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言书(11)
下了课,沿河边走回家,顺便在土堤上看黄昏。日落的方向恰巧是观音山,一轮红黄的太阳,呼呼而下,澄金耀亮的光,逼出了山势的暗影。
光,瞬息万变,一刹那一刹那,全是幻灭:山脚永恆静定,了无私念,直是山中的观音了。
从小就看人指点观音山,说何处是鼻子,何处是额头,何处是下巴。指点的人,指着指着,又觉得不对,部位都不准确,只好放弃了。可是,一不指点,猛然回头,赫然又是一尊观音,安安静静,天地之际,处处都是菩萨的浅笑,怎么看都是观音。
小学五年级,学校“远足”,爬过一次观音山,不是涉河而过,却是绕道台北桥,一直走到三重新庄,翻过观音山最高处,下到八里,再搭渡船到淡水,换火车回圆山,几面观音都看到。
“执象而求,咫尺千里”,看久了观音山,也不拘求形象,观音山成为我的梦中之山了。我在八里住了一段时间,后窗一开,观音山就在眼前,云烟变灭,全是观音的眉眼;我关了窗,离开了八里,观音山依旧仍是观音山。
纱帽
从淡水河关渡方向看八里乡的观音山,山势峭秀,有特别灵动的线的起伏;如果换一个方向,站在八里乡,隔着淡水河,了看对岸的大屯山系,则气势磅礴,一派大好江山的样子。
观音山有女性的妩丽和温婉,大屯山则是男子的雄强壮大#小说,它浑圆厚重,不露尖峭的石质,土壤丰厚,满被着郁绿的丛草植物,坡势宽姻一平缓,可亲可近,仿佛处处可以环抱。
观音山是无所不在的神似,大屯山是具体可亲的身体,可以依靠、亲近、回环。
大屯山系覆面广大,和七星山连成一片,包括淡水、北投、天母、阳明山一带,全是同一个脉系。
我读大学的时候上了华岗,开始住进了大屯山系的环抱之中。
记得新生训练第一天,卷着一包棉被上山,车过岭头,回头一看,满眼星碎的台北灯火尽在脚下,我便知道,我与山有缘,要来践前世的盟约了。
华岗本身在山里,却凸出于峰峦之外,是最好的看山之处。
隔着一道深谷,最近华岗的是纱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