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可是一看到对方巨人般的身躯,她顿时傻眼了,她整个人说不定还没他大腿粗呢,她怎麽可能搬得动?

在当法医前,周静秋曾当过两年外科医师,所以她当机立断替男人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尽管她手边的急救物品不足,但止血还是可行的,及时救回了男人的一条命。

後来她去找了父亲,两人借了辆板车,将男人运回家中,重新上药再包紮,男人高烧不退,昏迷了足足三天才醒来。

男人醒来後,把以前的事都忘光了,执意要留下来报恩,终身以奴自称,夕奴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字。

後来他们才知道,这厮太狡猾了,忠厚老实的面容下有一颗坏心,他没有据实告知他的食量惊人,寻常人家是养不起他的。

不过也算他幸运,他来的时候刚好是佟氏去世後的第三个月,他们省吃俭用攒着给佟氏看大夫用药的银两,正好用在他身上。

因为家里没有病人了,所以一家子的开销也少了不少,夕奴再会吃,也不会比药钱多,因此他得以留下。

不过除了食量大以外,他们算是捡到宝了,夕奴是天生的厨房好手,原本他什麽也不会弄,但是只要教过他一遍,他马上能做出比原来更美味的料理。

他的一手好厨艺很快地虏获周家一家人的心,谁也不舍得他离开,最後无处可去的他,成了周家的大厨兼门房兼长工。

「姊,你又偷偷上山。」周晓冬有些不满地道,都不等等他,坏姊姊。

「师父。」

两个一般高的小少年从门口走了进来,一个身着白色儒服,白净俊秀,一个青衣一身,肤黑清朗。

乍看之下是不像,但细细品味却有一丝雷同,两人都有修竹般的天生傲骨,只是一个流露形色於外,一个内藏於心,看久了会以为是一对兄弟。

「什麽偷偷上山,我上山需要偷偷摸摸的吗?」臭小子,连姊姊也敢管,看她的「十指神功」。

知弟莫若姊,周静秋知道他的每个笑点,才伸指轻搔一下,躲避不及的周晓冬便痒得咯咯直笑。

「不……呵……呵……你使坏招,不算不算,呵呵……姊姊太坏了……不许挠我痒痒……」好痒啊!他眼泪快要流出来了,姊姊每次都用这一招,不公平。

「哪里坏了,我是在教你怎麽做人,不要死读书,脑子要灵活运用,以免以後变成书呆子。」周静秋一手勾住弟弟的颈项,一手拨乱他的头发,惹得他哇哇大叫。

「小敢,你还不来帮我,你是不是我哥儿们?」没义气,居然见死不救,害他惨遭坏姊姊蹂躏。

小敢理直气壮地道:「那是我师父耶!我不可对师父不敬,叛师护友的事我做不出来,你好自为之。」

小敢也是周静秋捡回来的,有一年江东发大水,他的父母都被滚滚黄浪冲走了,年仅五岁的小敢跟着流民们一起到莱阳县附近的村落乞讨,有一口吃的就很满足了。

可是他人小又没力气,讨到的食物还没沾唇就被抢走了,饿成了皮包骨,只能躺在树下等死。

那时刚买了小驴子的周静秋从一旁经过,看到他还有气,就把人带走了,她对老人和小孩子向来狠不下心,心软是她一大弱项。

也许是饿得狠了,小敢一恢复元气就特别会吃,那时还没桌子高的他,能一人吃掉半桶饭,把周家人吓得目瞪口呆,生怕他把自己的肚皮给撑破了。

由於周康生算是公衙之人,因此小敢落籍取得容易,他跟周家人姓氏,叫周敢,小名小敢。

「说得好,小敢,有长进了。」人要坚定立场,不能风吹两面倒。

听到「师父」一句赞扬,孩子气还很重的小敢满脸喜孜孜的发出怪笑。

「什麽长进,分明是谄媚,我唾弃你……噢!姊,你打我头,把我打笨了怎麽办?」果然是坏姊姊,打人还真痛,一点也不顾念他是她弟弟,下手还真是母老虎等级。

「人家起码肯用心,而你,几乎是我一手带大的,长姊如母,你的教养哪儿去了?」没抽他一顿就该偷笑了。

周晓冬不情不愿的嘟着嘴。「好嘛,我不该说姊姊偷偷上山,应该说姊姊忘了曾答应过要带我上山一日游。」

这小子,当时她不过随口一说敷衍他而已,没想到他牢记在心。「下回吧,等你休沐那天我再带你去踏青,可是若有突发状况不可埋怨,仵作没有休沐,得随传随到。」

前一世她便是过劳死,连续几个月,一下子是大火连烧三十几幢木造老屋,烧死近百名住户和外来旅客,一下子是两个帮派大砍杀,死了几名未成年少年,一下子是工厂发生爆炸,又死了不少人,然後是地震,挖出不少屍体要做DNA比对,还有人溺水……

法医的人数偏少,平均一个人一天最少要负责十具屍体,从死亡原因到死亡时间,先验外部伤口再进行解剖,将体内脏器一一移出体外,检查完毕後再放回原来的位置,一针一针的缝合。

一具屍体要花费她一到两个小时处理,若是情况比较复杂的屍体,恐怕三个小时也处理不完,虽然她有两位医科毕业的助手,可是写报告还是得自己来,他们只能帮忙递工具或是收拾善後。

那阵子她忙到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一睡着又梦见她有验不完的屍体,睡眠品质差,工作效率也会跟着变差,所以她只好借助安眠药。

但是工作还是要做,每日一醒来就要面对面目全非的屍体,重复所有相验流程,把体力压迫到极限。

那一天,她很清楚的感觉到时候到了,一百零七号的屍格刚填写好,送入格子箱,她眼前一片黑,心脏紧缩到没法呼吸,她努力想自救,却只摸到一把解剖刀。

而後她就昏昏沉沉的躺在一个有水的地方,四周很暗,伸手不见五指,她睡着的时间比清醒多,醒时动手又动脚地想快点出去,她不要关在幽闭空间,连个说话的对象也没有,等终於出来了,就成了古代的周静秋。

「姊姊,我不是孩子了,你不要老是把我当孩子,事有轻重缓急,我能体谅。」姊姊和爹一样为死人伸冤,他们找出别人看不见的细微处,协助亡者得以早日找到凶手,他非常敬佩他们。

周静秋笑着轻揉着弟弟的头顶。「你是长大了,不用姊姊操心,姊姊可以嫁人去了,以後家里就交给你……」

「不许嫁!你是我姊姊,要留下来陪我一辈子。」才说自己不是孩子的周晓冬一把抱住她,神色仓皇。

「师父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是师父的拖油瓶。」表情嚣张的小敢仰着鼻子,一副死缠活赖的模样。

看着两张唯恐失去她的小脸,周静秋不免觉得好笑。「我可不想照顾两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小鬼头。」

她已经十四岁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一旦年满十五,就要开始说亲,最快十六,最晚十八,一定要嫁出去,这是女子的宿命。

不过父亲太忙了,忘了这件事,而她不想嫁,所以也不打算提醒父亲,她想要一辈子当个女仵作,她有养活自己的本事,不用仰人鼻息过活,况且她很清楚自己做不来贤妻良母,她也忍受不了只能关在後院过日子,和一群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玩争夫游戏。

自由自在一个人多好,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相夫教子之余,还得低声下气忍受婆婆的「驯媳」、妯娌间的明争暗斗,各种有形、无形的攻讦、设计,以及小姑、叔伯的相处,身为媳妇只能逆来顺受,连为自己说一句话都不成。

一生一世一双人太难了,在现代,男人有小三、小四、小五都不稀奇了,何况是这个男人合法纳妾的朝代,一夫多妻才是王道,她小小蚍蜉难以撼动大树。

感情之事想想就好,不用太放在心上,那叫庸人自扰,凡事顺其自然,用不着强求,免得误人误己。

周静秋生平无大志,甘於平淡,她对物质上的享受要求不高,有间屋栖身,有饭能吃饱就好,永保太平岁月无战事,战乱会剥夺宁静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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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百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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