏儿眼里闪耀着笑意,不由暗赞声:好个爽辣辣的女子!

杨同小声道:“主公,昨日在七步弯,四夫人的船翻了,为她所救。原是给了赏钱的,不想她却不肯走。山里人真是不懂规矩!”

臧霸略一思忖,便道:“可是魏紫女侠?在下泰山臧霸!”

毛都大声道:“伍家嫂子,这位便是刀——刀霸寇奴。”他的声音奇怪而得意,这名号起的好吧?似乎忘了他险些做了此人刀下亡魂。毛都比杨同更能明白臧霸的内心,天地间人为贵,臧霸一直都在为当年的西华屠戮忏悔(如蔡邕指言),他不再是地狱刀魔,他的刀再也不会挥向百姓,所以他会为百姓的死而责怒自己。毛都也不知怎地就改了臧霸的名号。

“杀人魔王”、“地狱刀魔”是毛都这群幸免黄巾叫出名的,八年后又由他改口尊称作了“刀霸”。这名号伴随臧霸,直至叶满空山。⑶

盖贲道:“我家主公乃是徐州骑都尉。”

“哈哈,没想到泰山刀魔还知道有我这个人,‘女侠’二字实在不敢当。”魏紫大喜,抱拳道:“本是要图你家财物的,不想和你家夫人投缘,就罢了。”

这对贼夫妻,一个撑船一个拦江,正是珠联璧合啊!

臧霸笑道:“如此便多谢魏女侠高抬贵手了。”

“大人,”魏紫仰望着臧霸,忽地单膝点地,道:“魏紫愿跟随臧大人左右,望乞收留!”

臧霸急扶起魏紫,道:“贵夫妻独立江湖,何必委身舍下?”

“嗨,做贼夫妻也做够了,好不容易遇上值得投效的明公,怎能错过?”魏紫十分失望,却大口大气的道:“您放心,我家那口子大事都听我的,不敢自做主张的!”

杨同暗乐:他来此地救走盛夏你却不知?

“午后在水上遇见他,魏紫还熊过他呢!我要去哪,他可拦不住。”魏紫咬了下嘴唇,道:“我要他来,他敢不来!”

臧霸自是不知这个山里女人的心思,正颜道:“明公二字,吾不敢自居。魏女侠既愿随吾奔走,理当允同!还望先理好家事,随后去徐州见吾。”

魏紫双眼立时灵动起来,道:“魏紫看大人这一大彪人马的,想是赶着去徐州,魏紫斗胆问一句大人放不放心把夫人交给我,有我把着没个船家敢起歪心思,我保证护送夫人平安到达徐州。”

“这个……”臧霸转看师奈何。

师奈何轻轻的点了点头,她不甘心又和臧霸分离,但不得已,她不能拖累臧霸东归的行程。

杨同道:“主公,盖贲和同本家兄弟都熟,可去襄阳为夫人安排好一切,这样便可等伍殷夫妇一同上路,万一……本家也有船队往来大江。”这是先前定策。杨家乃是荆襄豪族,势力次于蒯、蔡,与黄、习诸姓不相上下。

“什么万一?”魏紫杏眼一瞪,“你一万个放心,我一定会去襄阳。我这就陪夫人去襄阳!!!”

杨同怔忪:这婆娘连丈夫都不要了?

“胡闹!”臧霸斥责道:“你速速去见伍大侠。说我臧霸在徐州虚位以待,恭候大驾。”说完,目扫盖刚。盖刚心领神会,即牵来坐骑。

毛都传命各部助民埋尸,自与臧霸一路东去。途中二人定策,毛都乃去招兵,臧霸则独自来到顺阳城下。

文聘正在集合家客,准备返回酇县。臧霸浑不管那千刀赫赫,神态自若的来到文聘马前,直接提出三个要求:让毛都接管顺阳;刘表假以军号,供应粮草,毛都遣其侄毛铭入质;毛都不久会来攻打顺阳,文聘应配合攻防,以麻痹和震慑袁术和纪灵。

文聘大奇:这胆色这见识,绝非一般蟊贼能为!

臧霸坦言身份,并告知他会代表徐州刺史陶谦去襄阳拜谒刘表,商议盟事。因问襄阳战役。文聘告知:初七孙坚匹马行岘,身死,悬首于北城门。其下群龙无首,又不得殓全尸北归,只好退回樊城。

臧霸前已有推断,事实果如此,突如其来的一阵悲怆仍激下了他两行愧泪。

※※※

【注⑴:三十斤为钧】

【注⑵:这里插一句:古人蓄客,以战国四大公子最为著名,“往昔为客者,月取佣资,地位尚有同雇工,三国时则客之地位甚低,仅略高於奴隶,此就当时君主之多以‘客’赐臣下可知也。客以家计,知其人世代为客矣。奴婢有官私之分,客亦有官私之分,君主所赐与臣下者,殆皆官客也。客之地位虽低,然所提供之劳力,究不若奴隶之漫无限制,故在所谓主人眼中,蓄奴远较养客有利,惟以客与雇工较,客所提供之劳力复较为无限制矣。《三国食货志·陶元珍著》”杨同盖刚等人便是盖勋家客,故可转赠臧霸。臧霸委以别驾、官长之职,便是不以客视之。】

【注⑶:韦应物‘今朝郡斋冷,忽**山中客。涧底束荆薪,归来煮白石。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叶满空山,乃是臧霸所创‘天刀’的最后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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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奴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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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东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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