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黄浦江畔的外乡人(16)
弟弟,聪明的弟弟,漂亮的弟弟,懂事而又文静的弟弟!你象昙花一现,象掠过夜空的流星,偶一闪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弟弟,你活在世上的时日是如此短暂,留给亲人却是永远永远也愈合不了的创伤,无穷无尽的思念。
过了三岁,我的身体渐渐好起来,长胖了,脸色也红润。小小年纪,已懂得许多事情,我成了全家人的“宽心宝”,特别是对母亲来说。
自从母亲生了我们姐弟俩以后,她的处境有所改善。旧社会有这么句话:“母以子贵”。女人出嫁后,不论是在帝王将相之府,还是在一般平民百姓之家,只要养了儿子,地@位就显然不同了。否则前景不妙,甚至因未生子而被休掉。
母亲呢,生了女儿,又生了儿子,还有什么“罪过”?可是,自从弟弟死后,父亲对母亲更加粗暴起来,经常无事生非,拳打脚踢,他下手特重,每次都打得母亲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一天中午,父亲在楼上睡觉,母亲在厨房做饭。我睡醒了要起来,喊了声:“妈呀!”母亲放不下手里的活,来迟了点,这下可糟了,父亲象学了少林武功似的,楼梯也不用,猛地纵身从楼上跃下,冲到厨房里抓住母亲,劈头盖脸一顿毒打,母亲当场昏死过去。
祖父实在是忍无可忍,连祖母也动了恻隐之心。儿媳有什么过错?为何要受到如此虐待?万一儿媳被逼寻了短见,或卧轨,或跳黄浦江,日后怎么向亲家交待?人家姓易的把一个年轻健壮的女子交给你,就这样有去无回?
祖父盛怒之下,四处告状。凡是认识的亲友同乡,全把他们请来,纷纷谴责父亲,非要他认错不可。众命难违,他认错了,蛮横的火气似有所收敛。然而,父亲本性难移,过不了几天,故态复萌。母亲仍经常挨打挨骂,痛苦和泪水相伴她的青春岁月。
三岁多一点的女儿,也能觉察到妈妈的痛苦和哀愁,我与亲爱而又可怜的妈妈形影不离。
过去,上海人淘米大都是用一个精巧的小箩,方底圆口,做工细致,象鲁迅先生笔下的《祝福》里那不幸的祥林嫂,在鲁镇的河边码头淘米的那种丝篾箩一样。上海与江浙一带的民情风俗、生活习惯大抵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