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翅膀・飞翔(8)
我说些什么呢?我是婚姻的副产品,不是这个家的创始人。爸妈的深情对视本就是对幸福家庭的最好注脚,我实在不应该夹在里面抢镜头。但正因为家庭的美好给了我至深的影响,让我在这个问题上格外难以妥协。思考良久,隔河看干涨,却逐渐变了论调,一直悲观下去,在昏暗的街巷里看不到出口。这个礼拜有天晚上冷得睡不着,就这个问题与室友们探讨了很久,尽管散乱庞杂,却真实而且全面。觉醒了吧,在美刺教化下,让我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心里就会去排斥的。但觉醒到了什么程度呢?洁身自好是不可动摇的底线,我对于前卫的人们选择的方式是绝对的不认同。而悲哀的是,我甚至觉得没有什么道德力量可以让我以卫道士的立场去劝化别人。换而言之,如果我是男性,如果我清楚知道社会没有在我身上施加太多束缚与枷锁,我未必会比时下的人们做得更好,我未必不会在很多事情上真正豁达。这就是人性,想到这点,就格外觉得自己的丑陋。然后是灰心,因为连努力的方向都找不到。从前的人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而现在,我们对自己宽容,故意模糊了对错的界限,就此放纵,同时鄙弃那个明朗的世界。在这个混淆一切的环境中,非要穷尽一个完美,真的是我自己与自己过不去。只是,家庭的影响让我突不破心中贼,难以转圜——一个典型的完美的负面影响。于是只有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闭目塞听,毫不关心。2002年1月21日晴考试的非常时期,随笔耽搁了几天。17号那天,天降大雪,银妆素裹之下的仙林终于有点风姿显现出来。集体生活总不会那么安之若素,那天被文艺理论折腾得生不如死,然后是室友从城里回来把周杰伦的歌放得狂大声,也安不下心来背那些教条,于是冲到走廊上去砸雪球。乌龙的是,因为穿了老叶的老鼠棉鞋,掌握不好平衡,竟然摔了个四脚朝天,众目睽睽之下,我简直无地自容,真是“噩梦”。考试颇有些硝烟弥漫,一群人跑过来借笔记,弄得我也惶恐起来。包括四级,几门考下来完全没感觉,像高中似的与同学对了题目以后才略有分寸。两门文学史的所谓范围都形同虚设,考场上几乎有砸书的冲动。于是今天突发奇想到网上去卜塔罗牌,卜到了皇后、丰收、稳步前进的事业——略有些安心,倒不是因为相信,而是这个答案实在太讨好,太符合目下心境。昨天考完最后一门古代汉语去办公室抄课表,发现上级审批下来,已经张榜公布了。现在我终于可以公开地说我入党了。昨晚家里意外地跳闸,百无聊赖地打电话给蛙,说了对于考试的担心,人事上的忧虑,还有其他一些评优的传说。他老兄总是心胸宽阔的,说要知足长乐吧,心不要太热了。事事占了先,别人眼红也是应该的,大家总得利益均沾啊。是啊,有时候我发现我还是有点刚愎,总认为自己什么事情都是对的,久而久之,习惯把自己的一切视为正当。经他这么一点拨,忽然发现自己做“别人”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眼红心热的,这个时候,第一批入党,被人顶一顶也是人之常情。他的哲学是“知足长乐”,我却总想“精益求精”。大学至今开始铺的线:考研、自考、雅思,也有点贪心不足了,也担心自己会“贪多嚼不烂”,不知两年之后到底会收获些什么。这是一个少有的没有蛰伏的冬天,一再有事情加进来,有声有色;大二转眼也已碾过一半,日子、时光、岁月,真是件好东西。2002年1月26日多云每年这个时候心里总会有点感念,纵然衰草连天,却觉得格外不一般。我想我是滞后反应吧,当初从法国回来的时候,我还暗自嗤笑同行的人们多多少少都有点崇洋媚外的嫌疑,一副为那里倾倒的样子。后来逐渐地,新鲜沉淀,积聚蔓延,越加珍视关于那段时光的点滴记忆——日子越久,心就越贴近。那年冬天,17岁的我被带到了巴黎。因为公派,因为年少,所以心无旁骛,全心领略大都会的风情。至今只记得贵妇们锦帽貂裘显著的“冻”感,白领们高跟皮鞋笃笃的敲击;记得一群人蜂拥进香榭丽舍上的专卖店,操英语问香水的价钱,听到twohundred就开始咋舌,不约而同蜂拥出去。那时到底年轻,匹夫之勇不知羞耻二字如何写法,对店员蔑视的目光视若无睹,不为囊中羞涩而赧然,睥睨一切商业文明,只对卢浮宫顶礼膜拜。到底轻狂,带着挑错的目光打量一切,心存社资对比,有幼稚的民族自尊和政治意识。巴黎的冬天是湿冷湿冷的,以致印象里的阳光总是十分吝啬,一如傲慢的人群。好像是去圣心大教堂那天,太阳终于万分热忱地露了面,所以圣心的远景是我拍得最得意的照片,有湛蓝的天空做底色,像极了明信片。于是看到《艾米丽》里头约那个男生的那段,屡次会心大笑,柔和的橙黄色调与记忆中吻合,让我忘却季节的寒冷,惟余心中的温暖。竟然三年了呢,想起来仍然很清晰。我从来不是一个崇洋媚外的人,而且一度有种阿Q精神,“红肿之处艳若桃李,溃烂之处甘如乳酪”,没有那么极端,却也固执地坚持国内的好处。记得当初回来,面对人们的问询,我经常举的一个典型例子就是,房东家也没有消毒柜,而也并没有什么是让我觉得新奇无比、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我的沉静没有给他们想要的答案,那是因为,欧洲真正吸引我的是南欧的风情、中世纪的神秘、小城的安宁。还很小的时候,刚刚学会看球,就希望能住在电影里那种老式公寓里,买一整个赛季的套票,而不必像现在守在电视机前熬夜;后来看了些书,深深喜欢上那些不起眼的博物馆,想来如果能像马克思一样扛着长面包进驻一整天,也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