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不良王妃4
第四十一章不良王妃4
李无垢迟疑了一下才轻轻地点头,指着她凌乱的衣衫,“把你的衣服给整理一下,别像个疯婆子似的……”
“走开,你们这帮人,到底是不是吃撑了,竟敢闯入大小姐的院子里来,还不快给我出去……”
二丫听话得扣子重新扣了一次,这会儿整整齐齐的,一点儿瑕疵也没有,头发也用手拨弄了一下,柔顺地垂在她的脑袋后面,刚一弄好,就听外面传来李嬷嬷尖利的阻挡声音,好象搜到这边来了。
她急死了,拿着她那双小眼睛眼巴巴地瞅着站着的李无垢,然后朝床的方向努努嘴。
李无垢也听出来了,面色一暗,瞪了二丫一眼,连身上的衣裙都没有脱下来,配合起二丫,整个钻入了被子里,装作在睡的样子。
二丫一看,心中一喜,连忙将内室的门打开,走出去后就随手将门给虚掩起来,刚走出外室,就看到外面亮得跟白昼一样,侍卫们一手拿着火把,另一手里拿着兵器,有剑有刀,一个个面上跟着寒铁一般,都李嬷嬷给死死地拦在院子门口。
“嬷嬷怎么了,外面声音怎么这么大,都快要把小姐吵醒了,还不让他们快退下去,小姐才睡下去的,今晚都快看一晚的书,明天还得早起到大相国寺去上香为老夫人祈福的。”
她张口便是话来,且不是平空捏造,明天一早,李无垢是有打算去大相国进香的,每月的这一天,都会去大相国寺,已经是李无垢的习惯了,国舅府里那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眼见着二丫也出来了,李嬷嬷不由得觉得气势胜了一些,一手插在她自己的水桶腰间,另一手则犀利地指到那个打头阵的侍卫面前,嘴巴一张,便是口沫横飞地冲向那人,“这里是大小姐的闺房,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要闯入大小姐的院子,这让人别人知道了,岂不是毁了大小姐的清誉,都是没长眼睛的,刺客不好好找,居然都打扰大小姐休息,还不快给嬷嬷我滚开,要不然,嬷嬷我就告到老爷那里去,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侍卫一个闪身来不及,就给李嬷嬷喷了一脸的口水,面色暗得跟炭一样,一手捏紧了拳头,又慢慢地放开来,克制力似乎有那么一点,但态度是强硬的,“还请李嬷嬷恕罪,寻找刺客乃是老爷的命令,若是让刺客逃入大小姐的房里,伤了大小姐,不用李嬷嬷提醒,我们这般侍卫肯定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还请李嬷嬷让开,待我带人进去检查一番,也好让老爷宽心!”
二丫是打定主意不让人进去的,这一查,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查到李无垢的床底下,连忙与李嬷嬷并排站在一起,挡住院子门口,“侍卫大哥,小姐已经睡下,你们这要进来查,不是不可,可大小姐弱质纤纤,万一让你们给吓着,这可如何是好?再说了,这院子里只有我与李嬷嬷陪着小姐,根本没见到什么刺客的身影,侍卫大哥不如到别地去检查,免得将小姐惊着了!……”
“有人见到刺客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带头侍卫的一句话成功地阻止了二丫的长篇大话,她一脸惊恐地瞪大了小小的眼睛,很害怕地躲在李嬷嬷的身后,扯扯她的衣袖,“嬷嬷,怎么办?怎么办?要是刺客真跑入了这个院子怎么办?大小姐还睡着呢?”
李嬷嬷是看过李无垢才出的门,自然知道自家小姐还没有睡下的,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戳穿二丫的话,她最关心的便是自家小姐的安危,若真有刺客朝着自家小姐的院子过来,自然是不允许刺客伤着自家小姐一分半毫的。
“最好是你们看错了。”李嬷嬷严厉地盯着带着侍卫,胖胖的身体往旁边一侧,让带头的侍卫进入院子,见已经放入三个侍卫,她继续将院子门口给堵住,不准备放入太多的侍卫,“你且小心地进去查探,二丫,你带人进去,千万别惊着了小姐,小姐自上次受惊之后一直睡不好,你当心了!”
她一番话既是说给二丫听的,也是说给那带头侍卫听的,别没规没矩地就冲进去,这院子她根本没有听到过任何一点不寻常的动静,刺客真会躲入这里吗?
李嬷嬷心里赶忙念着“阿弥陀佛”,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二丫从她的身后的探出身子来,领着三个侍卫绕了一圈院子,这个院子也没有可能藏人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分明;侧屋两间,都是灯火通明,翻箱倒柜地一找,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走入正屋的外室,平时都是李嬷嬷歇在外室里,也没有一丁点可疑之处。
“这里面可不能进去,侍卫大哥。”见他们三个查不出一点东西来,二丫心中早有把握,忽见那带着的侍卫想伸手推开内室的门,连忙出声喝止,“侍卫大哥,大小姐在内室里睡着,你确定要进去看看?”
带头的侍卫没有查到任何东西,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明明收到消息是人往这边来了,却是找不到任何的线索,自然是不甘心的,内室里是大小姐的起居室,他就算是怀疑有可能在里面,也不敢轻易地进去查探,那里面可是国舅府的大小姐,更是指婚给了裕郡王家的长子,身份尊贵。
他不敢轻易地进去搜查,又不甘心,于是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个自认为觉得不错的主意,收起脸上的暗色,恭敬地对着二丫说道,“二丫姑娘,不如你进去看看,大小姐在睡中,我等粗人不敢打扰,还请二丫姑娘进去看看,若是有刺客,还请二丫姑娘先护住大小姐。”
二丫很无语,这人打的主意是她一走去,如果有刺客,第一个抓住的肯定是她这个小丫头,他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闯入内室里,不过,她这么一想,到是想明白了一件事,莫非这府里的侍卫也是不知道他们要找的是谁,说不定还真以为是有刺客!
想明白了这个,她心已定,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迟疑地探出脚,走到内室的门口,三个侍卫连忙退到一边,掩藏在墙边,谨慎地盯着内室的门。
瞧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二丫心里到是想笑,事情还没真正解决时,她还没有这种放松的心情,眼睛望向三个侍卫,她露出犹豫的表情,仿佛是再三考虑了许久,眼睛一闭,就闯入了内室,随手一关,就将门在身后掩上。
见二丫进来,床里的李无垢立即起身坐起,冲着她使了眼色,那意思是问她,外面是究竟是怎么样了?
二丫摸摸自己的脸,也使劲地冲她眨眨眼睛,眨得太快,那小小的眼睛差点抽筋,令她立即停止这个愚蠢的举动,索性故意地高声说道:“小姐,你醒了呀,现在天都还没亮,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怎么了,外面怎么这么吵的?都发生了什么事,二丫?”李无垢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从睡梦中刚醒来的,还带着一丝浓意的鼻音。
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二丫还是故意维持声音的高度,冲着内室的门口说道,“小姐,听说府里来了刺客,这不,侍卫大哥们不放心这里,过来看看。”
“有没有找到什么?要是没有赶快让他们走,我还想再睡会儿。”
二丫连忙轻轻地拉开一点门缝儿,故意让李无垢的声音准备无误地传出去,让那三个侍卫听得清清楚楚,然后她才出了内室,还是随手将内室的门给掩上,“你们都听到了,大小姐给你们吵醒了,还不快出去!”
“还请二丫跟大小姐说一声,我们也是职责在身,将大小姐吵醒也是身不由己。”带头的侍卫见内室里没有动静,觉得里面应该没有事,根本没有想到在李无垢的床底下还会躺着个人,带着两个侍卫就走了出去。
目送着壮观的侍卫们离开,二丫松了好大一口气,想到明天李无垢要去大相国寺进香,主意立马上来了,打算跟着李无垢商量一下,把曾玉静打扮成国舅府里的小丫头,一起混出去算了。
她正觉得这主意非常之妙,忽然发现那离去的壮观侍卫群又回转过来,为首的居然是那个与国舅爷一起将曾玉静折腾快去掉半条命的黑衣人,刹时,她感觉到不安,尤其那个黑衣人的目光,跟毒蛇似地绞在她的身上。
“你就是救了李无垢大小姐回来的二丫?”
那声音跟蛇一样,似乎紧紧地缠住二丫的脖子,她觉得快透不过气来。
“是的。”
二丫听见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黑衣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还夺把身边侍卫手里的火把,上前一步,举到二丫的面前,将她清秀的脸暴露在火光里,小小的、标志性的眼睛,令他露出颇有深意的阴阴笑意,就像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
“从山贼手里还能把李无垢大小姐救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害怕成方才那样子,差点了坏了国舅爷的大事!”黑衣人将火把还给身后的侍卫,阴阴地盯着二丫,出乎意料地还对她行了个礼,“原来是廖江颖,悬崖边一别,已经有三月,想不到你竟然躲在这里!”
他的阴阴笑意,令二丫觉得浑身像是让一阵阴风给吹过,努力地镇住心神,不动所动地反望着他,能叫出“廖江颖”之名的人,又是一个认识她过去的人,她根本没有一点儿印象,仅凭着第一感觉,就知道这个人对自己绝对是不怀好意,甚至是她掉下悬崖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二丫,这是怎么回事,谁是廖江颖?”李嬷嬷在一旁发出疑问,刚才她一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被那个陌生的黑衣人一提出来,也觉得颇有道理,刚才二丫居然那么害怕,哪里还能当初将大小姐救下来的风姿。“还有你认识这位……”
她叫不出黑衣人的名字,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能在国舅府里,让这些侍卫听他的话,一定在国舅爷的面前很有分量。
二丫望了李嬷嬷一眼,露出浅浅的笑意,然后便面对着黑衣人,一副欢快的样子,“怎么你也认识我吗?这两天到处有人说认识我呢,还跟你一样说我叫廖江颖呢?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廖江颖到底是谁呀?”她拍拍自己的额头,笑意慢慢地隐去,看上去像是陷入了烦恼。
黑衣人阴阴的脸色掠过一丝惊异之色,透着阴冷的眼睛微微地眯起,将面前的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次,确认这个人就是他所见过的廖江颖,生性多疑的他绝对不会被她轻轻松松的话就给打发了过去,“既然你想知道廖江颖是谁,那就到国舅爷的面前,我想国舅爷一定会详细地告诉你的。”
去国舅爷那里?
二丫有些抗拒的,不知道面对着她的究竟是什么,一场暴风雨吗?她预感自己的小命就快玩完了,一个连自己的宠妾也可以与人共同亵玩的国舅爷,她怎么也不会对自己去面见国舅爷抱有太好的结局。
抬头望了一眼满天的星斗,她觉得她的人生可能就要终结在今晚,黑衣人认识她,肯定也知道她是九王爷京极律的王妃,刚才他也说了,是“悬崖一别”,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国舅爷与京极律那是死对头,瞧这黑衣人的样子,根本就认定她刚才所说的只是推拒之辞。
“也好,我很想知道自己以前到底是什么人。”她似乎很感兴趣地跟着黑衣人,好象交前面有金山银山在等待着她,脚下有些迫不及待,“昨天呢,我出府了一次,碰到有一个男人,他说他自己是什么九王爷京极律的,还说我是他王妃呢!”
李嬷嬷看着二丫跟着侍卫一起走,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双手用力地一拍,赶忙地回到房里,往内室走去,看到自家小姐坐在床里,不由得说道:“小姐,二丫让他们给带走了,这可是怎么办呀?”
李无垢刚才就在窗前,将外面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二丫跟着侍卫们走了,那个黑衣人,她并不认识,在府里也没有见过此人,那个人跟毒蛇一样阴冷,她向来是过目不忘,这府里的人见过一眼都能认得出来。
她的印象里确实没有这个黑衣人的身影,这个人认识二丫,那盯着二丫的目光,令她的心底泛起寒意,似乎欲置二丫于死地的样子,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父亲,当今的国舅爷视当今九王爷京极律为死对头,恨不得吃了京极律,如今二丫落入父亲的手里,她心中为二丫担心,很担心。
“嬷嬷,你快点去,快去点九王爷的府里,就说一句,廖江颖有难!”
她急急地吩咐道。
李嬷嬷愣了一下,脑袋一样,这晚上一出一出的,都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先是刺客,然后是二丫的身份成谜,让她简直是理不出什么头绪来,不过自家小姐的话,她一向是很遵从的。
“可是九王爷那边能见我一个小小的奶娘吗?”她有些迟疑的问道,就算是国舅府,如果她不是府里的奶娘,那可是终生都难得入国舅府一步,更何况是堂堂的九王爷府,谁不知道九王爷权倾天下,连皇帝陛下都对其很是恭敬。
李无垢没有丝毫的犹豫,肯定地说道:“你只要说是廖江颖有难,他们会来人!”她从今早二丫的神态里还能瞧见一丝与平时不一样的神态来,仿佛突然绽开了一般,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小丫头片子。
自家小姐这么说,李嬷嬷是毫无异议地就相信了,连忙走到外室,拿起自己的披风披上,匆匆地朝外面小跑着出去,满天的星斗照着她的身影,目送着她去往九王爷京极律的府上。
希望二丫能等到九王爷来,她能做的只有这些,要她出面反对她的父亲,她做不到的。
李无垢黯然地躺回床里,暗暗地祈祷二丫不会出什么事。
入国舅府三个月以来,二丫头一次有光明正大的机会走入国舅爷的独居院落,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般,到是让二丫打从脚底一直往上到后脑勺冒出冷意来,一路走进去,身边的侍卫越来越少,到最后到房门前,只留下了黑衣人一个陪着她走。
“奴婢见过国舅爷。”
她刚走到门口,就觉得一股强劲的内力直冲着她的后背而来,身体一个踉跄,就往里跌去,险险地站稳身体,她看到面前褐色的身影,还是她在书房外面见过的身影,那脸上透着和善,谁都不会想到在书房里做出禽兽不如之事的人竟然会是这个面相和善的中年男子。
“原来是廖江颖,颖儿呀,那么高的悬崖你掉下去,都没有死呀。”国舅爷和善的面容里满是笑意,声音很是温和,就如同一个慈爱的长辈在对待一个爱瞎闹的小辈,“悬崖底下好不好玩?没有断胳膊断腿,颖儿的运气似乎不错?”
一句接着一句的“颖儿”,令二丫听在耳朵里,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她的身后是阴冷的黑衣人,前面是一脸虚伪的国舅府,她是进退不得,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既来之则安之,根本容不得她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国舅爷的话听得她那叫一个冒冷汗的,和善且慈爱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地捅向二丫的心窝子,这叫什么事呀,她没断胳膊断腿儿,是运气好,可有他这么说话的吗?好象她没有断胳膊断腿,那是上天没长眼睛,她没有遭到报应,似乎是件很遗憾的事!
“我三个月前醒来的时候脑袋里一片空白,对国舅爷所说的什么悬崖之事,压根儿没有印象。”她双手负在身后,往前走了两三步,一手按住桌沿,在桌子的右侧坐了下来,仿佛没将他们两个人放在眼里,“我到是很好奇,我跟你们讲的廖江颖长得有那么像吗?除了国舅府你们之外,还有人说我是他的王妃,还真是奇怪了,我一个小丫头,身份还真多!”
她自嘲道,希望李无垢能派人去通知一下京极律,如果他能来,她的小命也许还能保住,若是李无垢没派人去,那么她明天的今日恐怕就是她的忌日了。
“也是呢。”国舅爷淡淡地附和着她的话,居高临下地睇视着胆敢在他的面前不说一声便坐下的二丫,温和的眼里多了丝试探之色,“颖儿,到是不认得我了?颖儿也是过目不忘的呢,怎么居然能将我给忘记了?”
这话问的,让二丫心中忽然涌出来一个念头,她的右手重重地一拍桌面,朝着国舅爷露出孺慕的神色来,“莫不是二丫是国舅爷的私生女?”这话一说,她连忙站了起来,两步就到了国舅爷的面前,“二丫见过亲爹!”
“放肆!”
黑衣人重重地一哼。
二丫心惊胆颤,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小小的眼睛仓惶地瞅着国舅爷,又瞅瞅身后将她的后路给拦住的黑衣人,一副被吓着的委屈样子。
“廖江颖,你别装了,再装下去,我到真以为你就是个小丫头了,这样多没有意思的?”黑衣人一把攫住她的手臂,将她用力地给扯了过去,阴阴冷冷的面容与她面对面,将她右臂的衣袖往上一撩起。
手臂间有个铜钱大小的痕迹清晰地映入在场人的眼里。
国舅爷愈发地笑得和蔼,真真像是一个慈爱且诲人不倦的长辈,那手就抚向二丫的脑袋,被戒慎的二丫给躲开,丝毫不见有怒意流露出来,反而还似乎很理解她似的,“脑袋里空白了一片是吗?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是吗?”
如果不是在书房外见识了那一幕,也许二丫可能被他的和蔼面容所蒙骗,可现在不会,完全不会,她永远记得在书房里,国舅爷的姿态,话听在耳朵就变了味,成了大尾巴狼似的,让她心里跳得跟什么似的。
“是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只知道有好心的猎户救了我。”她这话不知道已经重复了多少次了,而且一直不厌烦地重复着这件事,“你们都说我是廖江颖,你们所说的的疤痕我身上也有,也是悬崖掉下去,好象我就是廖江颖,可那个人说的事,我一点真实的感觉都没有……”
“今晚你去了哪里?”
谁知她讲得兴起,黑衣人突然地横插一句,将她的话给打断,目光里透着一股子将她看透的光芒,“不管你是二丫还是廖江颖都好,也不管你不记得过往的事也好,你今晚去哪里了?”
被突然地一问,二丫没有流露出慌乱的神色,反而疑惑地转身望着黑衣人,这会儿,她终于将黑衣人脸看得一清二楚,刚才在李无垢的院落之外,尽管有火把亮如白昼般,还是没有太放注意力到黑衣人的身上,这会儿看出来,此人居然与前几个自己坐在墙头看到被一个胖姑娘给追入胡同的人长得差不多。
“哦,我记得你!”
她的话才一出口,手臂就给狠狠地拽紧,她一咬牙才强自忍住到嘴边的呼痛声,感觉胳膊要与自己的身体分开似的,黑衣人的目光泛着血色的红光,就跟野兽似的,仿佛能轻易地就将她给撕成两半。
“说,你还记得什么?”黑衣人逼近她,一字一字地说出口,面容狰狞。
二丫是个机灵的人,她一下子就将自己刚才的话与他认识她这个人的事联系起来,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胆却不莽撞的猜测,莫非她掉下悬崖,乃是她知道了什么内幕消息,被他逼落悬崖吗?
“记得?我记得什么呀?”她一脸地茫然,小小的眼睛毫无光彩,“那天你不是让一个胖姑娘给追到胡同里了吗?我刚好坐在墙头看到你,你还冲着我叫‘九皇婶’呢,怎么这么快就当作没见过我了呀?”
“京柳东?”国舅爷眼睛一眯,透出几分精光,指着黑衣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是吧?有点吊而郎当的样子?”
她毫无异议地点头,确实是那样子的,被那个胖姑娘给追得无处可逃的样子到是挺逗的,“两位到底是我的仇人还是故友?我只想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李无垢还没有睡下,翻来覆去,她怎么也不能安然地闭上眼睛,一直睡不着,披衣坐起,心里怎么也不能平静,拿起书,翻了一会,脑袋里跟乱麻似的,一点都看不进去。
“小姐,小姐……”
闻声,她惊讶地望向门口,见披着披风急急进来的李嬷嬷,心中涌起了不好的预感,她一把将身上的锦被掀开,就欲下床。
李嬷嬷见状,顾不得自己还在急喘着气,快步上前就将她往床里按了回去,不让她下府,“小姐、小姐,你可不能去、不能去的……”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将府里的情况说了出来,府里紧闭,没有国舅府的手令,根本不能出府去。
她压根儿就没有靠近过门,就给府里的侍卫有礼地拦了下来,她只得匆匆地回来,向自家小姐回禀,心跳得好快,怕是府里出大事了,而且这事与二丫脱不了干系!
“二丫可能……”身为国舅爷的女儿,李无垢又不是不知事的人,岂能不知道自己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紧紧是弄走了曾玉静还好,如今扯上九王爷京极律,怕是父亲要以为二丫是故意混入府里打听消息的,后果很难料,最严重的后果可能是二丫永远是出不了国舅府。
李嬷嬷硬是拦住她,不让她下床,忠心耿耿地劝道:“小姐,你可不能去,二丫救了你一回,你念着她的救命之恩这是应该的,可万万不能逆了老爷的意,你自小失去了母亲,在府里过得艰难,若不是有宫里的太后老人念着你,恐怕这府里哪还有小姐的清静之地,小姐莫要为外人惹怒了老爷,以至于父女之间有了隔膜。”
“可二丫……”李无垢的眉头纠结成一团,竟有几分西施捧心的柔弱姿态,“嬷嬷,我怎么能就这么干等着二丫的消息吧,若是真有个万一,我岂不是成了见死不救的罪人?”
二丫与她相伴三月余,早已经让她习惯了二丫的陪伴,让她就这么等着二丫可能会消失在世界上的消息,她实在是坐立难安。
李嬷嬷一把握住她颤抖的双手,竭力地劝住她想去前院的念头,她是府里的老人了,什么话没有听说过,什么事能没听过,国舅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岂能不知道一点,只是,那二丫既然与九王爷有关系,而且入得府里来,即使是没做什么,也难逃出国舅府的手段。
“小姐,你万万不可前去,二丫说她自己不记得事了,可小姐能保证她真的不记得事了?”李嬷嬷的话很直接,身为小姐的奶娘,自小姐出生时就一直照顾着小姐,她就时时以小姐的安危为第一考虑,“如果她真是九王爷派到小姐身边的,又如果那次救下小姐,也是有人有意为之……”
她说到后面,见着李无垢的脸色暗了下来,那溢满担心的晶亮眼眸也已经消沉了许多,就将心里的话留了下来,静静地望着李无垢。
“……”
李无垢长长地叹气,让李嬷嬷退开一些,纤纤玉手指向床底,粉色的嘴唇抿得死紧。
李嬷嬷有些疑问,还是低下身去看了一眼,先映入她眼睛的是两条白晃晃的长腿,长腿大半条露出包裹身体的裙子外,上面竟然是青青紫紫,她大惊,嘴巴大张开,惊慌地望向床里的自家小姐。
“小、小姐,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她受惊,话里都有些不能控制地结巴,“小姐,房里怎么、怎么会有人?是不是死了?”刚才就瞄了一眼,那女人一动不动地,好象没有气息似的,触目惊心的是她那双白玉般腿间的青紫痕迹,以她的经验来看,分明就是给糟蹋了的样子,令她都不太感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六夫人曾玉静。”李无垢对李嬷嬷完全不会有什么隐瞒,将事情就说了出来,“这是二丫弄来的,她懂武功的,许是将她点了穴道吧。可能是看到什么了,就把曾玉静给偷偷带出来了,这才引起的事端。”
李嬷嬷这会才明白事来,平日觉得二丫偷偷懒什么的,也没太在意,看在她救了自家小姐的份上,还是容忍她许多,可是现在一听这事,思及床底下还躺着未醒人事的曾玉静,觉得小姐平静的生活就要打破,甚至可能会因这事让自家小姐在老爷的面前承受责难,她更加地就坚定了不能让自家小姐掺合二丫的事。
“小姐,六夫人被二丫带过来的时候,可是醒着的?”她不敢大声,尽管知道曾玉静让二丫使了手段还没有醒来,还是怕惊动了她,声音轻得跟猫儿似的,“总不能让她一直就藏在床底吧?”
“也是,总不能让她一直藏在床底。”李无垢不禁要埋怨起二丫,做事也太毛手毛脚,将这么个大麻烦交到她的手里,让她进退不得,看曾玉静这样子,她都有些不忍心,可帮了曾玉静,又是明明白白地与父亲杠上,承受不住父亲的怒意。“不如明天去上香,悄悄地带出去,让大相国寺的住院师父帮忙吧。”
李嬷嬷将二丫埋怨了个透,如果二丫此刻站在她的面前,恐怕是被她狠狠地揪紧耳朵,好好地教训一番,现在事情摆在面前,只能想办法尽快地让小姐摆脱这件事才是正理,她根本没空去担心二丫的死活。
“只能这样子了。”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府里各处都有侍卫把守,别说是人,连苍蝇都逃不过他们阴毒的眼睛,她根本没办法将曾玉静送回去,“小姐,你且先睡下,二丫那边,希望吉人天相,曾玉静让奶娘来处理吧。”
她低下身,将床底下的里曾玉静给拖了出来,这一拖,遮住曾玉静上半身的衣裙就掉开了些,先前虽早有准备,映入眼帘的景象还是令她大吃一惊,这个六夫人的身上几乎找不出一块好的肌肤,如凝指般的肌肤到处是青紫的斑驳痕迹,也有牙齿咬过的痕迹,特别是胸前的那抹丰盈,顶端干涸着血色,还有到处可见的指印,像是被狠狠地掐过身上的每一块肌肤。
李嬷嬷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手里的动作都有些迟疑,“小姐,你别看,你快闭上眼睛。”
她回头一望,见李无垢脸色惨白地捂住嘴巴,一副欲吐的惊慌模样。
李无垢往后缓缓地躺下,刚开始将曾玉静从窗口弄进来的时候,二丫立即将人给包了起来,她就那么一瞄,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会儿一看,肚子里立即翻腾了起来,干呕了好几下,没吐出什么东西来,眼眸里到是难受地溢出水意来。
李嬷嬷的力气还行,就将那衣裙往上一扯,盖住六夫人曾玉静的身子,往日里对曾玉静的嫌弃之意,有些淡了开去,天可怜见的,六夫人曾玉静的年龄还没有小姐大,好好的侧王妃不做,怎么就跑到国舅爷的床里了。
李嬷嬷是不知道曾玉静也是身不由己,一向是心高气傲的她怎么能容许自己巴上一个老头子,即使贵为当今国舅,哪里比得上她心中那个在众人眼里是个纨绔子弟的情人,却是哪里料得她自己的贴身丫头将她给卖得彻彻底底,污了她的一身清白,她要活不得,要死也不能!
曾玉静静静地闭紧着双眼,完全任由李嬷嬷处置,一直没有动静,就像深深睡着一般。
李嬷嬷将她弄站了起来,让她整个人靠在她的肩膀,几乎是一步三歇地走出内室,待得将曾玉静平平地放在地面,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要用完了,喘了一口气后,她才去打水,将毛巾送湿,慈悲地将曾玉静整理一下。
这会儿,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曾玉静的整个身体,对她身前身后的撕裂仅仅是长长地叹口气,将她身上的血迹都给细细地擦干净,嘴里轻轻地念着“阿弥陀佛”,造孽的,把个女人折磨成这样子。
这边,清清静静,没有任何异动,而前院里的二丫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她仿佛还不自知,竟如三岁孩童般问出了稚嫩的问题,回应她的是国舅爷一副和善的面容,黑衣人则是阴阴冷冷地笑了起来,伴随着他毒如蛇般的眼神。
二丫让国舅爷的一脸虚伪给弄得恶心不已,又顾忌到黑衣人的眼神,仿佛一下下如刀将她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地剜走,双臂不自觉地抱住自己的身子,瘦弱的双肩往上耸起,“如果不想让我死的话,麻烦两位告诉我一下,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两位,也好让我死前做个明白人。”
她在赌,赌时间,也许李无垢已经派人去了九王爷府,她需要的只是时间,拖到九王爷来救她,可是,她觉得手心里全是汗,不动声色地擦在衣上,根本不敢保证九王爷收到消息便会赶来,她算是什么,一个王妃,她死了,再另一个王妃也就是了。
“假冒天清王的女儿,这算不算欺君之罪?”国舅府落坐在椅里,神情悠闲地浅啜着茶,望向她的眼神多了些慈悲,就像普渡众生般的佛陀般,看着她在红尘里苦苦挣扎,恩赐般地给她一丝希望,“也许,你可以将功折罪。”
将功折罪?
这四个字,让二丫听在耳里,怎么都感觉不舒服,京极律好象没有说她假冒天清王的女儿吧,当事人都没有说话,国舅爷到是想干嘛?想拿这事吓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