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景珏摇头,「你是从哪里听出来我要夸你的?我分明没有夸你的意思!」
宁春草连忙点头,「好好,咱们不说这些,我饿了,快给我摆饭。」
「姜伯毅还真没说错。」景珏哼了一声,起身吩咐人。
「他没说错什麽?」宁春草好奇问道,却见转过脸来的景珏,面上忽而多了几分不悦。先前还是好好的,这会儿是怎麽了?
「他说你会昏睡上许久,起来一定要备好饭菜,你会像饿死鬼一般。」景珏轻哼,「怎麽他倒比我还了解你?」
宁春草张口,想要解释说先前她被女巫暗算,受了内伤之後就是如此,可又想到这麽说,景珏怕是会更加吃醋,嫉妒她受伤时,是姜伯毅陪在她身边,便转而改口道:「他是大夫,你又不是大夫。大夫知道病人的病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这你有什麽好嫉妒的?」
「谁说我嫉妒了?」景珏瞪眼。
宁春草连忙摆手,「我没力气跟你吵,姨娘呢?姨娘还好吧?」
景珏怕她担忧,连连点头,唤了丫鬟进来,服侍她更衣洗漱。
待收拾好,饭菜已都上了桌。
宁春草果然像是十天半个月都没吃过饭一般,狼吞虎咽。景珏怕她吃得太多,胃里受不住,让她不要一下子吃太多,她却不听劝,哭闹着说他虐待她,不叫她吃饱。
景珏头一次见识了她撒泼耍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他本恬淡舒适,满是书香竹香的书房,被她弄得尽是浓浓的饭菜香味。
伺候景珏的小厮皆胆战心惊,生怕他会发怒,却见他只是怜爱的抬手,揉了揉宁春草的发髻——
「吃得太饱,苏姨娘亲手做的点心,你可就吃不下了。」
这满是宠溺的语气,与满是笑意的神态,真的是郡王爷吗?
宁春草这才扔了筷子,净了手,拉着他打听那日她昏倒之後的事情。
「燕王父子都被抓进了大牢之中,家眷也被分别关押,听候发落。」景珏向她解释道:「昔日追随在燕王身边,参与造反的人,都主动交代。二皇子,呃,圣上原本要从重发落,不过众臣劝勉,都从轻发落了。」
宁春草「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这就表示,局势已经算是稳定下来了吗?
「只是废端王不知现下藏在何处,还没有他的下落。」景珏又说道。
宁春草皱了皱眉头,「叫他溜了?那怎麽行!」
「不过也不必担心,有了那天的天降异象,神龙显现,现在朝中上下及京城百姓,都认定了新皇乃是真龙天子,茶楼食肆日日都有说书人在翻讲那日的异象,以巩固视听。废端王身边没有什麽支持的人了,他就算逃得了一时,也翻不出浪花来。」景珏安抚着笑道。
宁春草点了点头,「这就好,那端王看起来甚是讨厌。」
「你不讨厌谁?」景珏玩笑问道。
「我不讨厌你呀。」宁春草脱口而出。
四目相对,气氛本是轻松愉快,可这会却在轻松愉快之中,渐渐升腾起别样的情愫来。空气里似乎除了饭食香味,更多了些甜腻的味道。
景珏呼吸微微加重。
宁春草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那个……那个我去看看苏姨娘吧,那日没说上话我就睡着了……」
「春草,我娶你吧。」景珏起身握住她的肩头,垂眸看着她,十分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後院那一群莺莺燕燕,我已经将她们都遣散了,我娶你,做我的妻,守着你,只有你,直到白头,好不好?」他望着她的眼睛,她清澈透明的眼眸里,是他玉树临风的倒影。
宁春草的心跳得飞快,觉得他握在她肩头的手好烫,好似从肩头一直灼烫到她的心;他的眼睛那般深邃,深邃得像一汪望不到底的深潭。
她想过这一日吗?想过他们之间会有此情此景吗?想过今生今世他们还会有机会吗?
是……想过的吧,只是想的时候总会刻意打断自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妄念,可当妄念真的发生在眼前的时候,怎麽会这麽美,美好得像是梦一般。
她忽而伸手,狠狠地掐了景珏一把。
景珏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冷气,「怎麽了?你还在生气?」
宁春草轻笑,「只是看看,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
景珏无奈地轻笑,「我的话就那麽不可信吗?还是我这个人叫你难以相信?」
宁春草的嘴角忍不住向两边高挑,心头好似有浮躁的兔子乱跳,脑中开始向往日後的美好,嘴上却是道:「就是不可信,我不要答应你。」
「春草……」
「看你的表现吧,谁让你有那麽不好的曾经!」宁春草推了他一把,就要向外跑。
景珏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焦急,偏偏又无法生气。
宁春草到了门口,同外头要进来禀报的人撞在了一起,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
景珏连忙上前,将她护在怀里,冷眼看着莽撞的小厮,「第一次当差?」
他声音极冷,那小厮一下子吓得腿软,跪地不起,砰砰叩头,「郡王爷饶命,小的莽撞了,是、是有急事禀报!」
景珏眼神清冷。
那小厮心头直冒冷气,以往书房都是郡王爷自己,如今多了尊大神,他怎麽给忘了?要是记起,再大的事儿,他也不敢如此冒失啊。
「是什麽事?」宁春草握住景珏的手,温声问道。
一声问话,叫那小厮不由心头一松,「是女巫带着众多人,围在郡王府外头,说是要求见郡王爷。」
「女巫?」宁春草一愣,适才倒是忘了问,女巫如何处置了。
景珏也微微眯眼,「她来做什麽?」
小厮连忙摇头,「小的,小的不知……」
「你下去吧。」宁春草挥手道,倒并未怪他冲撞之过。
景珏见他小心翼翼的起身,准备退走,便清了清嗓子,补充道:「去刑房领板子。」
「唔……是,谢郡王爷!」小厮这才欢快地走了。
纵然领板子很疼,但郡王爷肯罚就好,罚了就表示原谅他的过失了,不罚,才叫人心里难以安定。
「去看看女巫来做什麽。」宁春草说着,同景珏前後出了书房,并叫人将女巫请进花厅。
女巫所带众人进了郡王府,她带的人还真不少,乌压压一群人都穿着黑衣,尽管是大热天,却彷佛不觉热一般,从头到脚都被黑色包裹。
众人气势汹汹,颇有些寻衅的架势。
女巫垂眸走进花厅,气势和当初被关押之时大为不同,今日的她十分郑重,瞧面色神态,应当是专门沐浴更衣过的,一身艳红的衣服滚了金边,金色的花纹更显得庄严肃穆。
她立在花厅之中,并未跟着引路的丫鬟走向一旁席垫,而是就那麽直愣愣地站着。
「谁放你出来的?」景珏开口问道。
女巫听闻问话,并没有作答,只那麽静默的站着,眼眸也不抬,嘴唇微动,却听不到声音。
「她又在念什麽咒?」景珏靠近宁春草,小声问道,浑身戒备。
宁春草微微摇了摇头,眯眼看向女巫的嘴唇,过了片刻,她才说道:「是祝祷咒,也是福咒,祝福平安顺遂之意。」
「嗯?」景珏眉梢微挑,「她会这麽好心?」
宁春草轻笑一声,「当然不是祝福你。」
景珏轻嗤,「爷也不稀罕她祝福!」
「是祝福我。」宁春草接着说道。
景珏这下愣住,顿了顿,嘴硬道:「你也不需要。」
女巫恰在此时抬起头来,双手举过头顶,膝盖一弯,跪了下来,姿态虔诚至极。
就连外头随她而来的黑衣众人,也都忽而跪地,双手举过头,伏拜下来。
宁春草霍然起身,瞪着女巫道:「你这是做什麽?你起来!」
女巫却不吱声,更不起身,再拜下去。
「我叫你起来!你听到没有?你拜我做什麽?」宁春草微微皱眉,见女巫不听,她立时跃向一侧,躲开她的跪拜。
女巫却跟着转过身,继续拜了第三拜。
三拜过後,女巫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小人巫祝,参见圣女。」
宁春草冷哼,「什麽圣女?莫名其妙。」
女巫笑嘻嘻地道:「您承不承认都没关系,我们都知道您是圣女就行了。日後我等都听从圣女安排差遣,圣女之命,莫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