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背影
第三十章背影(本章免费)
有多久没有来过了，快一年了吧，她将花束放在坟前，然后坐在了地上，静静的望着石碑上面的头像。不远处停着杜奇峰的车子，他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她离开他后将头发剪的极短，脑袋显的越发的小巧起来，她的身材姣小，从后面看过去，简直就是一个小男孩。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他带她到一家餐馆去吃饭，餐厅里人很多，服务生看到他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他们进了楼上的一间包房。
服务生将菜单递到杜奇峰的手里，他看了几眼并没说话，抬眼见她仍旧低着头，仿佛专心的想事的样子，他随便点了几个菜便把服务生打发离开。
一顿饭也是吃的马马虎虎。
走出包间的时候，她突然开口：“我去趟洗手间。”
他将她手中的包包接过来搭在手臂里，取出一支烟然后点燃，吐出的烟雾弥漫开来，周身布满淡灰色的雾气，他站在中间深深的吸一口。
抽完一支烟，她还没有回来，心头不免有些急燥，于是问旁边的侍者洗手间的位置，他开始是走，后来越走越急，最后竟变成了小跑。其实并不远，只是这家餐厅格局很是复杂，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终于看到标识牌。还没走到跟前就看见她慢悠悠的从里面走出来，他走上去，语气有竟有些气恼：“你怎么才出来？！”
她没有说话从他手里接过包包，他却没有放手，她没有坚持绕过他径直往前走去。
身后有人切切丝语，杜奇峰追上她一把掰过她的肩膀，这才发现她的脸色苍白异常，“你怎么了？”声音跟着软下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脸突然红了起来，杜奇峰一下子明白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尴尬，他放开她，“你怎么不早说？”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她整个身体的重量一下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腹部的疼痛倒没有之前那般尖锐。
走过大厅的时候，杜奇峰电话响起来，他并没有要接的意思，可偏偏那电话响个不停，佟素琼挣脱了他，他只得接起电话，另一只手还是固执的走上前去扶她的肩膀。
下台阶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杜奇峰转头看她目光盯着一处看，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不禁也跟着她变的紧张起来。
佟素琼没有想到溪小若也会变的这样成熟，她从车里走出来，身上穿着黑色的套装，头发盘成利落的髻。旁边仿佛是她的客户，她面露微笑的跟旁边的人攀谈着，那份淡雅素琼自己都觉得学不来。
这是小若吗？她问自己，可是不是她是谁呢？笑起来两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近了看在她的右边脸颊的酒窝里正好有一只小小的黑点，笑起来酒窝显的越发的深。
素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开始并没有发现，等走到跟前，一个不竟意的抬头瞥见了她，先是一怔，然后朝身后的两人低声交谈了两句，手指向她们这一边，谁知身后的一人竟然笑起来，“咦？这不是杜总吗？”
杜奇峰没想到他们会认识自己，一时也没想起来，走近了仔细一看，不由的吃了一惊，但还是微笑着打招乎：“王经理好久不见。”
素琼这才看清对面的人，惊出一身汗来，正想着要不要说话，王家涛却认出了她。
“哎，小佟？”
素琼有些尴尬，怎么会想着蒙浑过去呢？好呆在他手下干了半年，即使隔了几十年的人再见面还可以看出个大概，更何况她才离开不到一个星期？
她笑了笑却没说出话来。
“哟，王老板您认识杜先生夫妇呀？那咱们这合作可没得说了，我跟杜先生的妻子可是熟的不能再熟了，是吧素琼姐姐？”
素琼微微吃讶，抬起头，溪小若笑焉如花，眼睛清澈而又明亮，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明明就是她所熟悉的小若，明明就是。
她刚要点头，不待说话，王家涛已经开口了，“什么？小佟，不，佟小姐是杜总的妻子？”声音很大惹的周边的客人往这边侧目，“那陈……哦，我还以为……”他仿佛是想起来了，眼睛瞥向杜奇峰的方向，杜奇峰依旧是笑笑的，可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个样子他已经恼了，王家涛虽然跟他不熟，但也明白这些话不管让哪个男人听了都不会高兴，更何况从他那双冷冷的目光里已经查觉到了怒气。
溪小若却有种落井下石的感觉，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疑惑的样子，转头向王家涛：“王老板，您在说什么？陈？陈什么呀?”
王家涛不在说话，有点尴尬，笑笑的想躲避着溪小若的问题。
素琼全身僵硬，像没了知觉一样，溪小若的声音，溪小若的笑声，一声声传进耳朵里刺激着她。她两手握在一起，左手腕上带着一串碧绿色的链子，右手不停的扣着那石头形状上凹下去的部位，可是动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领近的珠子不停的发出“磁磁”的响声，更加的烦燥不安。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握住它们，连带着链子一起被包在里面。她这才回过神来，只听杜奇峰不愠不火喊道：“溪小若小姐……”说到一半却不再说下去，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斜对面的溪小若，溪小若自然明白说话尺度，只微微一笑便将脸转向别处不再发问。
“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杜奇峰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谁的，只是眼光从王家涛眼前漂过去，瞥了眼旁边的溪小若，仿佛还是接着前面的那半句往下说。
“杜总您忙，有时间再聚。”
溪小若目光从佟素琼的脸上扫过转向别处，只一眼，却让素琼全身不自在，她心中有些急闷，她想叫她的名字，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最终只是张了张嘴。
溪小若带着两个客户从她跟前过去，从结至终目光没有再落在她的脸上。
“素琼？”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杜奇峰的声音，她侧过脸，看到杜奇峰微皱着眉看自己，她有瞬间的恍惚，杜奇峰又叫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眼睑随即垂下去，她轻轻说道：“走吧。”
一个星期后的黄昏，素琼打车到了溪小若工作的地方。下班的点儿办公楼里的人络绎不绝，她站在门口等了半天却没有发现溪小若，天渐渐黑下去，还是不见溪小若的出现，她有些着急，拿出电话一遍一遍的翻出那个号码，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拨下去。杜奇峰的电话已经来了十几个，都被她挂断了，她发了条短信给他，可他的电话话马上又打过来，素琼不耐挂了电话将手机又塞进包里。
她坐在楼下大堂里不知不觉竟睡着，等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她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晚上7点了，不由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想去问问保安。
谁知这时候溪小若从电梯里走出来，素琼走上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怔怔的看着她。
溪小若也看到了她，先是一怔，但马上恢复笑容跟身边的同事说笑，她把她当成了陌生人从她跟前走过去。
“小若？”素琼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叫住她。
她身体顿了顿，又往前走去，身边的同事好心的拉住她，“哎，小若好像在叫你。”
“别理她，我不认识她。”
“小若，我想跟你谈谈。”她迟疑的说出自己的来意。
溪小若停在原地没有动弹，她深深的吸一口气，忽然转过身子，轻巧的说道：“有什么好谈的？”
干净的咖啡厅里，佟素琼跟溪小若面对面的坐着，屋子放着阿桑的很多年前的歌，沉闷的调子，素琼一直觉得阿桑的嗓声是苍凉的，让人联想到沙漠里翱翔的大雕，寂寞却奔放。
溪小若身体倚在椅背上，歪了头，右手拿着杯子来回的转动，透过空矿的杯子看对面的佟素琼。素琼一直低着头，她眼睛望着桌面，面无表情，溪小若忽然觉得厌恶。她放下杯子，坐直身子，“你有什么事找我？说吧？”语气很是轻挑。
素琼抬起头，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溪小若不耐烦的转过头，“佟素琼如果你没有事，请你不要来打扰我。”说着就要去拿身边的手袋。
“小若……关于陈洛……”
“你不要跟我提陈洛！”溪小若瞪大眼睛向她喊道。
“小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事情真的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了……”
“我跟你说了不要跟我讲陈洛，你听不见吗？”她呼吸急促，停了一会声音缓下来，“佟素琼我不管你跟杜奇峰之间发生了什么，你跟杜奇峰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关系，可是，可是你凭什么来抢我的男人，啊？！你凭什么呀？！”她探过身子，眼睛里畜满泪水，愤恨的看着她。
素琼努力使自己不哭，可是泪珠还是不听使唤的往外涌，她颤声喊道：“小若……”
溪小若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大的近乎咆哮，“你不要再摆出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有多恶心！”溪小若歪过脸声带吐出一大口气，“我真是受够了……”
素琼静静的看着她，眼睛里的泪水不停的往外涌。
旁边有侍者跑过来，不知道是在问谁，“小姐，您……”
溪小若动了动，擦了把脸，拿起包对身边的侍者说，“我很好！”一把推开旁边的服务生，走向门口。
素琼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眼睛望着对面，却又像是漂向远方，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从椅子上站起来。刚才那个服务生又走过来，“小姐，您没事吧？”素琼摇了摇头，呆呆的走出咖啡厅。
走出店子，神情依旧是呆滞的，并不去打车，只慢慢的走在路上。直到撞到人，她才抬起头。来人面有怒色，粗鲁的将她拉进路边的车子里。
“杜奇峰，我想知道陈洛他现在好不好。”沉默中佟素琼忽然说话。
杜奇峰身体明显顿了顿，他目视前方，点头：“他很好。”
素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过了一会她说叹口气，转回头：“你这样累不累？”
他转过脸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明白她说话的意思，她笑了笑，说：“你这样监视着我，又抵防着陈洛，不觉得活的累吗？我只是一个女人，世界上有大帮大帮的女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为什么非得抓着我不放呢？”
他面无表情，专心开车，素琼甚至从他侧脸上看到勾起的嘴角，直到车子开到一个路口，伴随着一阵尖锐的急刹车声响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他双手依旧搭在方向盘上，过了一会，他打开车窗从包里拿出一支烟，慢条丝理的抽掉半根，他转过脸，眯起眼睛看着她：“怎么，你又想逃了？这次找谁？”
素琼心里一阵窝火，抬手就想扇他一记耳光，不想手却被他逮住，他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如果不想让陈洛因你而出事，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呆着。”
素琼心中气氛了到了极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自从她再次回来，她觉得杜奇峰像是变了个人，他以前从不会这样轻挑的跟她说话，这种不认真的态度严重羞辱了她，可是仔细想想又有什么好羞辱的呢，她还有什么值的羞辱的？她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手从他手中抽出，将脸转向别处。
杜奇峰将烟掐灭，准备重新启动车子，忽然听到她呓语般的声音。
“杜奇峰，你说我们这样，还会有什么将来可言呀。”她头斜斜的倚在玻璃窗上，眼睛微微的眯起来，仿佛是累了不想在说话。
杜奇峰没有说话，他透过前窗，望着前方那家小面馆的招牌，红通通的灯箱皮，他知道那是怎么做的，用一根根的铁杆子焊接在一起，中间缠了无数根的灯线，再加上外面的包装的灯箱皮，夜里通了电，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不管哪个环节，再是微不足道，少了哪一项都不会变出现在的效果，都不可能。
所以他们的结果怪不得谁。
他启动车子，油门加到最大，车子飞驰般冲上马路。
星期一，佟素琼起了个大早，她没敢开灯，窗帘拉的很掩，屋子里暗沉沉的，她摸索着走到衣柜前，小心移移的想去打开柜子，可是越是小心，越是容易出错，——不知道怎么回事，衣柜里滚出铁制的东西，正砸在低层的木柜上，发出“腾腾”声响，素琼吓了一跳，仔细一瞧原来是衣架，不禁舒了口气，她蹲***体想要将它们捡起来，却发现地上多出一双脚，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毯上。
“你再干什么？”杜奇峰穿着一件敞胸暗灰色睡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这下她到不在担心什么，从容的从地上站起来去衣柜里翻东西，忽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将肩膀硬掰过来。
“我再问你话，你听不见吗？”杜奇峰两手制住她的肩膀。
素琼觉得疼痛难忍，“我干什么不用你管，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杜奇峰终于放开她，佟素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过身继续找衣服。她选了一件紫红色的连衣裙，在镜子前比了比，觉得还行，就转过身换下来。
整个过程她没有半点迟疑，她知道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可是现她有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感觉，有时候人们总说做什么事情都得看开，比如说对金钱的追求，比如说对无能为力的事情，看淡了就不会觉得难过了，心里也不会有压力了，可是事事都看的很开，都觉得无所谓，那么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即然活着没有意思，那是不是做什么都会无所谓了？可这不是堕落吗？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冷占，像是纯情少女一下子变成了***，她当初所在意所排拆的东西，现在都觉得无关紧要了。
走到门口，她最终还是跟他讲了实话，她淡淡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逃跑，我去应聘工作。”
过了一会，他才冷笑了一声，说，“我当然知道你不会逃跑，你怎么舍得陈洛出事呢？”转过身开始穿衣服。
簌簌的穿衣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显的极为刺耳，天越来越亮敞了，即使拉着窗帘依然能识别出屋子里的摆设。素琼心里怒气又开始往上飘，她红着眼睛看着他，肩膀微微的起伏，双手直跟着颤抖，脸色苍白却说不出话来，她仰起脸，眼睛正看到床头上挂起那副巨大结婚照，心中一片荒凉。
杜奇峰停下动作，他慢幽幽的走到她跟前，用食指托起她的下巴，素琼伸手打掉他伸来的手，侧过脸不看他。他忽然笑了，伏***体，在她耳边吐气，“佟素琼，你跟我玩还嫩点。”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应该是没有吧？——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恨你的爸爸，我恨你全家，我娶你，我要得到你，也只是因为要羞辱你，知道我为什么又把你从陈洛那里找回来吗？因为我还没有折磨够你，我要把你折磨到生不如死，那样才算给我的妈妈报了仇。怎么？不敢相信吧？你一直深爱着的男人，不光逼死了你的父亲，还骗了你，而且骗的你是彻头彻尾。”
说完他竟然笑起来。
素琼觉得眼前失明了，她望着对面这个熟悉的人，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她大脑变的空白，忘记了一切。她觉得冷，上下的牙齿都开始打架，身体不自觉得就缩了缩。
她转回脸，垂下头站在原地停顿了几秒，身体开始缓慢的向门口移动。
杜奇峰停止了笑，他怔怔的站在原地。
又在下雨了，雨点砸着窗户的玻璃“答答”的响。为什么这座城市不停的在下雨，她讨厌雨水，讨厌这里的一切，她觉得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意义了，这一辈子她活的有什么意思，被别人骗的团团转转，自己毫不知情，相信这个相信那个，到头来都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额前忽然一凉，然后脸颊，手背……她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窗前，推拉式的窗子半开着，窗外飘进的雨水像细小的珠子砸在自己的脸上，一触即碎，远处有棵高大的杨柳树，枝叶在风中摇曳，地下是粘满水珠的绿草坪，嫩绿的细叶，刚修剪过的，多少个早晨她就是在这样青草的香气中醒来，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她抬起手用手背在脸上擦了下，手上却已经湿漉漉的。
她转过身看了眼仍站在原地的杜奇峰，凄然一笑，杜奇峰还没有明白发生什么，她突然伸手将窗子全部推开。人已经爬上了窗台，杜奇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只几步已经来到窗前，红着眼睛扯住她的衣服，只听旁边椅子倒地的声音，佟素琼整个人已经被他从窗台上扯下来。她的身体还在发抖，支撑在地上的手臂发软，她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使出全身的力气就往对面的墙避上撞去，杜奇峰来不急阻止，眼睁睁着看着她摊软在地上。
天真的冷了，冷风嗖嗖的从袖子往里惯，杜奇峰觉得全身僵直，连手指的关节都僵住了，他直挺挺的站在窗户前。
王阿姨听见声音已经进屋来，看到屋子里的情景人也被吓到，过了好大一会，她才大叫了声“太太”，叫了救护车，将倒在地的佟素琼送进医院。
杜奇峰还站在那里，隔避的台湾邻居又回家了，开门的声音伴随着女子娇滴滴的埋怨声，似乎还有孩子的哭闹声……杜奇峰忽然难受起来，他转身拳头猛的砸在墙避上，额头抵压在两臂间，他觉得难受，像涨潮的海水一起涌过来，紧逼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