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宁书端起白瓷茶杯,几片茶叶在杯里打着转儿。她缓缓将几杯斟好的茶又倒回茶壶,待茶水稍凉之後,又踱到墨竹盆栽面前,将飘着浓香的上好普陀佛茶倾倒个乾乾净净。

「姑娘,您这是……」首秋皱着眉,不懂主子是什麽意思。

宁书浅笑,「一日无茶则滞,三日无茶则病。人需茶,这花花草草也需要茶来养着。」她微微前倾身子,指尖拨了下竹叶,「但愿,你不滞不病。」

隔天一早,望着首秋捧着的檀色缀玉纱罗襦裙,宁书不禁托起下巴沉思起来。

当初母亲替府上几位姑娘裁春装的时候,宁棋和宁书同时挑中了这块料子,嫡女为先的规矩,使得这块料子最终给了宁棋。那麽……她现在将这条襦裙送来是什麽意思?想瞧一瞧她原本的身子穿上这条裙子会是什麽模样?

「姑娘要不要穿这套呢?」瞧主子又出了神,首秋出声询问,「二姑娘昨晚送来了好几套衣裳,奴婢瞅着,还是这一套最适合姑娘了,就想先拿它来给姑娘瞧瞧。」

宁书揉了揉眉心,道:「嗯,就它吧。」

「是。」首秋应着,上前服侍宁书换衣。「姑娘怎麽跟二姑娘似的,想事情的时候也揉着眉心。」

宁书手指微顿,不着痕迹地放下了。

「二姑娘送来的东西里,还有几件首饰,其中这只玉镯特别适合姑娘呢。」宁书的另一个大丫鬟午秋,捧着一个精致的镶玉檀木匣走了过来。

宁书的目光凝滞在这精致的匣子上,连神色也严肃了几分。她打开匣盖,一片雪色映入眼帘,里头躺着一只羊脂白玉手镯,沁色自然,一看就是上品。

宁书吸了口气,「啪」的一声将匣盖阖上,递给午秋,道:「好好收着这镯子。」郑重的语气不禁让午秋连连点头,连忙将匣子抱在怀里,怕摔坏了似的。

宁书望了眼一旁的墨竹盆栽,郁郁葱葱的。她缓缓後倾,倚在靠背上,手指轻点桌面。

三丫头此举究竟何意?难道真的是乱了分寸只得拚命示好?她想必是不清楚那玉镯的来历,又怕被人怀疑自己的身分所以不敢询问蒲月她们,只瞧这玉色好就送了过来……

宁书忍不住觉得好笑,等宁棋日後知道这玉镯的渊源,一定会後悔她今日的莽撞。

待宁书穿戴好,便带着首秋往主屋走去,每日卯时请安,是宁府的规矩。

刚走出院子,她们就碰见了四姑娘宁画。宁画是林姨娘所生,刚刚十三岁,比宁书小了一岁,模样既比不上宁棋的明艳,也比不上宁书的温婉静丽,唯独一双水灵大眼,让她整个人透着一股灵气。

同为庶女,宁书所居的吟书斋又相邻着宁画的望画斋,於是她们两姊妹每日都是相伴去向老夫人、夫人请安。而宁棋所居的落棋斋则是在另一个方向。至於大姑娘宁琴,因是大房嫡长女,所居的听琴斋便离她们更远一些了。

宁画瞧着宁书的新裙,漆黑的眸子转了一圈,嘟着嘴说:「三姊姊今天换了新裙子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我好寻一件漂亮的裙子穿上。如今站在三姊姊身旁,我像极了丫鬟!」

每次瞧着宁画的大眼睛,她总是想起二郎宁璞画的水墨游鱼。他曾倚在母亲怀里,说宁画的眼睛里住了一尾活灵活现的游鱼,引得众人哄笑。

敛了敛思绪,宁书将话题带开,说道:「四妹妹今儿个插的金桃玳瑁簪好生漂亮,定是父亲给的吧。」

闻言,宁画不禁漾开了笑容。

如今二房里头,林姨娘是最受宠的,有什麽好东西总是先往林姨娘房里送,连带着宁画也总是戴些精致的小首饰在几个姊妹间炫耀一番。

两姊妹你夸夸我、我赞赞你,不一会儿就到了主屋,屋里屋外立着许多丫鬟,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头的说笑声。

「母妃你就不用担心了!」

帘子刚刚挑起一角,世子那略显不耐烦的声音正好传出来,宁画侧过头看了宁书一眼,宁书倒是面色平静地走进屋内。

果不其然,她们两个一进来,屋子里的人便停下说话,看了过来。

宁老夫人乃信佛之人,慈眉善目,早就不再插手家务,只是一双眼睛偶尔还是闪着锐光,教人不敢随意造次。祥王妃坐在宁老夫人左侧,自宁书一进来,脸色便沉下许多,一旁的世子匡元,更是冷哼一声就偏过脸去不再看她。

二夫人宋氏坐在宁老夫人右侧,女儿宁棋则站在她的身边。

见气氛有些尴尬,宁棋走过来拉住宁书和宁画的手,笑道:「你们来了,外头可冷?」见宁书穿着这身衣裳,宁棋明显松了一口气,而这一幕可没有逃过宁书的眼睛。

「和三姊姊一路说说笑笑走来,倒是不觉得冷。」宁画笑着回应道。

「书丫头这身衣裳倒是挺衬你的。」宋氏瞥了一眼宁书,不冷不热地说。

「母亲说的极是呢!」宁画也跟着说:「我刚刚也被三姊姊惊艳了一番!母亲是不是瞧着三姊姊可人儿,偏心的独独替她裁了新衣裳?」

「你们都听听,她这张嘴是吃了什麽稀奇东西长大的,特别能说会道!」宋氏指着她笑,屋子里的人也都笑了起来,就连祥王妃的脸色也柔和了一些。

宁书静静地站在那里,垂着眸。当初裁春衣时,母亲和众姊妹都是在场的,谁都知道这是属於宁棋的衣裳,如今又全装成不知晓的样子,也不过是等着笑话她垂涎嫡姊的东西。

早上她决定穿这套襦裙时,就料到了此时这一幕,此刻内心倒是一片平静。

等众人笑过了,宁书才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母亲最是公正慈爱的,哪里会偏心呢。这还不是宁书不懂事,当初裁新衣时多瞧了一眼这块料子,二姊姊竟忍痛割爱,还按着宁书的身量裁制了新衣送来,上有这样的嫡姊,真是我们的福气呢。」她故意将「我们」二字咬得重了些,身旁的宁画听了,脸上的笑容明显凝滞了一下。

谁都没有想到一向性子乖僻的宁书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向宁书的目光不禁都多了几分寻味,就连匡元都忍不住瞟了宁书一眼。

宁画即时反应过来,笑着说:「二姊姊待我们向来很好的,上次还送了我亲手绣的腹围呢!那绣工,宁画这辈子都学不来!」

「这个也夸二姊姊、那个也夸二姊姊,宁棋你倒是好好说说,你是怎麽让两个妹妹心里只记得你的好,全忘了我的?」帘子挑起来,宁琴挽着大房夫人卢氏走了进来。

宁棋跺了跺脚,嗔道:「大姊,你笑话我!」

祥王妃这回是真正的展了颜,她笑着对宁老夫人说:「姨妈,瞧着您家这一个比一个优秀的姑娘,真是羡慕死我了!我怎麽就偏生了个魔障!」

祥王妃幼时丧母,得了不少宁老夫人的照拂,因此尊称宁老夫人一声姨妈,这次来宁府也是为了替宁老夫人祝寿,在寿辰之前,她与匡元便暂住在宁府的客院。

宁老夫人始终面上含笑,此时闻言,更是挨个儿瞧了一圈,满意地欣赏自家几个姑娘。

没想到匡元却突然回了句,「宁府三位姊妹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出色。」

是三位,不是四位。刚刚才缓和了一些的气氛又凝滞了下来。

宁书暗自叹了口气,感到有些头痛。不知道原本的宁书究竟是怎麽惹了这位世子爷,总之匡元就是看不顺眼宁书,之前落水一事,其实也是匡元打算吓唬宁书,宁书落水的刹那抓住了她,这才两人一同落了水,而实际上匡元想要救起的,也只有她的原身,宁棋。

她看了一眼此刻的宁棋,发现她的表情有些讪讪,不过很快就掩饰了去。宁书只得在心里叹息一声,盼望着祖母的寿辰赶紧过去,好让祥王妃带着匡元赶紧走!

「珏郎他们几个怎麽还没来?」宁琴看了一眼宁书,凑到宁老夫人身边替她添了茶。

「你二叔说要考考他们几个学问,今儿个就不过来了。」宁老夫人沉吟了一会儿,又问:「你父亲这回走多久了?」

「回祖母的话,父亲这回儿去了大半年呢,谁也没想到会去那麽久。」

「嗯,」宁老夫人点了点头,「是久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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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点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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