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该怎么做才能让相公明白自己也需要被了解、被关心,以及尊重呢?湘裙真的很担心又爱上他一次,结果还是落得眼以前的自己同样下场,根水不要奢望得到那个男人的心,那么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
于是,一直到午膳过后,湘裙都待在屋里休息,没有踏出房门一步,一直在思索着往后夫妻该如何相处。
到了申时,管事派了婢女前来禀报,说虽老爷要离开之前想见她一面。
「二哥要回去了?」湘裙到内厅见了兄长。
阮兆铭低哼一声,想到妹婿昨晚接近半夜才回府,连面也没见到,今早他又已经出门,心里还真是呕。
「真的要一个月才能给我答复?」他不善地问。
她颔了下首。「没错。」
「好,我就回去等你的消息,要是你敢不答应,爹娘那一关看你怎么过。」说阮兆铭气冲冲地走了。
湘裙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深深叹了口气,所谓的兄妹,只不过是被利用的对象,二哥根本不把她当做是亲手足,那么爹娘总该为她着想吧?就算女儿不比儿子,毕竟是亲生骨肉不是吗?
就算过去总是迫于亲情的压力,无论是什么无理的要求,都不得不答应帮忙,可是总该有个限度,不能太过强人所难,或许她该找个机会和娘家的亲人好好地说个清楚。
一桩突发的意外事故,导致自己失去记忆,也让湘裙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对于错误的事要想办法去纠正过来。
当晚,瞿仲昂亥时左右回到府里。
他在换下章服之后,再度想起早上和妻子的不欢而散--
「就算相公是天,我也只不过要求一点尊重,还有希望相公能多用点心……」
妻子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第一次,瞿仲昂愿意去反省自己的行为。
在这二十八年来,他可以说过得相当顺遂,原本也只是个小小七品知县的爹,因为自己的出生,从此官运亨通,一路高升,若不是心疾所致,不得不辞官,他们父子俩如今可以同朝为官,权势之大,无人能出其右。
也就因为从小到大,彷佛真的受到老天爷的眷顾,想要的没有得不到,从来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去争取,就能手到擒来,每个人来到他面前,无不曲意奉承、百般讨好,自己更是习惯站在高处,用嘲谑讽刺的眼光来看待众人的逢迎巴结,总认为既然有求于人,就得付出相同的代价,提供一些乐子让他欣赏也是理所当然,何错之有?
「相公从来没求过人,也没被拒绝过……」
「相公根本无法体会求助无门的痛苦,不懂得什么叫做孤立无援……」
瞿仲昂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可是居然指责他不是」良人」,这话就未免太过分了,听了心里更不舒坦。
难不成在妻子眼中,他真是个恶夫不成?
他又真的是个不尊重妻子,也从未对妻子用过心的夫婿吗?自己在她眼中,就真的这么差劲?
于是,瞿仲昂决定去问个清楚,他究竟什么地方不尊重?又是什么地方不用心了?当他走进院落,一样先往小厅走去,可是当他来到门外,却见屋里一片黑暗,妻子并不在里头。
今天不喝茶了吗?
或者她还在气头上?
「那么应该在房里了……」他脚步跟着继续往前进。
不过当瞿仲昂来到寝房外头,透过糊着绢绸的雕花门扉,却发现房内没有透出烛光,显见主人已经就寝。
这回真的愣住了,他马上伸手试图推门而入,才发现被人从里头闩上了。
该不会是故意的?
瞿仲昂犹豫一下,还是抬手敲了门扉,等待里头的回应。
没有声音!
然后,他又敲了几下,再等待回应。
「是谁?」湘裙独自坐在昏暗中,等外头的人敲了半天才出声。
「是我。」他不相信她听不出自己的声音。
「原来是相公,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着?」她保持坐姿,没有起身应门。
「今晚不喝茶了?」他问。
湘裙佯叹一声。「因为今天陪璇玉练了一天的字,用过晚膳之后,便有些撑不住了,于是决定早早就寝,所以改天再喝茶吧,相公也早点回去歇着,可别累坏了身子。」
「你……」瞿仲昂张口想说什么,不过又想起她说的话。
「就算相公是天,我也只不过要求一点尊重,还有希望相公能多用点心……」
他可不希望又被妻子说不懂得尊重了。「那么你今晚就好好休息,有话等明天再说吧,我走了。」
听见外头没有动静,显然已经离开了,湘裙心情不禁陷入矛盾,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湘裙想不出该用什么法子让他明白,所以只能这么做,这也是万不得已。
只希望用这种方式来逼相公面对他们之间的问题。
但愿这么做有用。
就这样,隔天晚上,瞿仲昂又没见到妻子泡着茶等他来闲话家常,于是便去了寝房。
「少夫人每个月的「那个」来了,身子不太舒服,已经在休息了,还说这几天无法陪大少爷喝茶。」青儿低着头,心虚地说。
瞿仲昂看了那扇紧闭的门扉一眼,以前倒没注意到这种小事,更没听妻子提起过,心里不禁要想,是否真的太不关心了。
「少夫人若是真的很不舒服,记得明天去请大夫来府里瞧瞧,还有交代厨房炖些补品。」
「是。」她呐呐地回道。
又过了三天,瞿仲昂还是没等到妻子泡的茶。
青儿期期艾艾地照着主子的话说着--
「少夫人交代说她身子还是……呃……「不太舒服」,请大少爷见谅。」
「有没有请大夫来看看?」瞿仲昂真的担心了,也觉得过去确实不够用心,从来不知这些妇女毛病会让妻子这般虚弱。
她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少夫人说过两天就没事了,不用请大夫。」
「无论如何,明天都去请大夫来帮少夫人把个脉,看看应该如何调养,以后才不会再发生。」他叮嘱地说。
在房里的湘裙听他这么说,不禁露出浅浅的笑意,因为她听得出瞿仲昂是真的关心,开始有一些转变,否则依他之前的态度,说不定会一口咬定她是装的,然后拂袖而去。
湘裙不禁感到欣慰,幸好这个法子有用。
接下来,瞿仲昂因为公务繁忙,又被皇帝留在宫里陪他对奕,再度出现在寝房门外,已经是七天后了。
瞿仲昂因为没见到妻子,便直接到寝房来找人。
「小少爷今晚突然说要跟、跟少夫人一起睡,这会儿已经都睡了。」听命行事的青儿挡在门外说。
他微微一愣。「璇玉在里头?」
想到儿子向来跟妻子较为亲近,反而与他这个爹疏远多了,见了面也只是询问功课学习的进度,也从来不会跟他撒娇,想着自己是否对璇玉太过严厉,因此造成父子之间的隔阂和冷淡?
这一刻瞿仲昂突然有些羡慕,很想进去看一眼,不过既然母子俩都睡了,也不想吵醒他们。
青儿额首回道:「是。」
没有多问,瞿仲昂便转身离开了。
而此刻坐在床上的湘裙,正专注倾听外头的声音,直到脚步声走远,才确定人离开了。
「娘……」璇玉揉了揉眼皮唤道。
「怎么醒了?」湘裙重新躺在儿子身边。
「娘不想见爹吗?」他打了个呵欠问道。
「当然不是了。」她抚着儿子的脸蛋,连忙否认,不希望双亲之间的问题影响到孩子的心情。
璇玉缩在母亲的怀中,又快要睡着了。
「那天你怎么会知道舅舅要来?」湘裙想到一直放在心里的疑问。
「我有「看到」……」
「是怎么看到的?」湘裙好奇地问。
璇玉好半晌都不作声,然后才说:「……不知道,就是「看到」了。」
「是在梦里头看到的吗?」想到相公天生的「异能」,该不会连璇玉也有?可是真有这个可能吗?
「不是在梦里……」他年纪还太小,一时也说不明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的?」
「那一天我「看到」娘昏倒在地上,雨一直下一直下,娘全身都淋透了,心里很害怕,可是他们不让我出去找娘……」璇玉试着回想第一次「看到」的心情,也不懂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