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名字

第十章名字(本章免费)

走过电梯的时候有人叫她的名字，她转过头，是一位年轻的男子，素琼看着眼熟，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素琼有点不好意思，额前的头发已经打湿了，上衣的下摆和脚下的鞋子也是湿的。

他说：“您是佟素琼小姐？”

素琼点点头，仔细打量这名男子，合体的衣装，温润的笑容，很像这所大楼里走出去的工作人员。

他自我介绍：“我是商总的秘书，商总怕您会过来，让我在这里迎您，想不到您还真来了。”

商浩辉的秘书很热情的招待她，又很不好意思的说商总出去办事了，他问素琼要不要喝咖啡i。素琼摇了摇头，拿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没有拨出去。

他给她倒杯水，说：“商总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又说：“您要不先去商总办公室，他里面有间休息室。”他说这话时漂了眼素琼的衣服，素琼低头看了看脚下鞋子，答应。

秘书把商浩的办公打开，让她进去，然后礼貌的退出，素琼想，他肯定会去通知商浩辉，这样会不会耽误他的工作呢？可转过来又想，来都来了，这个时候就更不能回去了。

她仔细的打量起这间宽敞的办公室，在房价飞长的城市，有这样一间办公室真是奢侈，整间办公室只有一张办公桌，有几架放资料的玻璃柜，靠门的位置有一组沙发，搭一米潢色的木头几，大大的落地窗，一侧有两把藤条制成的椅子，围着中间的玻璃桌子，拉开窗帘随时可以照进太阳。冬日里坐进椅子里喝下午茶一定是件相当舒适的事，另一侧就是办公桌，桌子是朱红色的，配一黑色老板椅，很大，素琼想着商浩辉坐在里面办公的样子，闲的时候仰起脸在上面转两转，想到这不由的笑起来，她走过去，坐进那宽大的椅子里，桌上的东西也不多，只有笔筒，几架书立。

她被旁边一张照片吸引。

——那是她，只有上半身，身后的景物都有点模糊，她侧着脸不知道看着什么，脸上挂着笑，扎起的头发被风吹的乱飞。素琼都不记得这是在哪里，什么时候照的照片了。

她放下相框，站起来，坐回沙发上，呆呆的出神。她记的小时候最爱发呆，然后突然笑出声来，用杜奇峰的话是在做白日梦，可是再大点的时候，没有人这样说了，他们都说她这是孤僻，说这是不健康。可能之后再发呆想的都是过去，反而变的更加惆怅。屋外的雨还在下，看来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只看见天空中时不时闪过一道光，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因为下雨，屋子里并不光亮，甚至有点暗，不知不觉素琼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中间像是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轻手轻脚走到她跟前，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她半睡半醒，哼哼着说了句话就又睡着了，又感觉有人抱起她，放在更加舒适的地方，然后是额头上方温热的气息，过了好长一会才听见关门的声响。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软绵绵的，她外面穿着的外套已经被脱下来，身上盖着被子，仔细一瞧，原来是跟外面的办公室打着隔断的一间休息室，外套就搭在旁边的一架椅背上，床下鞋子是干松的鞋拖，素琼想里面东西倒还齐全。她起来整理一***上的衣服，准备出去，刚要开门，忽听外面有小声的对话声，她本能的停住脚，怕突然闯出去会不会打扰到他们。

转身想在坐回床上，忽闻门外有人压底声音说道：“……要不要告诉佟小姐呢？”素琼一怔，佟小姐，必定是自己了，她站在那里听下去。只听另一人重重的叹口气：“不用了，她姐姐吸毒，要让她知道……我真怕她担心……”

素琼之后的话再没听进去，她只听见“吸毒”两字，她姐姐在吸毒。心像有千只蚂蚁在爬，姐姐在吸毒？她重重的坐回床上，这么久没有姐姐的消息，忽然听到居然会是这样一段话，心里不是不难过，不管怎样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感情再不好也是亲姐妹，这么长时间，她不打听她的消息，只想着，只要她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她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姐姐自小性格就比她强，无论做什么都是吃不了亏的，即使小时跟一群男孩也常是她捉弄别人。

她怎么会这样傻呢，她记的小时候姐姐形容她用的最多的一个字就是“笨”。

不知道坐了多久，门被轻轻的推开，商浩辉见她坐在床上，不由的一怔。素琼抬起头，看他的眼神有些呆怔，他笑一笑，走过去。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但看这情形八成是已经听见，到她跟前坐下来，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声音也是轻柔的：“醒了？”

素琼点点头，过一会儿她问：“她现在在哪里？”

商浩辉怔了一下，他抬起手揉了揉她额前的头发：“已经被送到戒毒所。”他揽过她的肩膀，下巴轻轻摩擦她的额发，叹口气：“本来打算告诉你一件高兴的事，没想到会遇到这事……”

素琼并不说话，她用力回握住他那双大手。

“多长时间了？”

“有一段时间了，那时候只是要钱，并不知道她在吸毒。”怕她担心又说：“会好的，戒毒所好多人出来都会戒掉。”

素琼轻轻点点头，她怎么会不知道，吸过毒的人，即使在里面出来能戒掉，也是很容易再吸上的。

商浩辉握着她的手，轻吻她的头发，扶住她的肩膀，使两人拉开一段距离，他用手指抚摸她的脸颊，轻轻说道：“有我在呢。”素琼重重的点头，有他在呢，有他在什么都会过去的。

第二天素琼跟商浩辉去看佟亚静，佟亚静开始很正常，还对素琼笑了笑。素琼这一刻反倒比初听到吸毒时镇定，她看了几分钟对面的佟亚静，微微低下头：“你一定要戒掉。”

佟亚静呵呵一笑，身体往后靠了靠，右手抵在下巴上，摇摇头，一副不在乎的神情：“说的容易。”

素琼看着她，忽然涌出悲凉的感觉，这就是自己的亲人，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当初那个气势凶凶的佟亚静消失不见，取而带之的是一张消瘦，没有半点红晕的脸，苍白的可怕。瘦弱的身体，坐在椅子里，像一堆随时可能倒下的软泥。

不过几年的时间把一个健健康康的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还记父亲离逝姐姐从家中搬走的情景，那时候脸颊是圆润的，瞪圆眼睛指着身边请来的阿姨，一手放在腰部：“你们谁也不用拦我……”

素琼刚洗完澡，抱膝坐在床上，那时候最烦心的事情就是公司。她听见叫喊声，趿了拖鞋，穿睡衣从卧室里跑出来，她看见的就是这个样子：佟亚静，提着行李站在大厅门口对着家佣大吼。

头发没有吹干，湿滑微打着卷搭在肩膀上，有几缕从肩膀伸进睡衣里，素琼觉得上面还滴着水，一滴滴从脖子滑进胸口，透心的凉。

站在佟亚静对面的阿姨看到她，低低唤她：“小小姐……”

佟亚静愣了一下，随即迅捷转过身，素琼看她的头发在空中滑出很漂亮的弧线，不记她当时的表情，或许根本就没有看清，只记的她的声音很大，素琼最怕听见她震耳的说话声，可依然清清楚楚的听到：“你也拦不住我。”

素琼扶住身边的栏杆，那缕头发渗出的水越来越多，胸前的睡衣贴在身上，她用手把头发拿出来，抬起头看空荡荡的大厅。佣人去忙了，佟亚静也离开了，整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偶而听到院墙外有汽车驶过的声音，可是很遥远，素琼觉的那是天外的声音，她缓缓的弯腰坐在台阶上，仰起头看房顶上华丽的挂灯，眼泪顺着脸颊滑到脖子，流进睡衣。

没有什么时候比那一刻更绝望过。素琼想那一刻死的心都有，可是她没有，她不能，有很多的事情还等着她去做。那晚她在大厅里坐了整整一夜，看房顶上的白炽灯，看脚下光亮的瓷砖，再转向窗外茫茫的黑夜。

之后她把房子卖掉，从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地方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