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不是沈在野的一贯作风吗?姜桃花抿唇,恩爱的时候有多深情,出事的时候就有多绝情。看看顾怀柔和秦解语,包括她自己,说好听点是姨娘,说不好听的就是棋子罢了。要不是偶尔趴在他胸口听见了心跳,她都要以为沈在野是没心的人了。
「管事最近就来我争春阁伺候吧。」姜桃花道:「外头又吵又乱的,不如在我这儿剪花。」
「多谢姨娘!」徐管事感激地行了礼,跟着青苔就去收拾了东西过来,躲进了姜桃花的羽翼之下。
临武院里,沈在野正捏着徐管事写的状纸发呆,外头的湛卢突然进来,恭敬地道:「爷,姜姨娘来了。」
「她什麽时候来还会老老实实通禀?」回过神,沈在野失笑,「让她进来吧。」
话刚落音,湛卢背後就蹦躂进来一只姜兔子,几步跳到他跟前,两只眼睛笑得跟弯月似的,一脸狗腿样,「爷,吃蔷薇饼吗?」
扫了一眼她捧着的东西,沈在野抿唇,「不是桃花饼吗?」
「爷说它该是蔷薇饼,那就得是蔷薇饼!」姜桃花摇着尾巴道:「妾身决定给它改名字了!」
「得了。」伸手遮住她的脸,沈在野看不下去了,「有什麽事要求我?直接说。」
姜桃花扁嘴,拉下他的手委委屈屈地道:「妾身是那种有事相求才会来找您的人吗?」
沈在野沉默地看着她,眼里就写了一个大字——?是!
「嘿嘿,真是瞒不过爷啊。」姜桃花笑着蹲下来给他捶腿,「妾身过来只是想问问,府里最近这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儿,您打算怎麽处置啊?」
斜睨她一眼,沈在野道:「这又关你什麽事?」
「就是不关妾身的事,妾身才问着玩玩。」姜桃花捏着他的大腿道:「毕竟听说是死了人的大事。」
沈在野抿唇,想了一会儿,伸手将她拎起来放在自己怀里,然後把手里的东西给她看。「徐管事这东西若是交到衙门,秦家也得吃官司,只是徐管事依旧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姜桃花瞧了瞧,笑道:「徐管事只是相府的奴婢,对方却是当朝廷尉的女儿,自然不会有什麽公正的决断。所以徐管事把状纸给您了,您打算怎麽做?」
揉了揉眉心,沈在野疲惫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从背後抱着她,淡淡地道:「交给我,恐怕也没什麽两样。秦解语就算被贬为暖帐,也还是廷尉的女儿。」
「爷怕得罪廷尉大人?」姜桃花挑眉。
「不是怕,」沈在野道:「是没必要为了这种事将相府与廷尉府的关系斩断。」
身子一僵,姜桃花眼神微暗,「那若死的是妾身,爷会不会也说这句话?」
「你想太多。」沈在野摇头,「你死了就是赵国与大魏的问题,轮不到我来说话。」
那他先前还那麽想弄死她?姜桃花嘟嘴,看着状纸上逐月的名字,还是忍不住道:「爷没把她的性命当回事吗?毕竟也是您的女人。」
女人吗?沈在野轻哂,淡淡地道:「逐月死得也不冤枉了,她这一命,换来秦廷尉一年多的效力,救了更多的人命。至於徐管事,我也好生补偿过了。」
死得不冤枉?姜桃花一愣,仔细咀嚼完他这句话,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她想起了孟蓁蓁出事的时候,那半夜出入临武院的肥胖身影;也想起了孟蓁蓁被休之後,传来孟家满门抄斩的消息;甚至还想起了自己坐上马车前往北门亭时,车夫的模样。
沈在野这个人,他的恩与宠,全部是要人用东西去换的。活命的机会要拿东西去换,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那等着的就可能是被抛弃和死亡。这样的人,自己竟然还要每天笑着迎接,过日子也真是辛苦。
「怎麽?」察觉到她的异样,沈在野微微皱眉,「你的手怎麽发冷了?」
「没什麽。」咧了咧嘴,姜桃花小声问:「所以这一次,爷也打算不管,将此事压下去了吗?」
深深地看她一眼,沈在野点头。
「嗯,妾身明白了。」姜桃花起身,离开他的怀里,笑咪咪地行礼,「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还真是用完就扔呢,沈在野撇嘴,看着她走得毫不犹豫的背影,伸手捏了桌上的桃花饼来尝。吃了一会儿,眼睛微眯,突然觉得姜桃花方才的表情真的是不太对劲。
「湛卢。」
「奴才在。」
「去看看争春阁那边怎麽回事,徐管事是不是过去了。」
「是。」
微微垂眸,沈在野看着自己面前的册子,良久之後,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去争春阁,姜桃花也没给徐管事说什麽坏消息,只说爷今日心情不好,没能多说。
「老奴不急。」徐管事低头道:「姨娘能借老奴一个容身之处,老奴已经是万分感激。只要命在,总能等到的。」
看着她脸上倔强执着的表情,姜桃花觉得胸口闷得慌,勉强笑了笑就趴去软榻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心情这麽糟糕,其实沈在野是个什麽样的人,她也能猜到的。但是真正明白过来,心里却有点承受不住的落差。
真是奇了,她难不成还对他抱着什麽期待不成?都是相互利用的人,她只需要在乎他手里的权力,在乎其他的干什麽?别说他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了,就算是头冷心冷情的猪,她也得跟他在一起。
想通了这一点,姜桃花就觉得好受多了,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姜姨娘!」
刚准备用晚膳,顾怀柔就过来了,姜桃花加了副碗筷,看着她道:「你不会是知道我这里有大鱼大肉,所以特地赶过来的吧?」
顾怀柔皱眉,「我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你没听见消息吗?咱们府里又要多一位姨娘了!」
微微一愣,姜桃花想起来了,沈在野前些天就说过,府里会来新人,让她多照顾来着。「是谁家的姑娘啊?」
「还能有谁,秦家的二小姐,秦淮玉!」
啥?筷子差点都没拿稳,姜桃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秦家的人?」
那沈在野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怎麽的,竟然让她照顾?秦解语现在都恨不得天天紮小人咒她了吧?秦解语的亲妹妹,又怎麽可能乖乖听她的话?
「我想了很久,」顾怀柔一脸严肃地道:「秦家的人大概是觉得秦解语不中用了,所以才送了另一个女儿来。听闻那姑娘性子与秦解语相反,很是天真可爱,不知道会不会对了爷的胃口。」
沈在野也真的不挑食啊,这一院子的女人,只要符合需求,那都是对他胃口的!
腹诽了两句,姜桃花还是拍着顾怀柔的手安慰,「院子里少了两位姨娘了,来点新人也是应当,你急什麽?」
顾怀柔皱眉,「你没想过吗?秦家又来一个人,这两姊妹若是相互扶持,那秦解语就必定东山再起。以你与她的梁子,到时候能有什麽好果子吃?」
姜桃花耸肩,轻笑道:「秦解语要是真凭藉自己的妹妹重新复宠,那也是她的本事,你与其着急,不如在相爷身上多下功夫呢。」
提起沈在野,顾怀柔就更沮丧了,「在爷身上下什麽功夫都没用,我根本摸不透他的心思。」
说的也是,姜桃花点头,这院子里能摸清沈在野心思的到底有几个人呢?连她也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了。本来觉得沈在野对她尚算温柔,可能有几分柔情也说不定,但是猛然被打一棍子才明白他的心狠手辣,她没事也只是被她暂时躲了过去而已。既然必须在这後院里求生,那她就没别的选择,走一步看一步吧。
凌寒院里,秦解语气了个半死,眼眶通红地站在梅净雪旁边道:「说是亲生的父母,最疼我的人,结果您瞧,我才刚出事,没想着怎麽拉我一把,反倒是想着法子给他们自己留後路!我又不是死了,用得着急着把淮玉送进来吗?!」
梅净雪面色平静地看着她道:「出身高门的女子,身上背的是家族的荣耀。你背不起的时候,他们自然会换别人来背,这有什麽想不通的?你该感到高兴,来的是你的亲妹妹,对你未必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