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成谷前方知计，李松烈死敌阵中

崇祯十二年正月十八，是李自成与朱常瀛约定献城的日子。一大早，朱常瀛便派人来，有模有样的重新说了说如何入城的详细细节，并且连进城之后，双方的座次排位都说得清清楚楚。好一个做戏的王爷！这一切不得不使李自成相信。

但是，身经百战的李自成怎么可能不懂得用兵使诈的道理。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桂王从议和那天起到现在给自己的全都是空头支票，纵使李松说的天花乱坠，若全是骗人的又该如何？李自成派人紧紧盯着李松与朱由楥，看二人有何异常举动。一旦有变，立刻杀掉，攻入衡阳。

可是，十多天来，负责盯着李、朱二人的军士并没有发现二人有任何异常，每天除了跟城里必要的联系之外，全然没有使节的意思，吃喝玩乐，好一派大官僚作风！李自成是很讨厌这种人的，大明朝就是因为这种官吏太多，才使得老百姓吃不饱饭，被逼无奈揭竿而起。自己不也是没饭吃才出来投了这农民军，历经转战，从家乡陕北一路南来，转战各处，受尽颠沛流离之苦。虽说是这十万大军的统帅，可是远没有在自家的窑洞里睡个囫囵觉让人感到舒坦。

每每想到这里，李自成就想，若是哪天自家做了天下，一定杀光这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可是，这两人在营里的这般作为，却让李自成极度放心。因为这恰巧证明，桂藩上下，也是这般花天酒地。

大概巳时三刻左右，李自成大军开始开拔，准备自西山进入衡阳。临行时，李自成仍然不忘两位明朝使节，令军士严密看管二人，等进了衡阳，再将其释放不迟。

大军缓缓的前行，直到未时来临，才来到西山口。

大将刘宗敏观山上草木动静非常，赶紧奏报李自成说：“大哥，我看这山上草木不像是好久没有人动过，而像是近日有人在这山里待过。那再往北，山上林木不停的摆动，而今天并没有刮风啊！”

李自成顿时警觉起来，对刘宗敏说：“宗敏老弟，你的意思是说，朱常瀛这老小子在山里设下了埋伏，想诱我军进入山谷之中，进而围而歼之？”

刘宗敏说：“不敢说没有这种可能啊。”

李自成说：“来人，把那朱老三跟姓李的那老小子都给我请到这来。我倒是要问问，他们的大王今儿个是要与我和谈呢，还是开战！”

身边的护卫立刻到后军去找李松跟朱由楥。

不一会儿，护卫来报，朱由楥不知去向，只带来李松一人。

李自成一听，顿感形势不对，赶紧命令先锋部队后撤，大军后队变前队，退往营中。回头一想，若是明军袭击了大营，那自己这一回去还不正好遭遇了伏击？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李自成极为恼怒，叫人立刻把李松带到面前。

李松站在李自成马下，昂首挺胸，一副侠士形象。这让李自成对这个同姓之人多了几分欣赏。但是，自己今天进退维谷，实实在在地是被眼前的这位给坑害的。若不是他，自己早就在十几天前就带兵攻入衡阳了。

李自成用士兵递给他的一条松枝指着李松说：“我念着衡阳百姓，不想让他们遭受兵灾，你们可倒好，疯狂的算计我，想让我这十万人马尽数折在这大山之中，用心也太过歹毒了吧？”

李松佯装不知：“将军何出此言？”

李自成说：“我是个直人，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你也不必要在我面前装，咱直接像个男人似的，亮堂堂的说话，行不？”

李松说：“将军的意思小臣实在不明白。”

李自成已经十分懊恼，极力压住自己的愤怒，不由地提高声音说：“我好心好意求双方和解，不想闹得衡阳成战火纷飞，百姓涂炭流离，书生士子横尸露天之外。你们可好，假意献降，与我约定入城时间、方式、路线，还假情假意的说要跟我歃血为盟，却在这西山谷中埋伏重兵，引诱我军进入，妄图将我等杀死在这衡阳德胜西门之外。你说，我说的对吗？”

李松见李自成这么说，自知计划已经被识破，便直言说道：“你本是陕西行省一小小驿卒，跟着刁民造反，扰乱地方、祸害百姓，还有脸苍生长苍生短。你这种贼寇行为，只要是稍微读点圣人之书的，都会贬斥你。我堂堂桂藩，洪武大帝正脉，永乐大帝传人，怎么可能与贼寇暗通款曲，以一方百姓之福气换取临时之安枕？”

李自成被这李松在此点燃了内心的怒火。他再也忍不住了，脸胀得通红，怒目圆睁，大声叱问道：“那朱老三哪里去了？”

李松哈哈大笑一声，说：“安仁王已经安全脱险，这会儿想必已经与永明王回合，正商讨着如何在这谷中杀死你呢！”

李自成情绪崩溃到了极点，想想自己征战数年，竟然被这个小人物骗的团团转，有如蛟龙陷于浅滩、猛虎被困牢笼。他拔出宝剑，直接刺入李松口中，口中还不停的骂道：“要你再说，要你再说！老子让你永远说不出来！”

李松满脸是血，倒在地上。

山谷深处突然喊杀声四起，朱友亮亲率的大军已经对先锋部队开火了。想想自己先锋营的六千多将士将全部葬身谷中，李自成顿感悲愤异常，命令中军进谷作战。

刘宗敏赶紧劝道：“大哥，此时不可入谷。我们尚且不知这谷中到底埋伏了多少官军，贸然进去，必然有去无回啊！”

李自成哭着说：“难道我六千先锋，就白白的葬身吗？”

刘宗敏说：“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为大队寻找去处，我军暴露在这里，车马辎重、老弱妇孺，一旦明军来攻，必然是血流成河啊！”

李自成慌乱中竟然乱了阵脚，赶紧说道：“宗敏老弟，你看着办吧，我现在心已经乱了。”

刘宗敏忙招来各营统领，吩咐撤退事宜，一一安排妥当。农民军尽数向北，退出湘西，直扑湖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