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您住在这儿吗?”希勃边问边紧跟着她。“我不是这家人的女儿,如果您问的是这个,”她回答他,一面走上一条两边都栽着开着花的木槿属植物的小道,“我叫阿夏,我是女仆。”一头血气方刚的小雌马,格莱克会说。“他们和善吗?”他问,在一个树根上扭了踝骨。“还可以,您是医生?”“不是,为什么?”“啊!我还以为您是为她而来的,她病得那样!”“谁啊?”“安德留夫人!她惊慌失措,她镇静剂吃得太多。真可怕,这儿,自那小女孩出了事……”她住了口。“您很喜欢她?”希勃询问。她那样突然地转过身来,差点撞上了他。“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她,这无关紧要,可她太小了,我没想到一个孩子会那样死去……”“您也一样受到了打击……”阿夏把指关节弄得嘎嘎响。“是我找到她的。在楼梯脚下。我以为她昏过去了,我想把她扶起来,可她的头……她的头……头转了过来,就这样,对着后面……啊,该死的!”她感到一阵恶心,弯下腰,吐出一些胆汁。希勃想躲开。接着,他抬起眼,看见了那所房子。一所用白色石块砌成的18世纪的城堡。一个意大利式的花园位于城堡的右翼,可以看到那浅蓝色的游泳池,游泳池前面是一棵百年桉树。高大的落地窗前放着熟铁制的花园设施。一辆童车被弃在陶土地面上。一个秋千架装在一棵意大利五针松的阴影下。铺着细砾石的院子里并排停着两辆汽车。一辆紫红色的“克莱斯勒”敞篷汽车和那辆崭新的“亚伽”10型,呈着灰色的金属光泽。他用手抚摸着车身,欣赏地。阿夏恢复了过来,带他走向城堡左侧房旁的一个八角形玻璃小屋。她推开门大声说:“摩尔诺先生。”背后是一排又高又粗的竹子,布朗丝·安德留·德·格拉蒂尼坐在一张水绿色日本陶瓷凳子上,面对着另外两张凳子和一张放着暗色黏土茶具的圆桌。有三个小杯子。小屋里放着仙人掌和各种各样的热带植物,丰富的色彩和香味,使人觉得就像是个丛林的缩影,尤其是那道沿着一堵砖墙流动着的水墙。阿夏不待女主人说一个字便退了出去。希勃依然站着,手插在口袋里。“请坐,”她突然说,声音令人吃惊,“我丈夫一会儿就来。”他在她指给他的那张陶瓷凳子上坐下,一面摸了摸那柔和光滑的曲线。“绿茶。”她告诉他,边往他那很小的杯子里斟茶,她那灰色的眼睛犹如结了冰的池塘那样晦涩。他默默地接受了。一些杜鹃花沿着玻璃窗放出红光,带着才浇过水的泥土气息。毡底鞋走路的声音。希勃略转过身。让-胡格·安德留正面对着他。1.85米的个子,腹部平坦,肩膀厚实,金黄色的头发修剪得很好,达尼埃·克雷米欧牌的海蓝色西装,淡灰色的衬衫,维东牌的丝织领带,擦得亮亮的勃鲁蒂牌黑皮鞋,刮得干干净净的脸有一种古典美。没有任何首饰,除了结婚戒指和左手手腕上那块欧米茄月亮手表。希勃右手的手腕上戴着他的“雷微索·格朗斯宝”。一种孩子气的癖好。“我妻子对我说了你们昨天的见面。”文雅的声音。轻轻的男中音。“我想您已经定下了您的要价。”他非常自然地接着说。有点无言以对,希勃说出了通常的数目。“蒂·法齐奥伯爵夫人对您的工作倍加赞美,”安德留接着说,就好像是在谈论装潢或高级木器工艺,“我非常关注质量。”嚯,你肯定对有关小女孩尸体的防腐处理富有经验,希勃心想,一面止住了一个鬼脸。安德留不讨他喜欢。过于干净。穿得过好,就因为相当有男子汉气概而不是普普通通,就因为相当高雅而不是个鸡奸者。一个完美的人。与他完美的夫人非常相配。系列幽默剧中的一对完美的夫妇。“如果您愿意随我来,”安德留接着说,“我们就去小礼拜堂。我的妻子将在这儿等我们。”夫人一声不吭,像那小小的杯子那样小口喝着茶。他们来到阳光耀眼的花园,走过一丛花儿盛开的紫藤,到了那个用石雕砌成的小礼拜堂,罗马风格,被一扇锻铁门关闭着,那位完美的先生推开了门。门未吱嘎作响。没有任何蝙蝠飞出来。礼拜堂里暗而凉。一个筒形尖拱顶,只有一个殿,殿内开着狭长的玻璃窗,窗上饰有表现耶稣受难的朴素的彩画,几排新近上过蜡的胡桃木长椅,祭台顶部置有一个与原物同样大小的带耶稣像的十字架,一个漂亮的油橄榄木的耶稣在上面哭泣,沿墙放着一排神圣祷告席,一个正在受审的彩面圣-法朗索瓦,几个空的壁龛大概是放置小雕像或礼拜用品的,墙上挂着几面绘着纹饰或缀着金色拉丁文题词的旧的旗帜。高低不平的陶土地面见证着这儿的历史悠久。在祭台前,已经放置了几张搁凳。在这些搁凳上,一个覆盖着一条白色毯子的身形正在上面安息。希勃深深吸了一口气,与此同时让-胡格面部肌肉痉挛,以突如其来的动作揭开了那条毯子。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