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连她最小的弟弟都懂事的挽起袖子,而她无事人似的置身事外,仿看奢戏的人,众人的忙碌皆与她无关。

「你为什么会被流放?」她很好奇。

见她答非所问,华胜衣双目一冷。「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父母恩,天高地厚,岂能容你视若无睹?」

「流放和从军是两回事,你怎会投身军旅,当上把总大人?」他看起来很年轻,要打多少仗、杀多少敌人才能得了官身?

「要是你还有心就不该坐视不理,一家人都在为日后的居处费心,唯你不参与其中,特立独行。」她不把自己当成宁家人,明显地与家人隔开,有爱她的家人,她却狠狠推开。

「你喜欢打仗还是杀人?那夜的纵火观场你杀了几个人?是一刀毙命还是连砍数刀,有没有断手断脚,将人砍得稀巴烂?」她一向对恐怖小说最感兴趣,尤其是连续杀人案。

看她两眼发光的追问,向来冷情的华胜衣胸口似有一股火生起。「你听不懂人话吗?还是耳聋了!」

口吃着枣泥糕,她越吃口越干的喝了口蜜茶。「我在我娘肚子时,我娘被我大伯母推了一下,早产生下我这个七个多月的孩子,一度没气了,找了七、八个大夫都斩钉截铁的宣告我活不到三岁,是个注定早夭的小姑娘。」

他一愣,这丫头鸡同鸭讲的功力会把人逼疯。

「我爹娘费尽苦心把我养到五岁,以为否极泰来,度过死劫,谁知又被我堂哥丢进冰冷刺骨的池塘里,那时真的死定了,大家都认为救不回来,我也算是死过一回……」

真的宁知秋死了,死在冷冰冰的水里,活着的是另一抹灵魂,现在她用珍惜的心态替那命不长的孩子活着。

「大夫都说我能活到现在是老天爷的保佑,如果你是我爹娘,舍得让走三步路就会喘,跨五步就叠倒的我搬重物,做粗活吗?」她笑着,眼眸清澈地恍若一面水镜。

镜子,映出人心的险恶。

他默然,目中一闪歉意。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多管闲事?」没先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胡乱的指责人,他也真是闲得狗捉耗子。

「你不像有病的样子。」她一双灵活的眸子活似叶片上滚动的露珠,特别鲜活,引人注目。

「你晓得我几岁吗?」她指着自己鼻头。

「九岁。」或许更小。

在华胜衣的认知中,她和宁知方是孪生姊弟,两人外貌上有七分相似,但宁知方身子健壮如牛,而她纤弱如细柳,风一吹便扬起。

「十二岁。」

十二……岁?「你的确有病。」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让人觉得很刺耳。

「华哥哥,你为什么被流放?」他才有病,全家得病,她好得很,只是有些孱弱,发育迟缓。

听到突然放软的娇音,华胜衣寒毛一栗。「你不是说我是杀人犯,杀人犯还会因为什么。」

「你真杀了人?」

「是。」

「杀谁?」

「曹国舅。」

「谁是曹国舅?」八仙过海的那一位神仙吗?

他一顿,「你不晓得谁是曹国舅?」

「我是京城人士,但五岁过后便随父兄离京,对京里的人事物一概不知。」古代又没电视报纸网路,八卦流通没那么快啊!

华胜衣把目光投向远方。「曹国舅是曹妃胞弟,他们两人的姊姊曾是当朝皇后,只是先皇后福薄,皇上登基不到三年,她便薨逝了……」

姊死妹续。

曹皇后一死,怕失了圣宠的曹家又赶忙把小曹皇后十岁的幼女送入宫中,盼着能一门二后,接掌皇后之位。

但是曹家的如意算盘虽打得好却不能如愿,为免一家独大,皇上索性空置后位,不再立后,后宫之中以德妃为首,德、淑、贤、惠四妃共同掌理宫务,平分权力。

曹立德是个天生闹腾的人,仗着有位皇后姊姊,常常骄矜自得的挑衅权贵,对皇亲国戚多有不敬,瞧不起寒门子弟,无视武官和三品以下的文官,所谓的百年世家更多有攻讦,直言人家虚有其表,中看不中用。

他一开始闹事之初,曹皇后都会想办法压下来,再交由父亲加以约束,那时他还闹得不大,小打小闹的不算太糟,看在曹皇后的分上,被他闹腾过的人家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能平和落幕便不纠结细节。

但是曹皇后一过世,这曹立德失去控制,变本加厉,什么人也不怕,谁也不放在眼里地闹得快翻天,连皇家围场也敢擅闯,把年幼的九皇子吓得从马车跌落,摔断了一条腿。

皇帝大怒,严令他一年内不得出府,得在府中修身养性,把胡闹的性子改好才可外出。

可是曹立德根本是关不住的人,才在府里待一个月就受不了了,向来我行我素的他不认为皇上姊夫会治他的罪,趁看管的人不注意偷溜出府,往人多的地方寻乐子。

那一天,是他的死劫,他遇上了华胜衣。

两人都是嚣狂跋扈的主儿,互看不顺眼地要一较高下,相约城外赛马,输的人要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喊赢家一声爷爷。

那一场比寒华胜衣赢了,但他不要曹立德磕头,只要他服输地喊上一声爷爷,此事便算了。

曹立德却不肯认输,他恼羞成怒的抽出御赐短刃,朝华胜衣马腹上一插,还故意揽动了两下才拔出匕首。

马儿哀嚎数声,当场毙命。

那是一匹西域烈马,是华胜衣的父亲特意买来祝贺他十岁生辰,当时还是匹幼驹,华胜衣亲自喂食,为其梳毛,花了五年功夫才养出具有灵性的好马,他爱逾生命。

见到爱马丧命,华胜衣怒不可遏的想讨回公道,但反被曹立德耻笑,嘲讽他是易钗而簪的女红妆,没胆子为其爱驹报仇,还是滚回去当个娘儿们,玉面敷粉点绦唇。

不知死活的曹立德更加猖狂的把杀马的短刃塞入华胜衣手中,狂笑地拉开衣襟,指指自己苍白的胸瞠,要华胜衣有胆就一刀刺下,别扭扭捏捏地活像个闺女。

年轻气盛的华胜衣气不过,血气方刚的他正在气头上,不晓得背后谁碰了他手肘一下,他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打直,亮晃晃的匕首便直入曹立德的心窝,不偏不倚。

曹立德愣住了,不敢相信有人真敢杀皇上的小舅子。

华胜衣也傻了,难以置信自己真杀了人。

就在此时,有人高喊杀人了,原本不必死,还有一线生机的曹国舅在众人慌忙的拉扯中他往后退了一步,插在胸口的匕首离了身,泉涌一般的鲜血四下狂射,红艳一身。

几个呼吸间,人就殁了。

曹妃听闻恶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曹家虽有多名子嗣,但嫡子只有一个,这要叫他们娘怎么活啊。

伤心过度的曹妃一醒过来就要杀华胜衣抿命,她要血债血偿,绝不容许杀弟仇人逍遥法外。

但是华胜衣的亲姑姑是德妃,姑疼侄犹胜亲生子,德妃出面相护,保住侄子一命,不让他血溅金銮殿。

这件事闹得佛沸扬扬,拖了半年多才由皇上判决,某于曹国舅向来素行不良,多有劣迹,张扬霸道为人所诟病,因此同样狂妄但还算品性端正的华胜衣以失手伤人,流放川蜀。

可自愿入伍从军,但不可离开川蜀一带。

这是皇上的后话与恩典。

不过明眼人都看出皇上的用意,若是华胜衣还待在京里,以他自保不足的情况下,不出一个月便会死在报仇心切的曹家人手中,丧子之痛有如活生生的刨去一块肉,不将生人活祭,难以平复。

「华哥哥,这柴火要怎么劈呀?」

裸着上身的华胜衣正在院子里练剑,猛地一张玉白小脸自墙头探出,笑得天真无邪的挥着手,手里还拿着一柄可笑的小斧头,那斧头要砍得了柴,他倒着走流放村一圈。

「你长高了。」脑袋瓜子探得出墙。

笑脸一僵的宁知秋轻轻咬牙,在心里腹诽「华胜衣是混蛋」一百遍。「我踩着梯子呢!大哥特意为我做的,方便我爬墙……」

「爬墙?」一枝红杏出墙来。

她咯咯地捂嘴轻笑。「啊!说太快了,是让我爬高爬低,看看树上的鸟巢,数数有几颗鸟蛋,他怕我闷在家里闷出病来,弄点小玩意逗我开心,你说我大哥是不是很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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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女古代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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