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我好想你

007、我好想你

星河了无尘埃,更显得天边那团烈火无比rela,似要将夜空点燃。浓烟不断聚拢,冲破他的头顶窜向远方。男孩隐约意识到来自山水琅方向的光线意味些什么。然而越猜想步履越急促,心跳越剧烈。翻腾在火海里的房屋像枯叶般零落成泥,经历过挣扎,复妥协,终归于平息。毫无人迹的四周寂静可怖,闭目的屋舍恰如沉尸。浓烟熏得睁不开眼,焦味令它难以喘息。或许前生的它是出生入死的英雄,因镇守四方的重担太过沉甸而不得不搁浅。

尸骨无存的店家究竟魂归何处?可能徘徊在岔口,可能已获取幸福。也许正在为自己搭起庄严的坟墓,从容当作厚土用来栖息,尊严裹其躯体,淡然化身藤蔓来遮风雨,自由是长满小坡的花,此外还有相思陪伴。

如果悲剧注定每天都要上演,可不可以让生者感受完最后的喜悦,再带着笑离开。仅存的梦境终被打破,希冀的光辉还没升起就已向灰烬独行。几声叹息,依稀尚存。“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谁能告诉我,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是一场梦,一场梦!”男孩扑倒在畸形的碎石上哀嚎,泪水滴进烧焦处,仿佛有股刺鼻的人肉味。“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剩下我一人。”即使无数次扮演喜剧的配角,做它的丫鬟,也好过此刻的主角这般卑怜。此时的感觉就像躺入被火焰炙烤的囹圄,铁链紧缚着不断被灼烧成滚烫的肌肤。地表裂开一条等同人类长度的曲线,从缝隙底端慢慢溢出血泡。长鞭搅拌起沸水,狠狠抽过来。枷锁被扔进油锅煎炸,碎成粉末。用它煮成的水直接灌进口腔,竟能冻彻心扉,在心房结成很厚的冰凌,经万年不化。

还记得吗,某个秋日,“天要转凉了,穿这么单薄的外套怕会冻坏,试试这件棉衣合不合身。”收到这份礼物时,本是随口说了句“离冬天还早,这么急着拿出来不会是怕自己等不到吧”。那段时间店家总病着,偶尔说些玩笑话逗他开心倒也轻松许多。如果知道任何不经意的开口都有可能变成现实,那么此刻除了悔恨也再不剩什么。仿佛彼时还翱翔在用爱编织的天网中栖息,刹那却坠入布满恨的沼泽边缘挣扎。有种脊背发麻的痛感,浑身快要散架般疏松。风从各个入口强行袭击,直到躯体因寒冷而剧烈抽搐,这才知道还活着。然而即使顷刻间化作烈火,也无法温暖自己。朦胧中,有人为他披上棉衣,站其身旁**着哭泣。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接下来是个休止符。

“那你的家在哪儿?”又是沉默。

“父母呢?总还记得吧。他们叫什么?”继续延续僵局。

“你会说话吗?能听见吗?”依然不声不响。

“我弄点吃的给你好不好?”

“好。”一个字,开启一段故事。

人生若因为忌惮错过而只愿停留在初见,这样的结局是断不肯被苍天赋予的。它安排彼此相见,是为了更好的完成这篇创作。至于结局是喜是悲,问谁都没用,就好比作家在写小说时并不清楚随着字句的堆砌会在何处收尾。

“别着急,慢慢吃,先喝口汤。”席间,故事的开头在祥和中展开。“吃完饭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好好睡一觉。”这种关怀弥足珍贵,于他而言流浪之人不配拥有爱和问候。

“你会突然离开吗?”

“傻孩子,怎么会呢。”

“那你会不要我吗?像他们那样。”

“永远都不会。”还是曾经的承诺,店家口口声声的保证。

还记得吗,我们拉过勾的,连同那些赋诗的岁月。生活该是充满色彩的,像朝气蓬勃的少年。你说“我喜欢为生活添几笔墨色”,于是用笔端蘸着清墨,将纸笺铺满桌面,还未起笔,仿佛半辈子已藏进画里。空山新雨,是明朗的诗;大漠孤烟,是壮丽的诗;小桥流水,是婉约的诗。“那么我呢?”我会调皮地问你。你虽欲言又止,但终究没让我失望。

“我叫白谦悠?这么说我有名字了。”

“对,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谦悠。果然像诗。”

“不仅有名字,还有家人,我就是你的家人。”

那时的男孩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每个生物都需要家。往常的落魄之躯,记不得遭受过多少冷眼、恶言。如今面对这一池柔水,竟想溺死其间。

一个姓氏,开启家族的历史。

《黄鹤楼》——崔颢: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白谦悠,出自“白云千载空悠悠”。谦字,意在谦和。

“他们从不想我吗?”夜晚,两人的话语继续勾勒这段刚刚开始的故事。

“怎能不想,只是人人都有难言的苦衷。要爱你的父母,无论何时何地。”

“那你呢?会因为苦衷而抛弃我吗?”

“真是个傻孩子,我会永远陪着你。”

“我好怕一觉醒来又成孤零零的,这么想着就不敢闭眼。”

“不怕,我陪在你身边。快睡吧,我不走。”

如果能建起海市蜃楼,就能永久的存活在梦里。只可惜再美的太虚幻境,也是会道破人世的无常。他喃喃自语,日后再不能听到熟悉的声音,或许那美妙的音色已融入水中的月影。

多年前,同样的疑问,“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你的父母呢?”

“没有父母。”

妇人带男孩来到桌前,同样的位置。

“记住,这就是你的名字,你叫白昼。”

“我叫白昼。”初闻的心情和谦悠一样兴奋,宛若新生。

“从此你就跟随我,我是你的家人。山水琅,也就是这家小店,是我们永久的家。”他想知道该如何报答,只说务必要保护好山水琅,“它承载了太多人的心血。倘若你有了小孩,是男婴,便取名白谦悠,取谦和之意。是女婴,亦叫白芊悠,取芊绵之意。”除此之外,老妇让他记住,“我不是你的恩人,而是你的家人。”

原来她曾有过一个男婴,却没能顺利生下来。这个名字本属于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我知道让你答应此事,实在强人所难。算了,一切按你的心意吧,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没过多久,她就告别人世了。就如同白昼没能亲眼见到谦悠的小孩出世,妇人也没能见到谦悠的到来。然而,他却始终想念这个心怀善念的女人,正像他亦将永远被想念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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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如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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