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官场泪

第十九章 官场泪

这天正好是礼拜六,早上五点多钟,他就和王振明出发了。这是他第一次出来,头几次他都因为上班来不成,由王振明一个人颠簸操劳。

王振明同都南县一个鞭炮厂的黄厂长原来就认识,前几趟都是从他那里拉的。叶青林本以为他的鞭炮厂像模像样的,谁知到了一看不过是一座破旧的农家院落,连院墙都坍塌的几乎没有了,临时用一些红砖干垒了一道围墙,一挨就晃悠。“炮厂”四面都住着人家,东邻的房子与“炮厂”紧连着。

老黄把二人让进“车间”里。叶青林打量了一下,见里边几个屋子都是相通的,共有五间,都码着一包一包的“二踢脚”。地上堆满了纸炮筒、火药和炮捻,几个男女正在加工成品。叶青林忽然一惊,想起身上还带着打火机,正要出去放在外边,眼前的一幕吓得他双腿一软险些瘫在地上——一位汉子一边往纸炮筒里装火药一边居然还抽着烟!!!忽闪忽闪的烟头与面前的火药最大距离不过一尺多远!!!近时只有几公分!!!叶青林直觉得脊梁沟里嗖嗖地向外窜凉气,冷汗一下子就把内衣溻了,心想今天大概要把命丢在这里了!恰在这时老黄嘴里吐着烟雾,笑呵呵地给他也递过一支烟来。叶青林摇着手压低声音说道:“都把烟灭掉,你们不要命啦?!”

他没敢大声说话,是怕那位吸烟的汉子受到惊吓把烟头掉在火药里。

众人看见他惊恐万状的样子,都满不在乎地把烟掐了。那位汉子笑道:“俺这些人天天这样,早习惯了,都操着心哩,警惕性高得很,出不了乱子。”老黄也说:“没啥事,电视上说的爆炸的事才有几宗,哪能都爆炸呢。你们没干过这种活,老是觉得危险,其实根本没那么严重,习惯了跟干别的活一个样。”

叶青林几乎目瞪口呆了,心想就这也能叫警惕性高得很?这些人简直是一群亡命之徒,是一群在棺材边打盹儿的活鬼!他劝告了老黄几句,见他们都哼哼哈哈不在意,知道凭自己说服不了他们,便催促王振明快点装车,想尽早离开这“活死人墓”。不想老黄说,公安局有规定,每装一车都要交五百块钱的管理费,不然不给办出境手续,路上要挨查的。

王振明清楚这规矩,掏出五百元递给老黄说:“你去办手续吧,等你回来,吃过午饭咱们就装车。”叶青林说:“老黄去办手续,咱们在家装车,等他回来车也装好了,就可以回去了,这样不好吗?”王振明说:“不急不急,吃过饭装也不晚,反正咱们白天不敢跑,必须趁天黑往回走。”

叶青林这才想起中间还隔着平原县,那里对私炮查得很紧。虽说有秦占勇当保护伞,也得尽量躲闪着点,万一碰上个不讲情面的警察麻烦还是会有的。看来只有挨到天黑了。

老黄临走说:“我的货不够一车了,和建峰说他那里还不少,你们到他家里看看,先试试炮,行的话再从他那里装一些。”王振明应道:“上次来时我去过他那里,他的炮没你的响,起的也不如你的高。不过将就用吧,但价格得低一些。”

“这没问题,他也知道没我的炮好,要价肯定会少点,你们自己谈去吧。”老黄说着骑上摩托走了。

“像你们这种干法,公安局不查吗?”叶青林问一位工人,“这可是严重的非法生产,弄不好会出人命的。”那位工人嘿嘿一笑说:“老黄本事大着哩,与派出所的人关系好得很,谁来查他。只有我们这些人,没钱给派出所送礼,才不敢干,只好给人家打工。”叶青林说:“这么说这些炮厂都跟派出所有关系了?”工人答道:“那可不,凡是挨查的都没靠山,厂子早被封了。”

叶青林低头沉思了一会,没再说什么。

从老黄的“炮厂”出来,王振明见四下无人,得意地对叶青林说:“这一趟多赚几百块钱是一定的了,咱们把和建峰的炮价狠压一压,回去后按前几车的价格卖给土产公司。原来我就想这么办,只是怕被看出来没敢做,这次是不得已,只能发财了。”

“如果这次被看出来怎么办?土产公司每车都要验货的。”

“前几趟我发现一个规律,他们验货总是从中间抽查。咱们把次品放在前边底部,估计没问题。再说凭你跟王经理的关系,就算查出来,有你在场他也不至于罚款,大不了原价卖给他。该冒险时就冒一次险吧。”

叶青林无心琢磨这个,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说:“干这买卖太危险了,这哪是做生意?简直是在玩命!就这一趟了,再说什么也不干啦。”王振明不以为然地说:“没事,刚才没听老黄说吗,根本没那么严重。你胆子太小了。像人家这里,你看旁边这些房子,房顶上都晒着火药哩,满房顶都是,也没见谁家出过事。想发财就得敢冒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不为食亡就不是鸟了,不为财死就不是人了。”

叶青林被王振明的谬论逗笑了。不过,听说房顶上有火药,他连忙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老黄回来时买了几个菜,家里有现成的劣质酒。叶青林见老黄家里也存有火药,硬催着他放到了安全之处。又把和建峰叫过来,几个人简单喝了一几杯,吃过饭,就开始装车。装好车,付过款,天还不晚。老黄想让二人再休息一会,叶青林说还是早点走吧,现在出发,到平原县界正好天黑,趁警察们吃晚饭的机会混过去,也省得托关系说情了。王振明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于是辞别了老黄等人,拉着满满一挂车炮上了路。

到达平原县时,天果然全黑下来了。车窗外呼呼地刮起了寒风,黑的白的废弃塑料袋和枯树叶不时飘到前玻璃上,很快又被吹走了。正是蒙混过关的好机会。前几趟路过平原县都是由王振明先给叶青林打电话,叶青林再给秦占勇打电话,秦占勇再打电话通知把关警察放行。这次也没求秦占勇,就顺利通过了第一关。那些警察可能都躲到饭店喝酒去了。王振明非常高兴,说前两次虽然有秦占勇的面子,但干警们那里还是要破费一些的,少说也得送几条烟钱。何况把关警察总是换来换去,每次都要送,下来也花了两千多块钱。这次这笔费用省下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第二关,也就是平原县与莅山县交界处。这里有平原县一个派出所,过去他们就管不着了。二人瞪起眼睛朝前瞭望了一会,发现路上空无一人,就催促司机大胆地往前开。可是,刚到派出所门口,里边忽地出来一辆警车。王振明一见猛拍着司机说快跑快跑按规定他们不敢追晚上更不敢,叶青林劝了几句劝不住,只好任由大车呼啸着朝前冲去。可是跑了没多远警车就唰地超过去了,在一百米外拦住了去路,陈师傅只好停了车。

叶青林无奈,只好下来向警察道歉。谁知一位五十来岁的警察二话不说,抬手就打了他两个嘴巴子。他觉得嘴边火辣辣地疼,一摸,流血了。他不禁愤怒地骂道:“你是干什么吃的?!懂不懂法纪?!谁给你权力打人了?!”老警察冷笑道:“打你还是轻的,你乖乖把车给我开过来吧,没收!”叶青林知道这种私炮真有可能被没收,一时不知所措,稍一思索也冷笑道:“没收的事先别提,你知法犯法,真要追究起来恐怕也得有个说法吧?”老警察不屑地说:“我打人多了,不差你这一个。”叶青林狞笑两声说:“那行,咱们试试,我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二人正在斗嘴,王振明看见那位年轻警察是上次收过他二百块烟钱的张警官,便拉住叶青林对他说道:“这位是你们秦局长的妹夫,我们莅山县政府办公室的叶青林叶秘书,上次我对你说过的。”

张警官赶忙握住叶青林的手说误会误会。老警察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又恶狠狠地说:“好,你还说我知法犯法,你是大机关的人,你不知道公务员不能经商吗?你不但经商还偷运私炮,这要追究起来大概也得有个说法吧?”

这下子叶青林傻眼了,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张警官和稀泥说:“算了吧算了吧,大家都是自己人,这次纯属误会纯属误会。毕局长要知道你是秦局长的亲戚,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叶青林思忖尽管自己挨了打,但要论起把柄来,还是毕局长抓自己的多。这事真要追究起来,人家顶多不过背个处分,而自己不但要受处分,还得把这一车几万块钱的炮全赔进去。因此他一狠心压住了怒火,想跟毕局长握手言和。扭头看看毕副局长铁青着脸,就看看张警官,希望他过去说和。张警官碍于秦占勇的面子,很想跟叶青林建立关系,就悄声对叶青林说:“毕副局长这人牛的很,我恐怕不行,你干吗不请秦局长发话呢?”

叶青林想想也是,便打通了秦占勇的手机。不过因为当着毕副局长的面,他没提挨打的事,只说车被毕副局长查住了。不一会,毕副局长的手机就响了。等他挂断电话,叶青林忙强压怒火换上笑脸上前套近乎。不料毕副局长冷冰冰地说:“按照规定,拉私炮连车带货全部没收,另外还要罚款。我必须依法办事,谁说情都一样,秦占勇的亲戚也不行。不要以为找谁说说就可以逃避法律制裁,别抱那种幻想!车先扣在这里,你们回去准备钱交罚款吧,不多,六万块,不交就拘留你们。你在莅山县政府办工作,量你也跑不了。”

叶青林一听脑袋都大了,连车带货加罚款,就算倾家荡产他也赔不起这么多钱。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低声下气地哀求道:“哪能呢,毕局长,您这不是开玩笑吗,谁赔得起这么多钱呢。您还是通融通融,适当罚点钱算了吧,我们再不拉炮就是了。”

王振明也在一旁苦苦哀求。

过了一会,毕副局长说:“要不这么着吧,既然你跟秦局长是亲戚,你就让他开个放行条子,我立即让你们走。怎么样?”这等于白说,秦占勇肯定不会给他留这种把柄。叶青林心里清楚却不能说出口,便又陪笑道:“我不求他了,现在我只求你毕局长,只要你毕局长肯放我一马,说怎样就怎样,那一巴掌就算咱们不打不相识了,另外重谢是一定的。振明,赶快给毕局长……”说着冲王振明使了一下眼色。王振明会意,忙掏出五百块钱塞进毕副局长手里。不料毕副局长坚决推开说:“少来这一套,这是搞**,是违法乱纪。啥也不用说,马上回去准备钱吧,明天一早把罚款交过来。”

说完就要走人,叶青林忙上前把他拉住了。就在毕副局长停住脚步的一刹那,叶青林忽然看到了希望——从刚才拉毕副局长的用力程度上,他判断出对方并不是真的要走。因为以毕副局长的体格真要离开的话,叶青林根本不可能拉住。只要他不走,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趁王振明哀求毕副局长的时机,叶青林把张警官拉到一旁说:“兄弟,我是把你当成自己人的,今天这事总得有个了结。我不清楚你们毕局长的脾气,你给指条道看这事怎么解决为好。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你我都是吃公家饭的,谁不想有个靠山。你在公安机关混,以后我哥那里就交给我了,想升个职务什么的由我去对他说,你看怎么样。”张警官偷望了毕副局长一眼,犹犹豫豫地说:“这,这事,我这么对你说吧,老毕今年都五十岁了,升官肯定是没希望了。人到了这地步还图个啥,是吧,你老哥在首脑机关工作,比我见识广,是吧……,他儿子在县城里开着鞭炮专营门市……这个……是吧……”叶青林听了一点头说:“好了,啥也别说了,我知道了。”

说完过去和王振明耳语了几句,然后狠狠心对毕副局长说:“老哥,咱们别兜圈子了,有啥话说痛快一点。这么着吧,我给你们这个数,”说着伸出一根指头,接着说道,“再多了我们也拿不起,一车炮总共也赚不了这么多钱。今天我只当交个朋友。不过现金我是拿不出这么多的,你可以叫个车来,以炮顶钱,按进价算。眼下正是腊月,很快就能卖完的。怎么样?”毕副局长的口气立即软下来:“这不能这不能,这是违法乱纪。再说有秦局长的面子,我怎么好意思呢。要不你们走吧,我放行就是了。”

叶青林明白他的心思,再三请毕副局长笑纳。毕副局长嘴里说着这样不好这样不好,却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不一会一辆客货车就到了。在张警官的帮助下,卸了一万块钱的炮,客货车撒着欢一溜烟走了。把叶青林和王振明心疼得只想哭,但脸上还得装出笑容。

随后,叶青林又问毕副局长:“除了张警官,你手下其他弟兄还有谁?”毕副局长说:“他们都喝醉了,在里边睡觉,你不用管了。只是小张这里……”

叶青林本以为毕副局长得了一万元的鞭炮,会自己打点手下人,没想到还要让他出血,这家伙真是黑极了。没办法,王振明把刚才的五百块钱给了张警官。张警官推辞了一下就接住了。

毕副局长紧握住叶青林的双手连连道歉说:“实在不好意思啊叶主任,今天是我不对,不该动手打人。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晚上喝了不少酒犯浑了,要在平时绝对不敢打人,对你这样的政府领导就更不敢了。实在不好意思,要不你也打我两巴掌吧。”几个人听了都笑起来。毕副局长又说:“没关系叶主任,不,我还是称呼你叶老弟吧,这几天你老哥我都在这个岗值班。你们尽管拉吧,我保你们畅通无阻。”

叶青林连说着谢谢,和王振明上了车。车开出去一段,叶青林又感到屈辱又心疼那一万多块钱,愤愤地骂道:“这**的,什么东西,狮子大张口!有朝一日犯在我的手里,看我不整死他!”王振明也气愤地说:“他在你表哥手下干,连你表哥的面子都不给,真不是东西。你把这事告诉你表哥,狠狠地整整他。唉,今天这事也怨我,如果不是我催着陈师傅逃跑,你也不至于挨打。唉。”说着扇了自己一巴掌。

叶青林嘴动了动,没说出话。他猜想,这位毕副局长肯定是抓着秦占勇什么小辫子,不然他不敢这么横。

王振明又叹道:“唉,这一趟白干了,倒赔进去一万块。”叶青林无奈地说:“没办法,继续干吧。我看干这个你太辛苦,本来打算拉了这一趟就算了,谁知遇到了这种倒霉事。看来不接着干不行,不干损失就收不回来了。接着干吧,一万块钱加一个嘴巴子买了一条通道,不干白不干。这些王八蛋真他妈的黑!”

“都一样,”一直没说话的陈师傅说道,“现在当官的有几个不吃黑的。我经常跑运输,跟交警打交道最多。那些狗日的,那才叫心狠手辣,不管你挣钱多么不容易,遇上他们就狠宰你,明要,他们可不拐弯抹角,明说你给我多少多少钱就放行,比刚才那个毕副局长还不要脸。”王振明说:“要不都说干交警最发财,别看那些小交警年龄不大,一个比一个有钱,谁都能拿出百八十万的。”叶青林笑道:“这恐怕是胡猜疑吧,干交警能吃些黑钱不假,但也不至于成为百万富翁。”

“依我看百八十万还是少说了,”陈师傅说道,“你想想,现在公路上每天过多少辆车,有几个不超载超运的,哪个车不得给他们三百二百的?一年四季加起来该多少钱。我说的是国道,其他地方的交警不行。没听说吗,咱们县交警队的一个小交警因为干得好,领导想提拔他当副队长,他听说后托门子找关系求领导不要提拔他,让他查一辈子车就行了。你看,让升官都不愿意,哪有这种事?交警们就是这样,都愿意查车受累,还不是因为查车油水大?交警队的小顺亲口对我讲过,他们有时值班遇到家里有急事,其他人都抢着要替。凡是替人家值班的都必须付给人家钱,说好一天几百几千,给的少人家不让你替。”

叶青林不吱声了,他想起好几个人说过这种事,估计不是空穴来风。而且捞这种钱还特别“安全”,都是天南海北的车辆,你出钱我放行,过后谁都不认识谁。又没人在旁边监督,只管放心大胆地捞就是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土产公司,验过货卸了车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叶青林对土产公司经理说起炮款的事,说再不给结账就没有本钱了。王经理说这样吧,我先给你结一部分,明天上午你找会计支吧,下剩的钱过年以前保准给清你。

第二天叶青林要加班写材料,支钱和拉炮的事都靠给了王振明。叶青林嘱咐王振明说,你千万千万注意安全,再到那里别进“炮厂”了,只在外边等着让他们装车,万一有点事就先逃命。

就这么又拉了几趟,已经到了年底,土产公司不再收鞭炮了。二人找到王经理,结清了炮款,给王经理买了些年货,又请土产公司一群人到饭店喝了一场酒。最后算了算,共赚了三万七千三百块钱。王振明说没得说一人一半。叶青林觉得王振明比自己辛苦,不好意思要这么多,提出让王振明多拿些。王振明说这就不好了,在一块合伙做生意哪能分的那么清。我受辛苦你也没少受罪,再说要不是凭你的关系土产公司也不会给咱们这么好的买卖。所以就别说吃亏沾光的事,一人一半得了,这叫清楚算帐糊涂了。

叶青林拿住这一万八千多块钱,立即觉得有了主心骨。眼下已过了腊八,听说春节前还要提拔一批干部,找聂统战刻不容缓。他赶紧请董涛帮着安排,在天河市豪族大酒店里见到了聂统战。聂统战听了叶青林的意思爽快地说:“大家都是朋友了,理应互相关照。只是,我可不敢保证这事一定能办成,只能说尽力而为了。”

“这就感激不尽了,只要聂庭长肯帮忙,就算办不成,我也答你的情。”叶青林知道现在人办事都这样,谁也不肯把话说死。

聂统战说:“既然是这样,你就说个职务吧,不然我没法开口向人家要官。”叶青林不敢提过高的要求,笑道:“我并没有非分之想,只要能提个副主任科员也就满意了。”聂统战呵呵一笑说:“这算什么提拔?既然是要官,索性就要求高一点。到时候我给你们薄书记和未县长都打个招呼,估计有几分希望。”叶青林一喜:“怎么,聂庭长跟薄书记也熟悉吗?!”聂统战说:“他以前经常找我妈妈汇报思想,现在来的不多了,不过偶尔还来。”叶青林喜出望外了,说:“即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我们县最好的单位是财政局、国土资源局和安监局,审计局和环保局也不错。另外就是公检法,只是这种单位难办一些。要不就安监局吧,安监局的副局长,行不行?”聂统战说,“那好吧,回头我替你运作一下。”叶青林忙说:“听说最近县里就要提拔干部,你看什么时候安排我和未县长见一面。快过年了,我总得上人家家里看看吧。”聂统战摇着头说:“不用不用,他那里你什么都不用管,由我去说就行了。你先回去,在家里等消息吧,这一两天我给你回话。”叶青林迟疑地说:“我总得给未县长买些年货吧,不然……”聂统战坚持说:“不用,我先去找他说说看吧。”

叶青林仍然有些顾虑,不过看到聂统战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到他特殊的家庭背景,又放心了。

吃过饭,又去唱了会歌洗了个澡,最后又给聂统战和董涛一人找了个小姐,转眼两千块钱又没了。叶青林心里痛痛的,却不好说什么。唉,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求人办事都是这样,吃喝洗唱嫖是一条龙服务,一样都不能少。

从洗浴中心出来,几个人打算分手各自回家。叶青林对聂统战说:“聂庭长,我去车站坐车,正好顺路,搭你一下车怎么样?”

“行,这有什么。”

叶青林上了聂统战的小车。董涛说还有事要办,打车走了。

到了汽车站,叶青林说:“我要下车了,聂庭长。这点东西你先拿着,不够的话再说。”说完把一个装有一万块钱的信封塞进聂统战兜里。聂统战一见急了,掏出来还给叶青林说:“我可没有这意思,朋友之间帮这点忙算什么事?”

“现在办啥事不得花钱,总不能让你为我的事自己破费吧。”叶青林说着又把信封塞了回去。

“不用不用,”聂统战又掏出来说,“你快拿回去。老实说,我是冲着董涛的面子才给你办这事的。董涛这哥们特义气,我最喜欢讲义气的人。董涛说你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为这个我才答应见你,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来喝你的酒。快拿回去。”

听见这话,叶青林止住了拿着信封的手。他一时间心里轻松起来,心想不用花钱把事情办了最好不过,他现在缺的就是钱。可是,下了车的一刹那,他又突然把钱扔给了聂统战,然后不顾聂统战的呼喊,快速朝前走去。他方才下意识地认识到,这钱必须送给聂统战,否则事情不可能办成。想想吧,自己跟人家只是一面之交,人家凭什么管自己的事?现在谁还会因为你重情义而敬重你的人格?那都是过去年代的老黄历了,现在的人谁不看钱?何况,仅凭董涛介绍一番人家就认定你是铁哥们了?不可能,那是人家会说话,有心计,是个能人。只有傻子和不要脸的人才会一让就上炕,直截了当地把钱接过去。因此,自己刚才的抉择最正确不过了。如果不是这样,不定聂统战把自己的事扔到哪里去呢。只要他收了钱,就不会怠慢,肯定会千方百计把自己的事办成。而如果以这种方式办成了事,自己会节省不少开支。听聂统战的口气,不用他叶青林去找未县长,这样就不必考虑给未县长送礼了。这样也好,只要把事给我办了,钱落在谁手里我就不管了。这样倒省得麻烦。

然而,看着聂统战徐徐远去的背影,叶青林忽然又悲伤起来。此时已近傍晚,街道上人流如潮。人家都带着孩子有说有笑各自回家了,只有自己孤独地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等候通向莅山的长途客车。他想起了自己的经济状况,想起了妻子的腰椎病和身上的旧衣裳,想起了孩子的廉价棉鞋和被迫中断的营养品,想起了她们在这种条件下依然保持的苦中作乐般的笑容,他禁不住潸然泪下。自己这算干什么呀,一家人长年累月省吃俭用,好不容易得了一笔意外之财,还没捂热就又拱手送给了别人。人家聂统战是有钱人,却接受自己的钱;自己是穷人,却要给人家送钱。这合乎情理吗?这笔钱本来是应该给老婆孩子的,她们才是最有资格享受这笔钱的。现在自己只为了一个卑鄙无耻的目的,就把这钱给了别人,从老婆孩子手里夺过来给了别人,这叫什么事啊!简直该受诅咒该遭天打雷劈!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bxwx小说网,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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