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一:艳遇

上路一:艳遇

□阿三在路上,凯鲁亚克的同名小说我读过不下十遍,书的头一句是:第一次遇见狄恩,是在我跟我老婆分手后不久。我以为这话是关键,否则你很难体会这部跟《嚎叫》齐名的垮掉一代的经典所在。至今为止我还没有跟老婆分手的打算,所以体会一样不深。直到全书结尾,这帮行动分子停车坐爱新泽西旧码头的黄昏,这才真正打动了我。至今我都背得出全书最后那个长句子——今夜,星星将被隐去,你不知道上帝就在大熊星座上吗?当黑夜完全降临,吞没河流,笼罩山谷,遮掩最后一块堤岸之前,它一定会向大地挥洒那璀璨的光,除了走向衰老,没人知道前边会发生什么,没有人;我想念狄恩.莫利亚蒂;我甚至想念我们从未找到的老狄恩.莫利亚蒂;我想念狄恩.莫利亚蒂。不过,这样的书不适合带在路上,除非你有意整夜对酒店的席梦丝作破坏性试验。古典诗集同样如此,这些书给我的伤害大于抚慰。当然,我的教训的前提是三不主义:不是旅游,不是流浪,不是有人同行。有一次去黑河,顺手抓了桌子上最薄的一本,王国维《宋元戏曲史》。车上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又实在无聊,卷着书脊看。谁料真迷上了。老王不是冬烘啊,而且我还晓得了罗大佑那种颠颠倒倒的长句子的出典。老王说,独元曲以许用衬字故,辄以俚语或自然之声音形之,此自古文学所未有之也。他举例道:(书这回又带着)颤巍巍竹影走龙蛇,虚飘飘庄周梦蝴蝶絮叨叨促织儿无休歌,韵悠悠坫声儿不断绝痛煞煞伤别,急煎煎好梦儿应难舍,冷清清咨蹉,娇滴滴玉人儿何处也这是《恋曲》多少?还有:我则见黯黯惨惨天涯云布,正值著窄窄狭狭沟沟坎坎路崎岖,黑黑黯黯彤云布赤留赤律潇潇洒洒断断续续,出出律律忽忽辘辘阴云开处,霍霍闪闪电光星注你则早醒来了也么哥,你则早醒来了也么哥,可正是窗前弹指时光过该算1294年的《天雨》吧,比大佑早出版700年。不过,类似的艳遇实在太少,一口咬到蛤蟆皮的机会更多些。记不得先后,反正一次是余秋雨教授正热着,我从宝鸡下四川前买了他的什么散文精选,那些自以为是的反问句,不信不实的考据以及口水涟涟的华采抒情,真所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头皮发麻!到了渠县宕渠山下,读到张飞在西元215年自撰的碑文(标点是我加的):汉将军飞,率精卒万人,大破贼首张合于此,立马勒铭。这才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什么叫清爽不生杨梅疮?就是它!另外一次恶心是《麦迪逊县的桥》,有人在我头一回去满洲里时,将书和两条万宝路塞入我的怀里。以事后的角度看,她没把自己也一股脑儿送到我怀里是正确的,因为照我的读后感,本书的中文译名以信达雅的标准,绝对是《廊桥梦遗》而非遗梦。其实艳遇无关人情,养眼的书是,入耳的歌更是。在省里转悠大多是一个人开车,塞张光碟进去: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Letitbe!玛丽她妈妈不来安慰我,我就自慰呗,左脚离合离合右手推推送送,我突然一脚踩空/身体发飘/孤独地飞了。那天,自省城出发将近6小时,光碟都听腻了;车过温岭转向东南支线,见一钢结构大门楼:新、世、纪;新、曙、光。一爽,随手开收音机,也不晓得什么鸟台:一条路,落叶无尽/走过我,走过你。最老的宝岛校园曲,最早的大陆流行歌手。走过春天,走过四季/走过春天,走过我自己。哎呀,这样的艳遇,比之10年后再搂着中学时代的校花还让人消魂。最绝的一次是随个弟兄从奎屯的新疆兵团教育学院驱车去喀什,起先是齐豫的三毛:一条日光大道……哦卡巴,上路吧。出城,沙漠,换《加洲旅店》:onadarkdeserthighway,coolwindinmyhair。巡洋舰跑到160码,夏天的将近八点的夜,太阳还在,把车子拉出极长的影子,我觉得我太渺小,我觉得我很伟大,我觉得我想法多多,我觉得我钱少少,我觉得CD机里的不是老鹰是一群母鸡。换,换《太阳》:当我面对/这无人的戈壁/我感到心浪伏起。听老五把吉他弄出冬不拉的腔调,跟着丁武灵魂出窍一直到高音C:太-阳!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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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相集之私人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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