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镇上营生皆忙碌
小镇繁华,一派盎然。琳琅珠玉,珍奇秀宝,目不暇接。见有来客,无不笑眼相迎。见一家门脸儿里尚有空位,方才进门寻了店家一问,此处可行商,这会儿便依着吩咐分道而行。大哥贯有远见,提早理清了各种手续的办理步骤,列了计划单,以备按图索骥。二哥向来风雅,一猛子扎进古玩店,不到打烊恐怕是见不到人影了。熟不知倘若那雕文宝瓶里藏了本账簿,是否会大煞风景呢?三哥一溜烟的向珠串一处奔去,一股定得挖出个珍奇的劲头儿!至于我,想破天了仍无头绪,所幸原地等候。这一恍,风乍起。
“一曲风萧萧兮易水寒,大像今日这风啊,畅快!”临边一位白胡老者夹着双臂走进酒馆。“老板,还是老三样,外加一壶好酒。”此人声音高亢,器宇不凡。与他擦身而过的是位老妇,体态丰满,满嘴油腻。
“今儿个怎么晚了,我家这孩子可还等着听您说故事呢,这一等竟睡着了,没气候的玩意儿,随他爹,一辈子与做学问无缘。得了,您慢吃吧。”老者见那副酣睡的模样,忍不住笑开。
“学问要做,觉也是要睡的嘛,不然拿什么精力呢。今日正赶上儿媳妇闹情绪,哪晓得才伸手小劝了一番,就误了时辰,平白让你们娘俩空等了,实在抱歉。”他连连作揖,一脸羞惭。
老妇见状,慌忙扶起他,“您说的什么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道理我懂。您快进去吧,若是吃了冷食身子可不好受。”她一面催促老者进去,一面用壮硕的肘臂搂紧孩子,迎着风眯缝起眼来。“这鬼天气,挨千刀的老天爷!”她连连咒骂开,“该死的老东西,没个脑子,这大风天儿也不来接我们娘俩儿,挨家少喝壶马尿能下地狱啊,该死的!”又卷过一阵烈风,推着她紧跑了几步。
我对妇人口中的这位授学者颇为好奇,刚欲寻其踪迹,却见大哥身影,只得作罢。“手续办的顺利吗?他们可否难为你?”
“没有,都是善心人。怎么就你一个?他俩呢?准是玩开了忘了时间,也不见人影,越大越难管了,惯得他们没个样子。”大哥四周张望,不时气喘吁吁。“依我之见,时间不宜耽搁过久,趁热打铁的开工,总这么闲着倒不如回家帮着做点杂活,也省的疲累。”
“你先别急,我去找找看,想必也走不远。我见这家酒馆营生尚好,今晚便住此吧。环境干净,价钱也合理,又离摊位不远,办事都方便。”不仅如此,说不定还能了却一桩心愿,我暗想。
“行,依你所言吧。”大哥应道:“我在里面等你们。”
寻了一圈,再次回到酒馆,饭菜已备齐,而老者却不在。简单动了几下筷子,大哥便言归正传。“三弟,明早随我去取板车,咱们去荻姑娘家。”
次日清晨,一行人重返“故里”。女主人见到我们颇为吃惊,韵荻更是乱了方寸。“发生什么事了?”她放下手中针线,询问起来。大哥将计划和盘托出后,母女俩面面相觑。“这么做能行吗?镇子上会有人买我们的手工席子?”呢喃声里透着馁气。
“当然了!做的多贴心。不仅纹路细致,图案亦令人眼前一亮。我先买上几床褥子,再来几张凉席盛夏留用。”三哥爽快地说,他盼望她能打消疑虑。
女主人接过话来:“行商之路并非单纯买卖,这里面大有学问。你们初来乍到,想清楚了吗?万一赔了本,怎么向家里交代?”听惯了远亲口中盈利与亏损之类云云,不禁替眼前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担忧。
“请您放心,我们既然敢做,就有承担后果的勇气。若是天不如意,也定会连本带利的悉数归还,绝不使这一针一线的辛苦付之东流。”大哥表明了态度和决心,神情严肃,灼灼目光里容不得半点谎言。
“妈妈,不如答应吧,我相信他们!你不是也很喜欢几位哥哥嘛,既然如此,又何必犹豫呢?这些席子留着也不过是摆设,派不上多少用场。”韵荻这番话,恰到好处的将女主人摇摆不定的心拽回正轨。
“那好,我答应,答应就是了。你这张小嘴儿,刚才还吵嚷着犯困,这会儿子倒来了精神。”母女俩相视一笑,温馨四溢蔓回。“虽说是应允,也少不了老生常谈。倘若得心应手,你们放手大干即可,不必担心供不应求。倘若违了所愿也不打紧,万万保全自身,钱财乃外物。还有,绝不能干出些奸商之为!要赚安了良心的干净钱。你们可听懂了?”
应荻母所说,我们皆发了誓,凭良心且办实业,这才搬运起来,运回了驻地,一并整齐的码放在摊位前。二哥也合计出价位,留了弹性范围,可谓万事俱备。嗓门一向亮堂的三哥叫卖开来,只见他撸起袖子,挺直腰板,喊的面红耳赤:“瞧一瞧,看一看,上等被褥防寒流,上等凉席耐酷暑,席子配褥子,更有好优惠!错过就不再!这位大姐,买床被褥吧,手工制作,贴心保暖,保准您整晚安睡。怎么?不要吗?过来看看吧,亏不得!这位大哥,您看这凉席多精巧,安置在家中提气又清爽,便宜实用,保准您放心!您别走啊,看看也不打紧啊......。”这么大段单词,真难为他了。
“老三,歇歇吧,咱不急,不急。”大哥道。
“没事,不累,真不累!做买卖嘛,不吆喝怎么行。”
“吆喝?你这么吆喝可不行,瞧我的吧。”二哥拿起一款绣有牡丹花样的席子,迎向一位妙龄女子。“姑娘,在下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又不想靠着乞讨为生,遂连夜赶制了几匹席子以谋条生路。方才见你翩翩而来,顿觉亲切。若不嫌弃,赠予你吧,仅是相赠。”他递到了她手里。
“好精致的花样,是你绣的?”女子一见便心喜。“平白接受怎行,你拿好。”她从袋里掏出钱来,“不用找了,这花样极和我的心意。倒是难为了你,绣工堪比绣娘了。真有意思,我还是头一遭见男人的手这样纤细。”她打趣了几句,同他告辞了。“对了,我的名字便是牡丹。”她莞尔一笑,倒似幽兰。
二哥宛如得胜而归的将军,“怎么样,这才叫做买卖。”他朝三哥瞥了一眼,真可谓雄赳赳气昂昂。“光靠蛮劲儿怎么能行,你得学着观察。”
“二哥,你......真神了!佩服,佩服!你快告诉你,你和她说了什么,她就乖乖的买了。”我只觉得好奇。
“想知道?”我一个劲儿的点着头。“真想知道?”
“想!你就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好吧,那我就透漏一点儿。其实很简单,就是观察。你们没见那身行头上绣着牡丹图案吗,色泽鲜亮,料子透着顺滑,想必是新作不久。她刚刚又在前面摊位上买了几朵簪花,均是一个样式,牡丹花。这下都懂了吧。”二哥拍了下我的脑袋,“好了,快别愣着了,收益多多才好啊。”
“你这是碰巧,碰巧被你蒙上了。”三哥不服气道,“我就不信,我就吆喝!”说罢,又敞开了嗓子。大哥同我们皆相视一笑。
正所谓:兄弟同心,买卖畅通。齐心协力,岂能不顺。想来整条街巷也难抵我方热情,不久便引来众人围观。要说巧舌如簧,非二哥莫属,几回合下来已然有现钱进账。趁此良机,何不一鼓作气。于是乎,我们使出浑身解数,抓住此地气候多变以及席辱供应不足等不利因素,使得来往人流络绎不绝。
初涉经营之列,虽说不过是小本生意,却也算功德圆满。傍晚时分,车水马龙之象渐行渐远,清点完毕后,顿觉周身劳顿,好在身侧便是酒店,人乏了,用酒来提提神。
正当此时,忽见白发老者迎面而来,真是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