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真假噶尔丹

第99章 真假噶尔丹

第99章真假噶尔丹

他鞋子也不穿就这样打着赤脚朝他们走去,我和小桃落后几步跟了过去。一到近前,那些官员们纷纷迎上来各自报官职并行官礼,廷璐拍拍这个人,又摸摸旁人的头,嘻嘻哈哈的跟他们客套着,官员们就喜欢随和的上官,有的主动接过他手中的鱼杆,然后引他往大轿上请。后来,我们被请到当地知府的家中赴宴,一顿吃喝下来,大家个个醉得酣畅淋漓,等我扶着廷璐回到宅院,发现前厅桌上多了一堆官员们的见面礼。廷璐只是一个四品京官,他们还以为攀上了什么了不起的路子,想借我们往上爬呢。

我可不想给廷璐找麻烦,于是派人将那些见面礼如数退回。第二日早早起程上路,一个月后,终于回到了阔别半年之久的京城。

“我还是头一次离开京城这么久,早就想家了。”小桃兴奋的说道。

“等你跟阿吉去了新疆,再回京城就不容易了。”我拍了拍她的肩,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桃年纪也不小了。阿吉要回去继承汗位,临走前我为他们办了婚礼,让阿吉稳定了局势后就回来接小桃,谁知蕃地的战争连年不断,以至于阿吉的归期一拖再拖,直到去年听说阿吉平复内乱当了新蕃王,算着差不多也该履行他的承诺了。小桃自失的苦笑:“都这么久了,也许他早就忘了我了。没关系,反正我打算在木兰府活到老住到老了,一辈子跟你作伴好了。”

马车停在木兰府门口,府中所有下人都出来迎接我们来了,唯独少了福伯一人。在我们离京期间福伯已经过逝了,现任管家一职的是他儿子福顺。“福顺,我们不在的期间府里一切平安吧?”

“是,托主子的福,一切安好。”福顺扶廷璐下了车,“主子,四阿哥听说你们今儿要回来,一个时辰前就在府中等了。”

“在后园子么?”我问。

“是,小的这就派人过去知会一声。”

廷璐吩咐下人们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然后领着我往后院走去,隔着老远,我们看见身穿皇子服饰的四阿哥正躺在卧椅上闭目小睡,下面静候着几个他的侍卫。兴许是刚睡着的,身上未曾盖被,侍卫们见我们来了,正要叫醒四阿哥,我伸手制止:“不忙,让他睡吧。”我从木屋里取出薄被盖在他身上。

一段时间不见,四阿哥的脸庞显得消瘦了,繁重的差事,复杂的人际关系都够他费心的了,连睡觉眉头都是拧着的。小桃小声道:“四福晋来了。”我抬头一看,四福晋朝这边过来了,我和廷璐迎上去行礼。她拉着我的手满心欢喜的说:“姐姐终于回来了,太好了,爷一直在盼着你们回来呢。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压力有多大,半年了没睡过一次安稳觉,这不,只有在你这里才睡得着,好久没见他睡得这么塌实了。”

我们刚回来,府里有一大堆事等着要处理,廷璐去了前厅。我拉着福晋走上平台,在四阿哥身旁坐下来聊天,从她口中听说了很多事,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宫里发生了很多事。就在不久前,十三阿哥跟胤禵为某件事起了冲突,被皇上痛骂一顿勒令闭门自省,后来四阿哥请示皇上,将胤祥接到府上,最近胤祥的情绪刚刚平复下来。

“福晋对胤祥多费点心吧,胤祥把四阿哥当成最亲的兄弟,你们不帮他还有谁会真心的帮他,说起来这些阿哥里面属十三阿哥最可怜了。四阿哥过得不易,我是知道的,十三阿哥何尝不是最苦的一个,这两个人才叫患难见真情的兄弟。”

我注意到福晋总时不时的抚向腹部,扫了一眼,发现她腹部微微隆起,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近来身子有点不便,走一点路腰都疼得不行。”我忽而想起关于胤禛的子嗣的记载,好象前面几个儿子都早早夭折,第一子弘时出生胤禛已经年纪不小了。那四福晋怀上的这个孩子想来也不长命吧。看四福晋一脸幸福的神情让我不由生出同情之心。“小桃,你先扶福晋去客房歇息。”

目送福晋离去后,我暗暗叹了口气,低道:“福份天定啊……”突然,有人握住了我的手,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四阿哥已经醒了,黑漆漆的眸子象不曾睡过一般清亮的注视着我。“你回来了?”他握着我的手好紧,就象抓到了失而复得的珠宝般。四阿哥不苟言笑,很少把情绪刻画在脸上,即便此刻他的表情也是淡淡的,但是从他眼底间我还是捕捉到感动与期待。我温柔一笑拍了拍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才道:“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所以跟廷璐提前回来了。”

四阿哥淡淡的笑了,什么话也没说,复又合眼睡去。我静静的倒水喝茶,他突然低声道:“要是没有你,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来……”

“四阿哥可读过出师表,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才刚开始而已,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我递给他一杯茶水,他深深的看着我,“有个问题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帮我?按说大哥认识你在先,交情也最深不是吗?”

“这个……”我微微一笑:“我喜欢把赌注下在有希望的一边,我信得过你,帮你也是理所当然呀。”

我的话似乎点燃了他心底从未对任何人说的心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突然闪烁起不敢置信的眸光,“你从没想过万一输了怎么办?”我轻笑:“我从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四阿哥,为了我的期冀,你无论如何也要振作起来。”他对我的话从来都是抱着深信不疑的态度,这会儿他寻不见的信心又都回来了,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接着,四阿哥跟我提起信上的事,我缓缓说道:“四阿哥,现在皇上的确已经有了废太子之心,而且迟早会付诸于行动。”

“听说太子那边有几位辅臣暗中与八阿哥他们来往,似乎有意投靠老八。”四阿哥声音低沉地说道。

“四阿哥,越是这时候你越不能乱了阵脚,就算所有人都投靠了八阿哥,你也决不能表现出放弃太子的举动,皇上最恨那些摇摆不定的臣子,所以你还要象往常一样对太子尽忠,塌塌实实办差。皇上心里有数着呢。”

“可是一旦太子倒了,那老八那边的气势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几乎多半大臣都倾向他那边了……”

听四阿哥的口气似乎仍没有多大信心,我淡笑:“他们一个个整天揣摩皇上的心思,人精着呢,皇上心里有谁,他们自然会拥护谁。所以你要把眼光放长远,不要局限于眼前,你要尽忠的对象只有一个人。”

四阿哥眼睛一亮,脸上现出豁然明朗的释然神情,我拍拍他的头,笑眯眯地说:“明白了吧?”四阿哥不喜欢有人当他当孩子尤其抚摸他的头,他正要拿开我的手,松开的时候反而握得更紧了,声音低低的叹道:“……我该怎么报答你……”

不久四阿哥真的见证了我的话,皇上废了太子,但不到一年就又扶回正位,为了安抚其它阿哥,皇上再次封王。四阿哥荣升雍亲王,其它老九老十和老十四分别封了贝子。受封的第三天,我和廷璐来到雍亲王府要为他祝贺,府里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胤禛却独坐书房闷闷不乐,廷璐陪我走到门口便止步不前了,他知道我跟胤禛经常私下聊天,谈什么也清楚,所以当我走进书房时他扭头便要走,我忙拉住他的手,让他陪着一起进去。

“你们来了。”胤禛唇角轻扯,示意我们坐。我们各自行了礼,廷璐笑道:“四阿哥,都荣升雍亲王了,怎么没点开心的样子?”

“何喜之有,不过是担子更重罢了。”胤禛淡笑。他起身道:“走,早猜到你们会来,我已经让厨子备了宴席,晚膳一起喝几杯。”我们一起来到膳厅,外院象过节似的处处挂着大红灯笼,听说两日来前来祝贺的宾客几乎快踩断府门槛了,而胤禛待客滴酒未沾,这时候却突然想喝酒了。席间他想发泄郁气似的跟廷璐连喝了好几杯,四福晋连连劝他少喝,我也劝,不胜酒力的胤禛很快脸颊红了起来。廷璐跟我对视了一眼,连他也看出胤禛心里有事,想借酒劲发泄一下。

临走前,我从袖子里取出准备好的喜封递过去,浅笑:“这是我们两口子的一点心意,请笑纳。最好亲自拆阅哦。”一般喜封都是交给下人转去帐房,我却直接面呈胤禛,他疑惑的接过去,暗自捏了捏厚度,相信他会发现里面有书信。连廷璐都不曾知道,我在喜封里面塞了一份胤禛想知道的东西。

胤禛之所以不开心,无非是担心太子复立让他失去了机会,我在书信里只写了一行字:有一就有二,破镜总难圆,耐心等上三年终会守得云开见明月。我在暗示他太子依然改变不了再次被废的命运,相信这句话足可以让他坚定信念,咬牙挺过去。

“大阿哥那边还去看看么?”回家的路上,廷璐问道。

我叹了口气,“算了,你满身酒气过去不让他们心里犯腻吗?说起来大阿哥实在太心急了,真叫走错一步棋,满盘皆输啊……”去年太子被废的时候,一心想夺嫡继大统的胤禔误以为谋取皇储之位的时机来临,竟然做下一连串错事。这会儿他被幽禁在府内,永世不得出府。皇上为防生变,还在府外设置了由贝勒延寿,护军统领图尔海带领的八十余人的护军昼夜看守。所有探视胤禔的人都有专人登记定期汇报皇上。那些臣子们避之不及谁还敢前去探望,也只有我和廷璐这些私交较深的几个朋友逢年过节的过去问候一下。现在胤禔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皇长子了,整日喝酒度日,脾气阴晴不定。

记得有次我过去看他,他喝醉了,红着眼睛一把扣着我的手,咬牙道:“你在帮四弟是不是?你眼中只有四弟是不是?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话没说完,一跤倒到地上。我吓坏了,夺门而逃的时候没留神跟福晋撞到一起。从那以后再去看胤禔,他不再提那件事,意志始终很消沉。后来,看望他们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和廷璐每逢年节雷打不动的过去陪他喝酒,胤禔终于明白我们这个朋友不是白交的。

我多次看望胤禔的事皇上也是知道的,护军统领早已向皇上做过报告,皇上保持默许态度。

看着皇子们渐渐长大个个生出夺嫡之野心,这让皇上即烦畏又戒备,除了胤禔受其牵连之外,八阿哥胤禩的势力日益壮大也让皇上忧心。当初太子被废时,皇上曾问众臣皇子中谁有才能继位大统,结果以佟国维马齐为首的朝中重臣联名保奏胤禩为储君,令康熙大感意外。为了压制那些日益高涨的皇子野心,皇上不得不又将太子复立。身处在权力倾轧的漩涡中,多少臣子随波逐流,连一向中立的张英廷玉等人也被这场风暴席卷的多少受些影响。虽然我人在木兰府闭门不出,但仍能感觉到这股无形的风暴正肆意汹涌而来——

最近皇上的心情益发的不好,每次进宫向惠妃德妃她们请安,都发现皇上的脸色阴晴不定,每次朝我投来的眼神总让人感到份外复杂与费解。我不得不承认皇上年事已高,心思重,已经无法揣摩他的心思了。有时当那双深沉阴郁的黑眸久久注视我的时候,我心里竟不安的敲起鼓,畏惧的不敢与其对视。

直到有一天,皇上屏退左右,低沉的缓缓问道:“木兰,朕知道你聪明,可你怎么能在关键的时候犯糊涂!阿哥们不安份,难道你也想帮着他们搅这浑水?你保护廷璐所以让他置身事外,这是好的,为什么对阿哥们就不行这一招呢?你的所作所为朕全在看在眼里,朕要告诉你,阿哥们说什么做什么随他们去,你不要搅进来!否则朕将来不保你,明白吗?”

皇上一席话说的很重,惊得我面色苍白,他的警告我岂会听不出,心里隐约觉得皇上在暗中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以致于我外出,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梢。接下来形势演变得越来越激烈,太子劣性难改,终于在三年后再度被废,众臣们纷纷向康熙谏言早立太子为宜,其中以胤祉、胤禛、胤禩呼声为高,但康熙均不置可否。此时,胤禛受八爷党的牵制办差异常艰难,在一次外出办差的途中竟有人向他行刺。廷璐从皇上那里接受聆训,回来劝我不要再掺和政事,千万不可无视皇上的警告,但我知道自己已经深陷泥潭不可自拔了。因为那时,我刚刚被八阿哥的人强行请入王府‘面谈’,惹来一肚子不快。

胤禩在人前一向是谦谦君子的形象,和颜悦色待人,然而那次,他和老九老十阿哥齐齐出马,名义是请宴,实则拉笼我投靠他们。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胤禛户部办追讨欠款的差事进行的十分艰难,欠债名单中也包括他一位好友,这位蔡侍郎为人清廉家无斗金,所借之款项均用于皇上南巡之用。于是很多人都在望风看胤禛会不会拿他开刀。胤禛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替朋友垫上仍不够,时隔不久,那位朋友突然带着巨款交到户部补齐了所有欠款。胤禛大喜,立刻拿出雷厉风行的劲头揪住几个硬茬狠狠整冶了一番,硬是逼他们四处拆借将欠款追回,这招令那些个望风的官员们如惊弓之鸟,很快乱了阵脚。八阿哥他们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蔡侍郎的那二十万两银子是我出的,着实大惊,想不到我在暗中帮胤禛。

老九老十冷嘲热讽说我不识抬举,还说我为何不学学马齐他们通晓事理,少做违背大众意愿的事。言下之意,不让我在帮走独路的胤禛。老八胤禩一直在旁边听着,很少说话,神情凝重。直到老十言词过于激烈时他才开口制止,“十弟,不要为难一个妇道人家。木兰,我们不是让你跟四弟绝交,你们的交情我清楚,不过世事难料,四哥要走他的独木桥,随他走去,你硬要插手进来岂不是给自己家人招惹麻烦。将来谁也不知哪片云会下雨,大阿哥不是个例子么?”

我点头称是,“多谢贝勒爷关心。”胤禩之所以这般提妨我是怕里面有更深一层的意思。皇上对我眷宠有加,而我又暗中帮着老四胤禛,他怀疑是不是皇上有意用这种方式扶持着四阿哥。最后胤禩送我出门,一再为两位弟弟向我道歉,劝我不要往心里去。最后还提到我们共同看上的一处庄子,说是即是我想要就让给我,钱由他出。他想用一处庄子把我笼络过去,但还是被我婉言拒绝了。只隔了一日,胤禛托人稍信过来,表示日后不论这个庄子落入谁手最后都会买过来送给我。那天在八阿哥府上的谈话十分机密,周围并无外人在场,不知胤禛如何知道谈话内容的,看着那封信,我心里一阵寒意四起,直到那一刻,我这才意识到,夺嫡之利害绝不是我所想像的那么简单,过去平静的京城如今已处处布有耳目,各个阿哥的,各个重臣的,甚至还有皇上的。我的一举一动想必也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事后,那封信被我烧掉了,我有太多的事都是瞒着廷璐去做的,廷璐还以为我心敛心思不再关心政事了,然而我非但没有收手反而越陷越深。四阿哥视我为支撑他挺下去的的中流抵柱,除了我,谁还会这样尽心尽力的帮他?所以越是清楚四阿哥的处境,我越是想尽一切努力去帮他。

“娘,爹又抓住一条鱼!”珞璎站在桥头开心的冲我招手。

几年来多少朝中重臣在阿哥夺嫡的风暴席卷下夺去了性命,明珠,索额图都已长逝,剩下的重臣们仍在风暴中苦苦挣扎,皇上一日不立储,这股风暴就不会停息,所有人都感到身心俱疲了吧?我站在岸边的草地上望着廷璐在河中捕鱼,女儿则在桥上跳跳蹦蹦快活得不得了。每次看到父女两人欢乐的样子,我都会不由自由想起另一个下落不明的孩子。不知噶尔丹跟他过得怎么样?现在哪里……

河的对岸,有一群男孩子在打闹玩耍,有富家子弟,也有农家孩子,还有身穿异族服饰的孩子。这里地处通州边界,经常有京城里的人过来游玩,或是通州那边的游商们过来散心。廷璐每一捉到鱼,对面的男孩子们便欢呼跳跃,比他们自己捉到鱼还过瘾。我在草地上坐下来,手拄着下巴看着珞璎,女儿已经从哇哇婴孩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姑娘家了。这孩子的婚事最让我放心不下,京城的姑娘家十四五岁上下就该谈婚谈嫁了,而她无论我提起哪家的公子哥她都不感兴趣,并且常常往雍亲王府跑,也许是自小常围绕在四阿哥胤禛身边的缘故,她对四阿哥如亲人一般,我也注意到胤禛在看向她时流露出来的热烈眼神绝对超出了一般人的情感。

廷璐曾私下里问我,女儿要是喜欢上了胤禛,怎么办?我早就在提防他们之间产生感情,不想让女儿生活在高墙内失去自由。我摇头道:“我宁可让她嫁给农家子弟,也不能嫁入豪门。”

珞璎知道我反对她跟四阿哥来往,扑到我怀里说:“娘娘,我谁也不嫁,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宁愿独身一辈子!”我硬下心肠回道:“那娘就养你一辈子。”后来珞璎什么也不提了,精神萎靡不振了好一阵子。那段时间胤禛的情绪也很低落,每次来都默默的一个人站在后园子里发呆。胤禛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个人感情方面的事,我也装作不知的样子,也许他从珞璎那里知道我的意思,更不敢冒然开口。有次珞璎生病了,连日来高烧不退,四阿哥经常深夜赶来陪她到很晚,他每次来都是悄悄的来,悄悄的走,要不是门卫私底里告诉我,我和廷璐仍蒙在鼓里呢。

后来福晋也知道了此事,好几次过来替胤禛说亲,愿意接纳珞璎过门,并好好待她一辈子。我均没有同意。此后随着四阿哥的差事越来越重,他从此不再提及此事。虽然两人嘴上不说,但他们心里依然相互惦记着对方。只要他们不成亲,我并不反对他们继续来往,四阿哥与福晋若在木兰府逗留过晚,就顺便在府上住下,有好一阵子他们过来的比较频繁,甚至让我起了疑心,是不是四福晋有意给胤禛制造机会。由于我的反对,珞璎过了适婚的黄金年纪,成了嫁不出去的大姑娘,唉,看来真的要养她一辈子了……

珞璎出落很漂亮,又活泼,引起岸对面小伙子们的注意,有几个故意很夸张的打闹吸引她的注意,果然,逗得她咯咯发笑。胤禛只是站在岸边静静的望着她淡笑,眼底藏着不轻易被人发现的情深。珞璎坐在桥边的栏杆上,低头看自己的倒影,随即注意到四阿哥注视的目光,两人隔空相望起来。“丫头,上岸烤鱼吃喽!”廷璐叫了一声,并把捉到的鱼朝对面的男孩子们扔去几条。

珞樱应声,刚要起身,突然她手抚着额头象是在眩晕,当我注意到她的异样时,她的身子已然朝河中坠去——

“珞璎!”我失声惊叫。廷璐趟水到了岸边,突见事情发生吓了一跳,迅速往河中央奔去,胤禛也是脸色微变,急急向河边赶。我快步跑到河边,四福晋焦急的叫:“快点救人!这可怎么好!佛祖保佑保佑呀!”就在珞璎坠河的一刻,对岸一个小伙子扑嗵一声入水象鱼儿似的朝珞璎游去。等胤禛和廷璐过去,那个小伙子已经把珞璎托出河面,一步步走向岸边。

珞璎浑身湿透昏迷不醒,我吓得心都停跳了,连连叫道:“福海,快过来看看。”一名稍懂医术的长随迅速赶来察看病情。我焦急的问:“怎么回事?她生了什么病?”

福海看了一眼胤禛,略有吞吐的支应:“夫人,小姐没有大碍,只是气血较虚回头多调养身子便可。”我不信,气道:“胡说,都昏倒了还说没有大碍!她究竟是怎么了?”

长随硬着头皮说了实话:“夫人,小姐有身孕了……”闻言,我浑身唰得一凉,大脑登时空白一片。身孕……怎么可能?她还未曾嫁人呀何来的身孕……我怔怔的看着胤禛,他脸色苍白,手紧紧的握着珞璎的手,痛惜的无以复加。福晋的眼神有些躲闪不敢与我对视。见此情形,我明白了,四阿哥经常在府中留宿,想必跟珞璎有了肌肤之亲!

“回府!”我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看也不看胤禛一眼率先朝马车走去。回到木兰府,我在厅里走来走去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珞璎被送回了后院,身边有廷璐和小青在旁照看着。门吱牙一声响,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轻轻朝这边走来。转身看去,脸色苍白的四阿哥缓缓走到我面前,黑眸的颜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深,他默然的撩袍跪下,声音暗哑地说道:“只要你同意珞璎过门,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廷璐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情形,他一怔,忙过来扶胤禛起身。胤禛执意不起,非要等我点头。

我闭了闭眼,转过头去,廷璐哪敢受阿哥的大礼,急道:“快起来,阿哥,你是千金之躬岂能给我们跪下!我答应了!如今珞璎已经怀了你的骨血,我们反对又有什么用……”廷璐忙扯了扯我衣袖,“你也说句话呀。”就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四福晋扶着珞璎走了进来,珞璎一见胤禛跪在地上,飞扑过来跪在他身边,满脸是泪看向我:“娘,我求求你,让我嫁给他吧,是福是祸我一个人扛,我选择的路自己会负责!”四福晋也跟着跪下了,跟着掉泪。

我的眼底泛起浅浅水花,几次深呼吸后,缓缓扶起胤禛,“事到如今,再反对你们就太过无情了。”胤禛转身扶珞璎站起来,我低沉的说道:“四阿哥,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不再反对此事。”胤禛认真的点头,我抬眼看向四福晋和珞璎,她们知道我有话要私下说,便识趣的退了出去。我缓缓开口道:“我不想让外人知道珞璎未婚先孕的事,待孩子出生之后你在风风光光的迎娶她过门。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胤禛猜到我不想给张家人抹黑,毕竟未婚先孕是极大的丑闻。他想了少顷,心里有了主意:“海宁陈家有我一个朋友,这个人口风严,不会走露消息,不如先让珞璎在那里住到生产再接回来;刚好侧福晋一直想要个孩子,她是四品典仪官凌柱的女儿,性情温良,我会让她把这个孩子视如已出,将他抚养长大。为了避人耳目我这就安排侧福晋去我热河一处庄子里,直住到珞璎回来为止。”

四品典仪官凌柱的女儿……那不是钮祜禄氏,未来的孝圣宪皇后吗?我吃惊不已。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位为雍正生下继承人的女人真的愿意抚养别人的孩子?我有点犹豫,但还是松了口:“也好,就照你说的办吧。”

胤禛见我同意了,心情一下子轻松不少,脸上现出隐隐笑意,“太好了,我连名字都起好了,如果是男孩就叫弘历,如若是女孩就叫若兰。”

“弘历!”我脱口而出,吃惊的瞪着胤禛,整个人都木呆呆的了。那、那不是未来的皇帝吗?我屏息的说不出话来。胤禛不知哪里说错了,试探的问:“我说错了吗?”廷璐也奇怪的看着我,我忙摇摇头,让自己回神,掩饰的笑:“没事,一切交你去办吧。”我长长吁了口气。原本不让珞璎嫁给四阿哥是怕搅乱历史,四阿哥身边不该有她存在的。然后再怎么避免也无法阻止命运的转轮,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更让我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后代竟然成了日后的皇帝……

怪不得在现代无论史学家都在探索弘历的出身,谁也不知道他的亲生母亲究竟是谁,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无法证实弘历的出身由来,原来问题出在这里!我哑然失笑。珞璎和胤禛两人再次向我跪头,我含泪的扶起了他们。送胤禛出门的时候,正好有个年轻人正要伸手拍门,见我们出来,他不好意思的笑了,手中拎着几条湿乎乎的大鱼。

“你是?”我奇怪的看着他。

“那个掉河里的姑娘好些了吗?我爹让我把鱼送过来!”说话的正是白天救了珞璎的那个年轻人。他的皮肤被太阳晒成了小麦色,一笑露出整齐的细牙,很招人喜欢。胤禛正要离开,一听有人找珞璎不由停下脚步戒备的瞪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伙子。我跟廷璐相互对视一眼,笑着对小伙子说:“她好多了,谢谢你的鱼。”

小伙子笑得很明朗,“她要喜欢吃,明儿我再打几条鱼送过来。”说完,没等我们说话便扭头跑开了。廷璐好笑的说:“这小子,倒不见外呀。”我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出起神来,这小子竟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几乎天天跑来送鱼,我索性邀请他进府,他被府里如画般的美景深深吸引住,不住的赞叹这里胜似人间仙境。珞璎听说府里来了小伙子,跑出来看,小伙子见了她眼前一亮,马上从兜里掏出一串类似鱼骨项链的东西塞给她,“送给你!知道这是拿什么做的吗?”珞璎摇头,他骄傲地说:“这是用蛇骨一点点打磨出来的。这条项链我用了十四条蛇头才做好的!”

“晔,你真了不起!”珞璎戴在颈项间摆弄着。见此情形,廷璐小声问我:“他是不是看上我们家珞璎了?”

“可能吧,我倒挺喜欢这个小伙子的。”说话间,那个小伙子见树上挂着一只风筝,二话不说,展开手脚动作麻利的攀上树顶,没几下便摸到风筝,他纵身一跃腾空稳稳落地,原来还是个功夫好手呢。我碰了碰廷璐,笑道:“怎么样?身手不凡吧!”

廷璐啧啧的点头,“我当年也有这身手,信不信?”小伙子要拉着珞璎一起放风筝,没等我叫停,有人比我更快的叫出声:“珞璎,不许跑!”身后突然传来胤禛的叫声,一道身影如疾风般奔了过去,拉住珞璎。自从我答应了他们的婚事,胤禛天天都过来逗留一会儿才走。小伙子用不解的目光打量着这位身穿亲王服饰的男子,我走过去介绍道:“这位是当今圣上的皇四子雍亲王。”

“我叫阿曼。”小伙子冲胤禛礼貌的点了下头,豁然一笑,他不卑不亢,竟然一点也没有百姓初见皇子时那种又激动又敬畏的表情。胤禛奇怪的打量了他一眼,护着珞璎走去另一边,小伙子正要跟去,我一把拉住他,“来,我们去前厅喝茶,别打扰他们。”

“你是哪里人,你的汉话说的不错啊。”廷璐称赞道。

他自豪的笑:“我就是京城人不过我在新疆长大!真奇怪,我好象来过这里似的,总觉得一切都很熟悉!”他好奇的东张西望,“西头是不是有排大水缸?”说着,他兴冲冲的朝西边跑去看,一会儿他哈哈笑道:“哎,这里真有水缸!!”听了这话,我突然心一动,屏息的直看着他。这孩子……会不会就是……

小伙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挨着水缸细细察看,最后在第四个水缸前蹲了下来。这个缸壁上有几处破皮的地方,是小时候张敬丹让下人用砖头砸的小坑。突然,他不说话了,细细的回想着什么。我的心止不住的哆嗦,慢慢走上前,轻问:“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他不敢相信的站起身,看看我又看看廷璐,似乎有些混乱了。“……我不知道,象我梦里的情景……我要去问问爹,先走了!”见他要走,我一把拉住他,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一串跟珞璎一模一样的手链,那是当年噶尔丹送给双胞胎的东西。

天哪,怪不得一看这孩子就打心眼里喜欢,原来是我的孩子!我心一抖,登时激动起来,急问:“你爹有没有告诉你,你有个汉人名字。”

“有呀,我叫张敬丹。我先走了!”他抽出手,突然朝外跑去。廷璐叫着他追了上去,廷璐的身手够敏捷的了,想不到敬丹动作更快,几步就溜没了影。连门外随阿哥来的侍卫都没能拦住。侍卫们还以为小伙子犯了事要上马追,被廷璐制止,他拉着我跳上马车飞奔出去。追了一路竟然总被甩开一段距离,廷璐忍不住自语:“这小家伙的马术不错呀!有能耐了!”

“会不会是噶尔丹有意让他过来的?他也在这儿!”

“肯定是的。他没准想试探我们什么时候能认出他来。”廷璐说。“老狐狸,跟我们来这招!”

一个时辰后,我们追到靠近通州的某个村子里,张敬丹一个闪身消失不见了,只见那匹白马正停在一处民舍外,喘着粗气。原来他们住在这里!廷璐跳下马车转身扶我下来,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要找的噶尔丹!一看到是他,我的心倏的提到嗓子眼,胸口象涨满空气似的喘不过气,心也狂跳个不停。我停下脚步,目不错珠的望着他。十多年不见,他也老了,两鬓多了许多白发,但散发出来的不凡气势依然没变,不愧是天生的英勇战将,纵使岁月匆匆也催不垮他的精神与气势。我望着他,鼻酸里一波酸意顿起,眼底迅速泛起泪花,视线中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逐渐变成一团虚影。

噶尔丹深深的注视着我,脸上缓缓露出久违了的微笑,经过岁月的洗练,深沉的黑眸里沉甸下来的依然是不变的厚重情感。廷璐走过去,兄弟般的给了他肩头一下,“太不够意思了,还说敬丹成年就还给我们,结果一别就是十几年。”

两人抱在一起拍了拍。噶尔丹笑着抬头看向我,动情的问候:“你没变,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我笑着点了点头,连我也不知为什么,眼看着周围的女人一个个长大变老,我的容貌却始终停留在二十岁的样子,连皱纹都不曾有。以致于后宫的妃子们皇子的福晋们误以为我有什么保持青春的秘方纷纷向我讨要。我想,这大概与穿越有关,兴许时空转换导致体质随之发生改变的缘故吧。

“敬丹,过来见过你爹娘!”噶尔丹朝里屋叫了一声。

敬丹规规矩矩的跪地叩头,我激动的无以复加,上前抱住他。敬丹好象很不习惯被人抱,末了回到噶尔丹身边小声低问:“她真是我娘么,这么年轻……”

噶尔丹听了哈哈大笑,廷璐也笑。晚上我们在院子里燃起篝火,吃烤肉喝烈酒,他的一帮铁卫们从村子四面八方涌进院,围在我们周围,过去的熟面孔少了半数之多。敬丹亲自过来为我和廷璐倒酒,抬眼打量过我们,回到噶尔丹身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噶尔丹笑道:“有什么别扭的,跪父母天经地义,你爹这一辈子除了父母和皇上,只给一个人跪过。”

敬丹好奇的问:“谁呀?”

我脸一红,噶尔丹抬头朝我看来,神情坦然的笑道:“就是你娘呀。”敬丹看看我们几人,象是猜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闭口不问了。廷璐拿壶给噶尔丹倒酒,将话题岔开:“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来,喝酒!”

趁他们喝酒我则细细打量敬丹,他被我看的有点不自然了,下意识的避开我的视线。我开口笑问:“敬丹年纪不小了,可有对象?”噶尔丹略有歉意的道:“实不相瞒,这些年这孩子随我走南闯北的,很少把心思放在姑娘身上,不过对他有意的姑娘倒不少,是他不想成家,所以也就耽搁下来了。现在敬丹是我们准噶尔部出了名的勇士,论身手无人能及,比当年的我还强!”

“该成家了,回头我替你踅摸一个合适的如何?”我问。

“象我那个妹妹一样漂亮就行。”他咧嘴笑。噶尔丹哈哈大笑,廷璐问:“老兄,你这次来是专程送他回来的么?以后有什么打算?”噶尔丹眼底流露出几分不舍,他拍拍敬丹的肩,“孩子,想跟爹娘走吗?”

敬丹看看我们有些犹豫不决,他扭头问噶尔丹:“你不是说男儿志在四方么,我要跟爹一起行走江湖,看遍名山大川!”他的目光落在噶尔丹发白的两鬓上,语气变得柔和起来:“爹也年纪大了,儿子还要陪在你身边为你养老送忠呢。”噶尔丹眸内盈满喜悦的泪水,连连称好,抱着他感动得不得了。“那我们就走遍天下,等爹走不动了,我们就回准噶尔安定下来。”

廷璐一听,忙问:“敬丹,你不想跟我们一起生活吗?”

“你们身边有妹妹陪着,我爹只有我一个人,没有我他会寂莫的。”敬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们说道。听他的口气似乎不想离开噶尔丹。那天晚上,噶尔丹兴致很高,拉着廷璐喝了不少酒,最后两人都喝得醉醺醺的被敬丹扶进屋里休息。我来到敬丹屋里叙话,一直聊到很晚,等他睡熟后,我仍静静的坐在旁边,留恋的看着他的睡容舍不得离去。门帘动了一下,有人来到身后站定,我不由叹了口气,“生儿不如养儿亲啊。”

噶尔丹轻步移到敬丹床畔坐下,宠爱的摸着孩子的头,“这孩子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他很孝顺,又招人喜欢,那里的住民谁都知道他是我噶尔丹的儿子,以后天下就是他的了。”

第二天清早起来,女仆们正在忙着做早膳,廷璐他们早早起来带着敬丹出去跑马了。我和噶尔丹则坐在院子里的桌几上喝开胃汤,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廷璐的朗笑声,很快,敬丹骑马冲进院子飞身跃下,兴冲冲的奔向噶尔丹,“爹,我们回来了!”那股亲热劲头看得我好生羡慕。为了带儿子回京,我们特意多住了几日,几番鼓动游说敬丹希望他随我们回去,但都没什么进展。最后无奈,我只好随了他的心愿。噶尔丹显得很开心,时不时的拉起他的手,唤儿子唤得那叫一个亲呀。看到这情形,我知道这次注定是无果而归了。

我亲自下厨为他们做饭,老少三个爷们吃喝得十分痛快。兴许是对我有点熟了,敬丹叫我也叫得亲切许多,然后陪我在附近散步,听我讲过去的事情。多半时间他总爱拉着廷璐一起试箭跑马,大概男人们在一起更好说话吧。看他们尽兴的身影,噶尔丹欣慰的对我笑:“谢谢你送给我一个儿子。”我没辙的笑了一下:“孩子大了总要尊重他们的意见,他即然选择了你,就由得他去吧。不过,你要答应我,要常带他回来看看我们。”敬丹隔着老远,兴冲冲的朝这边高喊着爹和娘,噶尔丹长笑,我则挥手示意。

在这个小村落逗留了几日,我和廷璐终于要回京了,敬丹拉着我的手期待的说:“娘,你们保重身体,过几年我和爹回来,别忘了介绍京城姑娘给我啊!”

廷璐好笑的拍了他头一记,“臭小子,动春心了是不是,想娶媳妇的话就跟我们回去!”

“说说而已,我还要跟爹回去呢。”敬丹调皮的笑,看到他笑容的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他小时候的影子,眼一红,泪水差点落下来。我和廷璐坐上马车,回头张望,噶尔丹父子两人一老一少竟然一模一样的叉着腰冲我们挥手。与噶尔丹会面是极隐密的事,没有跟任何人说道。回府不见,胤禛那边的事也安排妥了,没过几日珞璎便在他的安排下秘密去了海宁陈家,同时侧福晋钮祜禄氏也由护军保护大张旗鼓的出发,前往热河皇庄。珞璎一走,府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了,我不禁又想起敬丹,于是拉上廷璐又走了一趟那个村庄,谁知扑了个空,噶尔丹他们早在几天前就走了。

那天送走钮祜禄氏后,胤禛经过木兰府时跟我们聊了几句便带着长随离去。京城形势复杂又动荡,胤禛为了不给我添麻烦,刻意避着频繁见面的机会,免得落人话柄。但是送胤禛出府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八阿哥的马车就停在前方不远处的拐角处,望过去的时候恰好窗帘动了一下,我不动声色的拉着廷璐进来,低声说道:“八阿哥好象在监视我们。”

“岂有此理,八阿哥这是在防着我们呢。”廷璐正要探头去看,我忙拉住他,就在这时,外面进来一人,小顺子笑嘻嘻的冲我们行礼。“张大人,张夫人,小顺子给两位请安了!”

“哟,好一阵子没有见你了,最近气色不错,又发福了呀!”廷璐笑着打趣道。小顺陪笑道:“小顺子过得好全托两位的福嘛。张大人,皇上请你们进宫呢。”

“都快晌午了,什么事呀?”“是,这会儿就走。今儿是德妃娘娘的寿辰,万岁爷准备在御花园为娘娘祝寿,娘娘说喜欢木兰在场,这不万岁爷赶紧让奴才过来知会两位了。”

我插嘴问:“四阿哥也会去吧?”小顺子点头称是,“小顺子出来的时候四阿哥刚刚进宫。”

自从大阿哥被圈禁后,惠妃受其牵连被康熙帝冷落了好一阵子,惠妃为了挽救大阿哥的前途动员一切关系向皇上求情,明珠就是被此事累及郁郁而死,结果惠妃的努力非旦没有结果,反而引起皇上的不悦,数落她一介后宫女人不安份守已,总事事插手朝政之事,说大阿哥有今日的下场有一半是她造成的。自打大阿哥出事后,惠妃没了往日光彩,终日郁郁寡欢。跟她相比,与世无争的德妃就显得颇具后妃的温良德行,皇上关照德妃的次数增多起来,加上惠妃的收敛与消极,德妃在后宫的地位无形中提高不少。皇上之所以大肆为德妃庆生,也正是趁此机会向其它后妃立榜,让妃子们有个学习的目标。

我和廷璐赶到御花园时,十几张大桌已经坐满了八成,除大阿哥外,其它阿哥都有携福晋到场,除了阿哥福晋外,还有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亲贵臣子们也都个个携带家眷来了,气氛很是热闹。我扫了一眼全场,很快看见惠妃他们了,她正陪着德妃和皇上坐在凉亭里嗑瓜子。中央的戏台子已经布置一新,戏子们在抓紧时间上妆准备着登台。

“臣廷璐叩见皇上。”

“木兰恭祝德妃娘娘寿体安康,福如东福。”我和廷璐齐上前请安。

“你们两个活宝终于来了,刚刚德妃还提起你们两位呢,快坐吧,一会儿朕要听你们的笑话呢!”皇上笑呵呵的招呼我们在临桌落座。这次宴席很有家庭氛围,夫妻间不再按男女分席而坐,都是两口子相互挨着。我们照旧跟纳兰揆方他们同桌,且老八老九老十阿哥与福晋他们也在同一桌,我一落座,立刻注意到这桌的气氛很不对头,八阿哥微笑的眼底透出着几分敌意,老九的眼神一向阴沉,老十就明显许多,挑着左眼斜愣着我们,很不乐意与我们同桌似的。

纳兰揆方小声跟我耳语:“你怎么得罪他们了,看他们脸不是脸的,留心他们给你下排头!”我不动声色的浅笑,心道,莫不是我跟胤禛有来往被八阿哥撞见,犯了他的忌讳不成?果然,挑刺的十阿哥拎着酒壶绕过来了,把手往我肩头一放,坏笑道:“张夫人,上次我们的酒还没喝尽兴呢,今儿这机会可不能错过了!来,我先敬你一杯祸水!”

“不敢当,十阿哥,木兰哪有您酒量深呀,再说即是祸水那木兰更不敢沾了。”

十阿哥夺过我的酒杯满上,“不成,我敬酒还没人不给赏脸的,怎么,嫌我没资格是不是?”廷璐看出他们有意要为难我,正接过酒杯替我喝,十阿哥一把夺过来,“别介,没你什么事,该谁喝就谁喝!”我扭头朝八阿哥看去,老八端着一张淡淡笑容的脸,不置可否,低垂着眼皮看也不看我一眼,老九则皮笑肉不笑的观望。

好嘛,敢情是串通好的,打算整我啊!我接过酒杯,轻笑:“好呀,十阿哥的诚意木兰哪敢不从,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端杯之时故意动作很大晃出半杯酒,一饮而尽,冲他们亮了亮底,然后施施然坐下用帕子擦了擦嘴,笑道:“十阿哥的酒真的跟寻常酒不一样啊,木兰谢过了。”十阿哥想不到我真会喝完,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末了,抬头冲九阿哥道:“九哥,你赢了,木兰的酒量不浅哪!”廷璐暗中扯了扯我,小声问:“你怎么全喝了?”

我冲他递个了安心的眼神过去,让他放心。他们哪里知道,整杯酒进我肚子里的不到一成,多半被我吐到帕子上。应付酒场上的鬼伎俩我听得多了,他们敬的没诚意,我当然不能悉数全喝。席间,老九老十没边没沿的唠着闲话,实际上在含沙射影的映射我。廷璐脸色很难看,几次差点离席而去,我怕搅了皇上盛宴时时拉着他的手,不让他意气用事。

德妃娘娘的寿宴上,身为亲生儿子的胤禛和老十四胤禵都要陪同,于是各自携了福晋与皇上同席,老十三胤祥从小跟着德妃娘娘身边长大,又与胤禛交情颇深,他也被安排到同一桌上。自眼角的余光,我看见东张西望的胤祥瞧了这边一会儿,悄悄扯了扯胤禛的衣袖,两人齐扭头朝这边望来。胤禛见我被十阿哥东一句西一句的奚落,脸色拉了下来。

“……张夫人,这一年年的瞧您真是青春不老啊,象吃了灵丹妙药似的,看周围的女人哪个也没您漂亮,那真是万花丛中一枝独秀呀。您说,您光自个美了,也不给张大人捯饬捯饬,不描眉画眼的也得弄个帽子呀,不然跟你多不协调呀。对了,绿帽子最合适!”十阿哥坏笑的碰碰老九,“是不是,你府上不是养着几只绿头乌龟吗?可真稀罕人呀。”

我也气坏了,这不明摆着骂人么!我忍着气道:“十阿哥,我看您真是喝多了。上次的事你要是忘了,我可以提醒提醒你呀,您若不嫌丢人不妨给大伙讲讲,那可比什么都风光呀!”

老十坏笑的脸迅速一拉,不屑道:“男人醉酒算什么,好象你家廷璐没醉过似的?这只是小事一桩。跟你木兰闹的那些个事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你哪件事不是惊天动地的,都可以轰动整个京城了!”

我缓缓放下酒杯,直视着不怀好意的十阿哥,“我木兰行得正坐在端,什么事能轰动整个京城,我倒听听。”就在这时,小顺子过来在我耳旁低道:“张夫人,德妃娘娘有请。”被十阿哥一搅和,我已经没了陪别人逗笑的心情,依然冷着脸坐在原地。小顺子又催了一声,我这才站起身,十阿哥不依不饶地说:“别走呀,彩头还在后头呢!你的光彩事迹等咱一一道出来呀。”

闻言,我停下脚步扭头朝十阿哥瞪去,廷璐已经忍得脸色铁青了,按着酒杯的手指泛起吓人的青白色。

“好呀,要是有趣,不妨请皇上娘娘一起来听呀。”

我故意抬出皇上的名头吓吓他,孰不知十阿哥几杯酒下了肚,嘴上越发没边儿没沿儿了。“哟,这可是你说的,八哥九哥,瞧瞧,张夫人这定力不同凡想呀,居然还说得面不改色……”他眯着醉眼斜睨着我,“你以为抬出皇阿玛我就怕你了?”

“行了,十弟,人家张夫人仗着有后台硬着呢,你哪里是她对手!”九阿哥慢悠悠的来了句火上浇油的话。小顺子在旁边急得真搓手,我已经顾不上他了,眼中只有嚣张之极的十阿哥。这个十阿哥是个没脑子的人,一向被八阿哥胤禩拿来当枪使,今天这番闹剧一定是他故意让老十在这里起腻。廷璐压着怒火低沉的问:“三位阿哥要是嫌弃与我们同桌,我们换座就是,何必在这里冷嘲热讽?”

“张夫人!”小顺子暗中拉了拉我,我顺着小顺子的视线望去,只见皇上那桌的人个个朝这边翘头望着,皇上脸色有点难看,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正氲氤着渐浓的怒火;德妃柳眉微蹙,一脸不悦的表情;惠妃紧紧揪着帕子生怕闹出事似的不时的瞄着皇上,有点坐立不安似的。胤禛和胤祥跟我们交情不错,个个眉头紧竖,唯有老十四胤禵一边喝着酒,一边饶有兴趣的望着这边,摆明了等着看热闹。

纵然有再大的委屈也不能搅了德妃的寿宴呀,我按下心头的不快,正打算过去。老十又坏坏的飘来一句:“八哥,人家木兰自以为行得正坐得端呢,这本事咱可学不了呀。”

我走了几步,实在忍不住了,返身回到老八旁边,客气的说道:“八阿哥,这里你最长,九十阿哥胡扯白咧的你要是不管,那我可就请皇上定夺了,我们来这里可不是冲你们面子来的,要让十阿哥这么搅局下去,可对谁都不好!”

八阿哥的佛祖式微笑终于有了动静,侧头转向十阿哥道:“老十,没有根据的话要少说,别毁了人家张夫人的清誉。”这句话明劝暗捧的言语让十阿哥的气焰越发嚣张了。十阿哥得意地说:“行了,张夫人,谁不知道皇阿玛喜欢你,以为这是秘密吗,京城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还装什么装?”

廷璐的手一落,酒杯重重墩在桌发出清脆的一响,十阿哥的话一出口,我的头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眼前阵阵发黑,浑身抖得厉害不说整个人如坠冰窖般只觉得漫无边际的寒意快将自己淹没了,一口气噎在心口话都说不出来了。此刻我的脸色一定难看的吓人,手抖的厉害。

御席那边传来砰的一声响,德妃和惠妃在惊叫:“万岁爷!”

“皇阿玛!”胤禛的声音也在叫。没等我反应过来,一道明潢色身影风似的冲到我身前,手掌高扬,只听啪的一声响,十阿哥脸上重重挨了一耳光,打得十阿哥一个跟头栽倒在地,脸上迅速现出一道鲜明的五指印。皇上这一巴掌打得十阿哥分不清东南西北,愣神了好一阵,当他看清是皇上打得他,慌了神的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皇上脸发白,手指颤抖的指着他咬牙骂道:“你这个逆子,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都喂了狗!朕白养了你二十多年,早知如此,应该把你扔去街头,就是溺死河中也比坐在这里强!你是什么东西!还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皇上的脸色比我好不到哪儿去,苍白如纸,从未见过他气成这般模样。德妃和惠妃急急赶来一左一右扶住皇上,叠声劝着话。胤禛赶过来,生气的瞪着八阿哥数落道:“十阿哥满口胡话你也不管着点,这是什么场合,你就由得他胡来!”

八阿哥也意识到事情闹大了,忙起身向皇上陪罪,“皇阿玛息怒,十弟酒喝多了……”没等把话说完,皇上端起酒杯一下子泼过去,八阿哥脸上沾满酒水,倾刻间惶惶的跪在地上,九阿哥见事不妙也撩袍跪下,皇上见他们三人齐齐跪倒在地,已然明白是他们联手胡闹,手指颤抖的指着为首的老八,大骂:“还有你!今儿这事你难辞其咎!领着老九老十见事就搅,搅混水看热闹是不是?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想当储君,你也配!”

这句话对有夺嫡之心的八阿哥来说不亚于被判了死刑,受到如此的重创的胤禩脸色唰得惨白一片,垂头跪地一言不发。八阿哥他们的行为把皇上气得够呛,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他手指着八阿哥嘴唇哆嗦了半天突然身形一歪,身子软软的瘫在地上,皇上双目紧闭,整个人已经不省人事了。“万岁爷!你醒醒呀!”

众人见皇上昏厥过去,纷纷围了过来。皇上一出事,周围的阿哥们被惊吓过度,顿时没了方寸,四阿哥也心慌的不行,却能稳住大家做了一连串吩咐:“娘娘,叫宴席散了吧,十三弟,宣太医去养心殿!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我请王命将其冶罪!”说着一把背起皇上,急步离去。此番惊变我又气又惊,完全没了反应,眼怔怔看着四阿哥背着面色灰白的皇上从面前经过,脑子里空白一片。宴席散了,宾客们走动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我头晕,只记得无数道神色各异的目光朝我射来。

八阿哥和九十阿哥依然跪在地上,此刻谁也顾不上他们了。八阿哥伏在地上痛哭不已,十阿哥早被皇上一巴掌打得没了魂,怔呆呆的如木雕般,九阿哥也是一言不发,脸色极差。直到有人扶住我,我终于找回了魂魄,缓缓扭头看向廷璐,眼底已盈满泪花,他什么话也没说,将我拥入怀中。待情绪平复,我用帕子点点眼角的泪直起身。抬眼看向跪在旁边八阿哥一伙人,我简直恨之入骨,慢慢踱过去,八阿哥抬起头,看到我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和满眼阴鹜。

我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低声冷道:“你说对了,我就是要帮四阿哥!我告诉你,别再妄想什么天子之位,有我在你休想得逞,顺便再告诉你,你命里没有这个福份!最终的结局就是以阿其那之名圈禁至死,不信就走着瞧!”

我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有让廷璐听到,相信旁边的阿哥能隐隐约约听见一言半语,他们半惊半疑的朝我看来。八阿哥身子轻颤,鼻息异常粗重,我注意到他的手指紧紧抠进了土里。见我一番话达到了报复目的我这才起身。

晚上,胤禛安排好了皇上的事,没有回府直接到了木兰府上。我心情很差,身上盖着薄被躺在后花园的卧椅上默默发呆,廷璐端来的安神药搁在旁边的桌几上已经放凉了。听到脚步声响,抬眼看去,廷璐陪胤禛过来了。“木兰,四阿哥来了。”我正要起身,胤禛忙按我躺回去,“不用起,躺着就好。”廷璐见桌上的药没动,劝我将药喝了,一边问胤禛:“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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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牵梦绕回大清:浪漫一生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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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真假噶尔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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