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认祖归宗

第九章 认祖归宗

如此住了两三日,龙吟风尘之苦尽退,毒气也消了不少。这日起得大早,红日初上,时至春末,冷暖适宜,龙吟游兴大炽,便想出去好好走走,刚出房门几步,便听到不远出劲风呼呼,似乎是有人在练武,他循声走过去,却是云家后院里一块极大的练武坪,云家人全都在那里。场中任帆拿了一支银笛,舞得风声甚劲,正是云家的“流云玉箫”的箫法。他的银笛被大漠夫人毁了,这两日做了一支新的,与原来那支无甚差别。

龙吟瞧得一会,见他箫法散乱残缺,不得其法,速度虽然快,却全然没有“流云”的悠闲适意,浑然天成之感。龙吟来云家,就是受师嘱托将云家失传的武功还给云家,也算是报答一点点恩惠,但是眼下他心中有很多疑团未解,这件事暂时不宜去做。

他正打算转身离开,却被一旁观看着并没有练武的云悠羽看到,云悠羽叫道:“龙大哥,你起得这么早么?”

龙吟此时若是离开,到像是存心要偷看人家练武了,于是停下来,微笑一下:“是啊,我身体睡得懒散了,想出来走走,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过来看一下,打扰到各位了吧?我这就离开。”说罢转身就走。

“贤侄请留步!”云破空叫到,他走上前来,“贤侄何必客气,我们这一点粗浅功夫哪能入得了贤侄法眼?说来惭愧,我父亲离开家之后,我云家武学流失,我年轻时气盛,远赴西域大漠去追寻。没料到武功没能学到,反而累得爱子客死他乡。我痴长四十余载,武学一途自知无望,偏偏门丁寥落,只有一子悠羽,却又体弱多病,练不得武,幸亏上天赐我一义子任帆,倒也颇伶俐可喜。贤侄高义,又出自名门,恕在下孟浪,若小儿任帆能得贤侄指点一二,云某感激不尽!”

龙吟见他说得情切,便施了一礼说:“世伯不需客气,我原有此意,只恐唐突了帆弟。世伯如此一说,愚侄便献丑了。”说罢走到任帆身边,拿过那只银笛,说道:“这招‘孤云出岫’你使得不对。”说罢手轻轻一抖,只见眼前一片银光,他出手并不甚快,但是姿势妙曼,意态悠闲,举手投足似乎毫不刻意,漫不经心的一划,那银光时敛时放、徐急徐缓,变幻莫测,忽然他清啸一声,银光顿收,若明若暗,宛如天边一片孤云时隐时现,仪态万千。

“好!”一声喝彩,众人顿时回过神来,一看却是严若寒大清早过来一起练武,正好见到龙吟这招‘孤云出岫’的精彩之出,忍不住大声叫好,说道:“原来这一招居然能如此精彩!”

其实除了严若寒,无人不惊异于龙吟的这一招,这招‘孤云出岫’原本是“流云玉箫”的起手式,云破空自认为云家武功虽然大部分都已经失传,但是这一招自己也总有了六七分火候,但见龙吟一使出,才知道自己所学不过皮毛而已。

龙吟慢慢地说:“云柳段严四家武学,同宗同源,原本是要四家合练才能事半功倍。比如这流云玉箫,虽是云家武功,但是云乃天上之水,即乾上有坎,须配合严家‘天衣刀法’的口诀才能练得真髓。流云玉箫精义来自于天上浮云,浮云千变万化,每时每刻便有不同,所以这箫法招式繁杂,变化多端,乃是四家之最。但是使用者若心多杂念,无闲云野鹤的悠闲意境,也难以体会到个中精髓。你越急于求成,使出来的箫法就越暴躁呆滞。”

云破空暗暗点头,任帆却不甚明白:“悠闲意境?打架时候还能悠闲吗?”

龙吟道:“越是紧急时刻,便越是要能悠闲,能沉着。所谓‘泰山崩临前而色不变’,身体越放松,便越能应对敌人施加与你身上的力,便好像使尽全力打铁块和棉花,铁块虽硬,遇到巨力也要变形,棉花至柔,巨力便无从着手。你现在不明白不要紧,日后修为深了便知道个中涵义了。”

云悠羽忽然插嘴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龙大哥说的这各,便是道家的精髓,自然之心,平常之心吧?”

龙吟微微一愕说:“不错!悠羽好聪明!”云悠羽脸色一红,微微一笑。龙吟问道:“世伯,悠羽悟性极高,为何不让他习武呢?”

云破空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想让他习武?当年我和他娘在大漠痛失幼子,大受打击。我还好熬过来了,他娘回来之后却大病一场,拖了半年之久。后来在战乱中捡到帆儿,思念总算有了寄托,这才慢慢好起来。再过的一年多生下悠羽,全家别提多高兴了!谁知他娘怀悠羽的时候身体没有复原,又动了胎气。悠羽生下来哭也不哭一声,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有几次病得险些死去,我们没办法,只得听老人的话,多病的孩子要贱养,给他设闺房,带长命锁,自幼当作女孩子来养,好不容易长得大,那还敢让他学武?”

这时严若寒见云悠羽脸色不好,便关切地道:“悠羽,今天脸色不怎么好啊,怎么起得这么早?累不累,要不要回去休息?”云悠羽默默地点点头,转身便欲离开。

龙吟见他神情低落,心中颇为不忍,忽然心念一动一个想法形成,便道:“其实要让悠羽练武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云悠羽猛的站住,回过头来急切地问:“龙大哥你说我可以学武功?!”

龙吟点点头,沈惊鸿道:“可是他身体这么差,怎经得起练武时候的磕磕碰碰?”

龙吟道:“悠羽天赋极好,悟性强,根骨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体质太弱。这有先天原因也有后天原因,不论如何,却都不是不能克服的。想当年我被雪雕带上山被我师父救下来时候,又冷又饥、又受风寒又受惊吓,简直是五痨七伤,只剩一口气了......”

沈惊鸿忽然插嘴道:“雪雕?那是什么东西?”

龙吟一愣,心想:若这话是任帆问的倒也不奇怪,怎么温柔稳重的云夫人也会插人嘴这么问?却见沈惊鸿神色甚是古怪,似乎带着希望,却又有些恐惧。于是说道:“那是天山特产的猛禽,翼长盈丈,伏狼屠虎,力大无穷。我师父说我当年是被后山一只雪雕带上去的,那时候我还是个婴儿呢!”

云破空和沈惊鸿神色大变,齐声道:“那婴儿——”忽然相互望了一眼,然后云破空调整了下呼吸,道:“那婴儿身边有没有带什么东西?襁褓是什么样子的?”

龙吟脸色也顿时一变,嘴角一抽,低下头去,半天才抬起来说道:“既然这样,我也再隐瞒不了了,索性就全告诉你们吧!”说罢苦笑着摇了摇头,“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各位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然后转身就向自己房间走去。

众人一头雾水,不知道他那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是什么意思。云破空和沈惊鸿却神色紧张,身体微微颤抖,强忍也压不住激动的神情。

沈惊鸿首先忍不住问:“破空,你说会不会是他?”

云破空打了一个激凌,喃喃地道:“我不知道,年岁符合,遭遇也吻合……如果不是,那也罢了;如果是、如果是,那、那……”他“那”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眼睛死死盯住龙吟走远的方向。

白影一现,龙吟从弯弯曲曲的花园小径尽头出现,手中拿了一个细细长长的包裹,正是他带来的两个包裹之一。云破空双眼猛地瞪圆,闪烁出异样的光芒,实际上龙吟刚到云家,他就已经见到这个包裹,当时没有留意,此时再见到它,却用双目死死的盯住,似乎要把包裹布烧穿!

龙吟慢慢走过来,看到二人的表情,脸色微微一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包袱慢慢打开,露出一支一支古香古色刻着龙纹的玉箫。“啊——”众人齐声惊叫,这明明就是云家失落已久的龙吟箫啊!龙吟又将手伸入胸口掏了掏,拿出一块扇形玉珏,道:“这也是云家之物,现在一起还给你们,要杀要剐,你们动手吧,我绝不还手就是。”

严若寒、任帆、云悠羽一齐大惊,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说起,云破空和沈惊鸿神情激动无比,胸口不断起伏。忽然云破空一个箭步窜上去,扣住他的脉门。

云悠羽惊叫:“爹爹,你干什么!?”云破空双目圆瞪,忽然泪水涌荡出来,喃喃地道:“是反关脉、是反关脉!苍天开眼、苍天开眼啊!”

龙吟苦笑一下,也不挣扎,只等云破空一掌劈下来,谁知云破空双臂展开,死死将自己抱住,放声大哭:“我苦命的孩子,我和你娘想得你好苦啊!”

众人一齐呆住,龙吟霍的瞪大双眼,似乎没听清他说什么,目光呆呆的望着前方。沈惊鸿嘴唇半张,受到了莫大的震撼,不停的抽动着,想要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忽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娘!”云悠羽叫道,严若寒、任帆、云悠羽顿时回过神来,一齐涌上去围住她,将她扶起来。云破空忙松开龙吟,走上前去,用手掐住她人中,“嘤——”她幽幽醒过来,睁眼一看到云破空,眼泪便滚珠儿似的落下来,轻轻地说:“破空,我又梦到阳儿了,这次见到他的脸了!他很好,很像——”忽然她头一转,看到还呆呆站在那儿的龙吟,“啊!”的叫出声来,忽然她浑身颤抖,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我、我不是在做梦?他是阳儿,是阳儿对不对?告诉我啊破空!”

云破空含泪笑道:“是!是我们的阳儿,我们的孩子回来了,他还没有死,他——回来了!”

沈惊鸿缓缓站起来,走到龙吟面前,慢慢的,微微有点迟疑的抬其手来捧住龙吟满是惊诧的脸,颤抖着,轻轻说道:“阳儿,我是你娘啊!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闭上眼睛就是你,你断奶了、走路了、会叫娘了......”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簌簌”往下掉,“当年我被沙子埋住,眼睁睁见到恶鹰从我手中把你叼走,我动弹不得,只扯下这一小片襁褓。”说罢从胸口掏出一个小香包,里面一块颜色发黄的白色碎布。她继续说道:“我以为你死定了,每晚做梦都梦见你的鬼魂跟着我,慢慢长大,可是我却看不见你的脸,只听你埋怨我:‘娘,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让我被老鹰叼走?为什么让我被它吃了?我死得很惨,你知道不?......’孩子,娘不是不要你啊,娘恨不得拿自己换你被老鹰吃掉你知道不?现在,你居然没有死,你回来了,我的儿子!我的亲生儿啊!哈哈、哈哈哈......”她放声大笑,眼泪却不停涌出来,手紧紧的抓住龙吟,生怕一放手,他就会消失。

龙吟脸色由呆滞变的震惊,由震惊变的怀疑,当看到那块白布时候他惊得跳起来,然后听到沈惊鸿的话,眼圈越来越红,喃喃地道:“你是我娘?我、我是姓云的?”终于最后忍不住了,眼泪奔涌而出,“娘——”他哭着跪倒,抱住沈惊鸿,“孩儿也想得您好苦啊!”

云破空呵呵傻笑,跑过去扶起龙吟,龙吟低声叫到:“爹!”严若寒、任帆、云悠羽一齐惊讶得张大了嘴,没想到这个武功卓绝的绝美青年居然会是自己“去世”多年的大哥,云家的长子云悠阳!

云家的下人一齐沸腾起来,云家自悠羽出世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平时老爷和夫人对下人极是体贴关心,宛如一家人,但是他们自己却似乎从来没开心过,新来的下人固然不明白,老的佣人知道也不会乱说。眼下那个传说中去世多年的大少爷忽然从天而降,而且是个武功卓绝、俊美绝伦、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众人不需吩咐,就自发的打扫、修葺、还在厨房里整出一大桌拿手菜,尤其是很多不带荤腥的素菜——给大少爷吃的。

与云家世代交好的严家,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到正午,严松庭与夫人又惊又喜的赶到云家,云家已经备好酒席等着他们。严松庭一进门就爽朗地笑道:“我就说嘛,第一眼见到世侄的时候我就觉得像当年的云叔叔,结果他是云叔叔的亲孙子!哈哈,看我的眼光不错吧!”

众人都笑了,一齐入席,这次龙吟说什么也不肯坐到左首了,只是坐到了母亲旁边。沈惊鸿欣喜的不停抹眼泪,云破空劝道:“阳儿回来是好事,你怎么老是哭个不停?”

沈惊鸿瞪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我这是高兴的!”龙吟,应该是云悠阳心中感动,轻轻握了下沈惊鸿的手以示安慰,众人便在笑声中开席。

酒饭过半,大家话题多了起来,严松庭问道:“贤弟,当年你们是怎么失散的?你们回来后伤心欲绝,我们不好提起,现在阳儿都回来了,你且说一下具体经过好不?”

云破空道:“好吧,我便把具体经过一一说出来,也好出出心中这口闷气!话说我父亲去找逍遥神君印证武学后便一去不返,云家祖传宝物,龙吟箫、离玉珏、还有武功密笈一齐失去了。我便和惊鸿远走西域,翻高山,过大漠历时三年,总算工夫不负有心人让我一一找了回来,除了武功密笈已经残缺不全,其它两样倒也完好。更令人高兴的是,内子已怀了身孕六个月了。我不敢怠慢,立时便要回来,谁知却遇到战乱耽搁了月余时间。

我们在战乱救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模样不算美,却也颇为清秀,她为感谢我们救命大恩,说是要为奴为婢报答我们。我们见她无处可去,人也算是机灵能干,便收留了她,回家途中,我们经过大漠,本来离足月还有一个多月,内子忽然便要生产了,我急得不行。那女子却似乎很是熟悉大漠的环境,将我们带到一坐城堡里,城堡里人服饰古怪,但对我们甚是尊敬,那女子还亲自替内子接生,产下阳儿。我们夫妻对她相当感激,便对她说:‘我们的恩你已经还了。这里的人既然是你的旧识,那你便留在这,不要再跟我们奔波劳苦了。’”

这时候云破空叹了口气,继续道:“她当时坚决不肯,说既然是你的奴婢了,为我们做事是应该的,便有再大的功劳也不能改。我见她说得真诚,颇为感动,便没再多说。谁知——”他停了下,脸色忽然变的恼怒,“当晚我心情无端烦躁,睡不着便起床走走,那时月色当空,大漠千里黄沙裹银,甚是美丽。

我听得有人说话,一时好奇,便走过去,听得几句,心下顿时冰凉,一男子说道:‘夫人看上那姓云的小子直接下手不就得了,干什么还费那么大力气又是当仆人又是去给那小娘子接生?’

另一个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夫人先施恩于人,然后找人弄死那小娘子和她儿子,再趁虚而入,还不怕那姓云的服服帖帖?那姓云的性子犟,来硬的不行,只能慢慢来,而且夫人还想得到云家的武功呢,那小子身上密笈残缺不全,那内功心法还得着落在那小子身上要!’

那个又说:‘只怕那小子机灵,不容易上当,单就夫人现在相貌一般,等那小娘子一死忽然就成绝色美人了只怕就瞒不过去!’

另一个冷笑下:‘你以为夫人会那么傻?她会在杀死那小娘子时候找个普通女子换上自己的衣服做成护主被杀的样子,然后毁掉她的容貌。嘿嘿,到时候她再以真实容貌去找姓云的,就说那女子是自己妹妹,那姓云的还认得出来?’

那个笑道:‘好计谋啊,嘿嘿。只可惜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就那么死了真是可惜啊,要是给我先睡上一次再......’

另一个说:’那你去找夫人说啊,由你去杀她,先奸后杀!”那人打了个寒噤,道:‘我随便说说,你可别去跟夫人说。万一让她知道我对别的女人有想法,那咱大漠骷髅帮的七大酷刑,我只怕要一一尝个遍!’……

我听到‘大漠骷髅帮’时,当场就四肢冰凉,险些摔倒,等那俩人走远了,才敢摸索着回家,当晚连夜收拾好东西和内子阳儿逃了出来。但还是被她发现……”

无垠的沙漠,金黄的沙丘,如血的残阳将沙地映成诡异的火红.在天与地的蓝黄交错中,出现了一点白影,在红黄之间显得份外突兀.

一骑怒尘,雪白的宝马驮着两个人,不,应是三个,一男一女和一个未满月的婴孩。男的白衣胜雪,和胯下的白马组成浑然一体,俊逸绝伦的面孔因连日赶路而露出疲惫之态;女的美如天人,铅华尽去而微露娇柔之态,虽因日夜奔波而略沾一丝人间尘色,却毫不掩其天香国色;他们所乘的白马亦是神骏之极的好马,但以因负荷过重加上连日劳累早以疲惫不堪,正大口大口喘气,但这并不影响其神速.

在他们之后约半里处出现了一道红影,影影约约是四个女子抬着一顶轿子向他们追来,速度竟不在快马之下!

马背上女子焦急的向后一望,再回过头来向男子急切的叫道:“颇空,她们又追来了,怎么办?"男子眼中射出一道怨毒的光芒,钢牙一咬,猛的翻身下马.白马大吃一惊,“嘶律律--”的一声长鸣,猛的停下来,疑惑的望着主人.女子也同样吃惊,叫道:“颇空.你——”

白衣男子——云破空艰难的笑了一下,对女子说:“惊鸿,你带阳儿先走吧,我很快就来."

女子知他在说谎,惊叫到:“什么你要和那妖妇动手么?你不是她对手啊!"

云破空惨笑一声:“顾不上许多了,为了你和阳儿只能豁出去了!”说罢,他取出背上一支古香古色刻着龙纹的玉箫和怀中一本残缺不全的书对女子说;“惊鸿,这支龙吟箫和这本武功密笈在从云家丢失多年,我不辱使命终将其寻回.你带着阳儿先走,好好带他,将他养育成人,为我报仇.也不枉你我夫妻一场.”

沈惊鸿大惊:“那你呢?你要永远离开我们了吗?”云破空默默地点点头.“不--”沈惊鸿大叫道,“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要死一起死!”

“什么死啊!”云破空大吼,“你死了阳儿怎么办?云家怎么办?难道要绝子绝孙吗?”接着他缓和语气,对沈惊鸿说:“惊鸿,我求求你,为了我和云家,一定要把阳儿带出沙漠,好好生活!”

沈惊鸿肝肠寸断,泪流满面地对云破空说;“答应我,破空,一定要回来!”

云破空点点头,后对白马说:“青霜啊青霜,云家就靠你了,去吧!”青霜人立起来,一声长嘶,扬起四蹄绝尘而去.

云破空回过头,来缓缓取出配剑,如玉雕般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红色轿子似缓而急地向自己飘来,一直停在离自己两丈远的沙地上.轿内传出一阵“咯咯”的娇笑:“我说云弟弟啊,怎么出来也不跟姐姐讲一声?想看看大漠风光姐姐我可以陪你嘛!和必跑这么远的路?”

“我呸!”云破空怒喝到,“你这千人骑万人跨的贱货也配跟我称姐道弟么?”

忽然轿帘一动,一道红影一闪.云破空连看都没看清,一个身穿红色艳装的绝色女子就已站在他面前。云破空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自知今日难逃一死,心中反而坦然.默默念道:“惊鸿,对不起!我无法实现诺言了,你要好好活下去,照顾好阳儿.”想到自己那还没满月的儿子,他心中更是万分痛楚,但他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冷冰冰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然而那女子却并未对他动手,只是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然后咯咯一阵娇笑,道:“好,有性格!不过我大漠妇人最喜欢了.”突然间,她发现了什么,就对云破空说:"噫,你儿子和沈惊鸿呢?"

云破空大笑道:“没想到吧,贱人!一开始我为了引开你,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此刻他们恐怕已快到中原了!”

大漠妇人脸色微变,但旋即恢复了原色。笑道:“你骗谁啊,云弟弟?看看这地上的马蹄印如此之深,怎会是一人一马的痕迹?我猜得没错的话,刚刚马上骑的,应是她们娘倆吧?"

云破空脸色变得惨白,暗暗将真气凝集在掌上,半晌才说:“就算这样又如何?青霜可是千里名驹,它刚刚驮了三人你也只是恰恰追上.现在少了我一半重量,你还想追上它么?”他顿了一下,故作深沉的说:“而且--”

大漠妇人道:“而且什么?”

云破空突然笑起来,然后猛喝一声:“过我这关再说!”“说”字还没出口,人如白虹贯日,猛射向大漠妇人,同时劈出两掌。两道火红的掌力凌空向大漠妇人急涌而去。

大漠妇人早料道他会来这一招,蜂腰一扭躲过了一记掌力,同时大袖一挥,血红的衣袖里荡出一缕至阴至柔的罡风,“噗”的一声轻响,将炙热掌力化解得无影无踪,第一道掌力落在沙地上,未惊起半点沙尘,只听“嘶嘶”一阵轻响,青烟冒起,沙子竟被烧得火红,方圆一尺之内草木尽皆枯焦.大漠妇人冷笑道:“大名鼎鼎的火云掌也不过如此,看来云家后继无人了!”

云破空面如死灰,半晌才恨声道:“若不是我家武学在外流失,就凭你也能接上两掌吗?”

大漠妇人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如此说来,我岂不是占了便宜?”然后她又放软语气道;“其实你我又何必分彼此?只要你归顺我,我可以不要我的其他小妾,只爱你一个人。并帮你把云家失落的武学补充完整,你看如何?”

云破空底头思索了一下,问道:“你是真的爱我?”

大漠妇人道:“当然,不然我干嘛追你这么远?以我的性格,敢从我手下逃走,还对我多次动武而不死的,你是第一个!”

云破空想:今日是绝难逃出这女魔头的魔爪,且先依她,日后找机会再逃走。于是说道:“好!我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

大漠妇人喜道:“好,别说一个,一百个也可以!”

云破空冷声道:“无须一百,就只一个--放了我儿子和惊鸿,以后永不为难她们!”

“不行!”大漠妇人斩钉截铁地说,“你儿子我可以放,但沈惊鸿非死不可!”

“为什么?”云破空吼道,“惊鸿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对她!”

大漠妇人冷笑道:“怪只怪她太漂亮。我怎能让这世上有人比我还美?而且——”她停了一下道;“她曾得到过你。我会杀死曾得到过我的所有人。所以——”她冷笑一下道:“要想你儿子活命的话,你就亲手杀了沈惊鸿。若要我动手,哼哼——我不敢保证我会留下你和她的劣种!”

云破空连心都抖起来,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心如蛇蝎的妖妇!我云破空就是万死也不会与你为伍!”说罢拔出长剑,如疯虎般向大漠妇人刺去。

大漠妇人冷笑一声,大袖一扬,卷起漫天红云罩向云破空。云破空的实力她了解得很,料定这招对付他已是绰绰有余,却不想这招是连日来云破空在马背上从那本残缺不全的密笈里悟出的一记杀招。云破空本就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全力施展出来,威力实在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

大漠妇人大吃一惊,急忙凌空变招,一招“天火燎原”,只见火红的大袖刮起呼呼劲风,如风吹猛火一般向云破空卷去。她的武功本以阴柔见长,但这招“天火燎原”却是刚猛之极,配上阴柔之袖,实已达返璞归真的境界。

只听“咯”“噗”两声脆响,两条人影咋合而分。大漠妇人的衣袖被卷去一大片,手背也被剑气划出一道小口,整条手臂都微微发麻。而云破空的长剑被绞作三段,胸口也被大袖拂中,幸亏他轻功绝佳,踉踉跄跄退出好几步才卸去大部分力,但胸口隐隐作痛,已微受内伤。一场比较两人竟是平分秋色。

大漠妇人惊谔之后怒极反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份功力。我倒小看你了,再试试这招如何!”只见红光一闪,在云破空有反应之前,大漠妇人已闪到他面前。“乒”“噗”两声,云破空胸口中掌,重重跌在沙地上,又反弹回来再次跌落,“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两眼金星直冒,耳鸣如雷。

大摸妇人冷笑;“你别以为我三番两次放过你,我就不会对你下手。我再问一遍,你倒底归不归顺我?”

云破空忍住胸口的伤痛,冷哼一声:“要我和你这又老又丑心如蛇蝎的老妖妇在一起。我还不如死了痛快些!”

大漠妇人虽年过五旬,但驻颜有术,看起来不过二三十来岁,平身自负美貌无双,最忌人言其老,而云破空骂她又老又丑,正触其忌讳。于是恼羞成怒,狞笑道:“好你想死得快些吧?我偏让你尝尝世间男人最痛苦的死法!”说罢,对身后的几名女子说:“你们过来!”那四人齐声回道;“是!”这时云破空才知道,四人竟都是男扮女装。想必就是大漠妇人的“小妾们”,心里不由一阵作呕。

大漠妇人冷笑道:“他就交给你们了,给我好好伺侯,不要让我失望!”四男子齐声道:“是!”然后满脸淫笑,一步一步向云破空走来。

云破空登时明白大漠妇人所说的“男人最痛苦的死法”的含意了,汗毛都竖了,起来浑身颤抖着叫道:“你这无耻的淫妇!我绝不会放过你!”边叫边挣扎着站起来向四人攻去,岂料四人身手竟都不弱,武功路数更是配合得相当精妙。云破空重伤之下,才三回合就被他们制住,眼看他们把自己衣物一件件剥开将施以凌辱,羞愤欲死,正要咬舌自尽,突然耳边传来“隆隆”轰鸣之声。

四名男子同时停手,失声惊叫道:“沙尘暴!”这时云破空发现大漠妇人脸色大变,眼睛死死盯着天边。他顺眼望去,只见天与黄沙的交界处腾起一层黄褐色的沙幕,狂风怒号尖啸着,以万钧之势铺天盖地而来,转眼已到面前。

云破空在边疆呆过数年余时间,深知大漠中最厉害的自然灾难莫过于沙尘暴。即使侥幸不被风吹走,也会被沙活埋。而大漠妇人常年呆在大漠,对沙尘暴的威力更是深为了解。本来以她在大漠的经历,不会不知道有风沙将至,但因连日追赶云破空,一时疏忽竟招此大祸。当下再无暇管云破空,只得气沉丹田,用自己绝高的功力稳住身体,以免被风吹走。

云破空心知其不敢在这时对自己动手,于是心想:反正是一死,豁出去了!总比死在那淫妇手中好。于是趁大漠夫人不注意时,猛的腾起,向沈惊鸿逃跑的方向窜去。大漠妇人作梦也没想到他会这时逃走,又不敢去追,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眼前逃去。

云家“流云纵体术”本是武林中有数的轻功绝学,其精妙之处绝不在大漠妇人所练的轻功之下,现虽因意外失传,但云破空全力逃走,其速度却也不不可小视,几起几落便到了十余丈外。但他再快,也快不过风沙,正在他暗自庆幸逃过一劫时,沙尘已如暴雨般从他身后砸来。他只觉耳边声如雷鸣,眼前飞沙走石,黄沙漫天,连天地都分不清,只觉身体毫不费力地向前飞奔而去。以他的功力竟只能勉强稳住自己,于是心中不停祈祷:上天,你保佑惊鸿,千万不要让她有事!我求求你!一定……

风沙刮了整整半夜才停,云破空筋疲力尽的倒下来,略微调整了一下内息便按原路返回去找沈惊鸿。他所走的方向和沈惊鸿同向,沙尘暴时沈惊鸿绝不敢走路,那么他因该超过他门一大段路了。一想到这里他不敢有丝毫迟疑,展看身形朝反方向奔去。但是他一口气跑了几十里地,也没见他们母子的影子。“糟糕!难道他们被风沙埋住了吗?”一思及此,云破空顿觉头晕目眩:“惊鸿、惊鸿啊,我对不起你!”他双膝一软,跪下来双手毫无目的拼命地挖起黄沙来,不一回儿便已血迹斑斑。

这时他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影影约约的马嘶,“青霜!”云破空大喜过望,朝声音方向奔去。果然在一座沙丘后找到了他们,这时沈惊鸿颈部以下的一截身体全埋在了沙里,只有头和双手露在外,青霜正咬着她的衣领往外拖。云破空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运功将她一把从沙里拉了起来,再将她楼在怀里叫到:“惊鸿、惊鸿,我们终于重逢了!上天保佑,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早已昏过去的沈惊鸿经过这么一折腾,终于醒转见到云破空,激动得眼泪横流:“破空,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说罢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忽然,沈惊鸿推开云破空,手指向天边急切地叫道:“快,破空!快救阳儿,他他被老鹰叼走了!就在那边!”

云破空大惊:“什么!什么老鹰?你快告诉我,阳儿到底怎么拉?他在哪儿?你快说啊!”

沈惊鸿急得手指乱颤,语无伦次的说:“那儿……阳儿在那里……被老鹰叼去了,你、你快去、快去……”话没说完便晕过去。

云破空惊恐交集,不敢再迟疑,放沈惊鸿躺好后便朝她手指的方向飞奔而去。一口气跑了七八里,哪见得到人影?又担心沈惊鸿的安危,只好垂头尚气的折回来。

沈惊鸿已经醒转,看着云破空空手而回,最后一丝希望顿时落空,伤心得泪流满面:“对不起——沙尘来时我只顾担心阳儿被沙尘埋住,便用手将他托起……没想到……没想到会来老鹰,我又被埋着……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云家……我、我、我……”她一连说了几个“我”,便已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云破空伤心至极,默默搂住沈惊鸿道:“惊鸿,不怪你,是阳儿福薄,你、你别太自责……”突然他停住,浑身颤抖起来。

沈惊鸿感到了他的异常,忙抬起头来:“破空,你……”

云破空“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倒在了沙地上,沈惊鸿失声惊叫道:“破空!破空!你怎么啦?你不要吓我!我已失去阳儿了,不能再失去你呀!……”她一边哭叫,一边摇着云破空。

云破空因运功过度已经虚脱,再加上咋闻噩耗,受不住打击晕过去,但意识却还清醒。他默默念道:云破空,你一定要活下去!指柔还需要你,云家还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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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龙行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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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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