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焦——卡帕传》第三章(1)
在车里我告诉她,我为即将去北非而感到多么高兴;我是个吉普赛人,一个新闻记者,此外还是个敌侨;我告诉她我既非常难过又非常高兴,因为她太可爱了。她一声不吭,只是在到达车站后让我下车,然后再见也不说一声,便飞快地驱车离去。
克里斯·斯科特,一位挺不错的年轻上尉,说他很抱歉半夜里把我叫去,因为明天到一点也不迟。我告诉他,从某个角度说,我很高兴,他的电话来得正及时,因为我要的只是去北非。我跟他讲了粉红妮子的事。
他拿出一瓶苏格兰威士忌,提议为我的幸免喝一杯。我告诉他,那酒的味道着实比草莓好。他直截了当地说,他喜欢草莓,我即将去北非,而他却很可能留在伦敦。我告诉他,我只知道该称呼她粉红妮子,我忘了问她的全名,也没有问她的电话号码。
克里斯说那真是太糟了,而我发现,我不仅后悔自己不知道她的姓名、住址和电话号码,而且即使知道,也不会说出来。
第二天早晨我给亚德利一家打了电话,对他们说谢谢和再见。我用淡淡的口吻询问伊莱恩是否在电话旁边,可亚德利先生说,她已经动身去城里了。他没有主动提供更多信息,我也没有再问。
这一天白天我非常^H忙。美军给我下了命令:英国方面给了我出境许可证。他们告诉我,如果我有朝一日还想再回来,就得换一张新的签证,很不幸,即便我穿上了美军军装,从严格的法律意义上说,我还是个匈牙利公民。
我将在格拉斯哥①上船,我去那儿要乘的那班火车,将于当天晚上7:30从尤斯顿车站开出。我来得太早了,断定自己有权为自己饯个行,便去找了个酒吧。非常拥挤。唯一有空的地方是一张一位姑娘独坐的桌子。她不胖;她不是金发碧眼;她有粉红色的头发。她抬起眼睛看着我说道:“我料到会早到的。”她没有告诉我她是怎样查到我乘哪一班火车的。我问酒吧侍女有没有香槟。她有一瓶很棒的。我们干了杯,粉红妮子开始唱一首乡野味的法国歌,《'J'attendrai》②。
酒吧侍女听了很伤感,我们赶到火车前时,已经到了上车时间。一个海军小子正把车窗抬到顶,跟他的姑娘吻别。火车就要开了,我对那家伙嚷道:“我们分开些吧!”
他头也不回地答道:“美国佬,我是不会和任何人分我的姑娘的!”
我说:“不是分姑娘,是分窗子!”
他移到了另一边,而我几乎动也没动。那味道仍然像草莓。我坐回到我的车厢隔间里,仍然不知道她的姓名和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