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

开篇

那是二月初二,民间称为“龙抬头”的日子,落日时分,鲁国都城东南几十里外的野山中,传出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尖声叫喊。那叫声突兀,急促,又柔细,断断续续,高高低低,混杂着惊恐和愤怒,充满了痛楚与兴奋,锐利地划过寂静的旷野。薄暮中,那一份厚重而完整的苍茫,玻璃似的一下子破碎了。那声音是从大道旁的一座小山里传出来的。那山不高,在一片起伏的丘陵中兀自突起,因山势峻拔,草木葱郁,有些巍然气势。在一片树影枝叶的摇曳晃动间,隐约看到的,是一个男人裸露的脊背。“愿上天保佑,给我生一个儿子。”那男人说,直起了那肌筋显露的脊背。这是一个有些年岁的男人,肤色黝黑,鬓发斑白,但身体壮硕,仍充满了雄悍之气。他从地上扯起一件褐色袍衣,披到身上。那是一件将军穿的战袍,上面绣着虎豹,又缀满甲片。林中草地,一片压平的残枝败叶上,铺着皮甲,上面躺着一个少女。她长发散乱,衣衫零落,身体**,那还没完全发育的身躯,卷缩着,像尚未开放的花苞,透着娇小柔弱。青白的肌肤,满是湿泥黏土,又沾着青草和枯叶。她双手掩面,嘤嘤哭着,哭声幽怨、低,像是刚才的叫喊耗尽了她的气力。二月天气,太阳一落,林间就隐隐有了潮潮的寒意。几天前刚刚下过雨,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随意而零星地开着。山野四周是沉沉暮霭,正像雾一般在弥漫聚合。天色在不知不觉中黑了下来。“上天怎么会保佑呢?”她哭声渐大,又开始放声悲泣:“做下这样的事儿,上天怎么会保佑呢?”“上天有灵,”男人说,“就让你为我生子。要是有了孩子,我就来娶你。”那男人站起身来,系好长袍,披上甲衣,整了整发冠,转头向山下望去。山下是一条通往都城的大道。道旁一棵树上,拴着一匹马。今天城中有庙会,他赶去进香,敬天祭祖,祈福求子。庙会之日,就是求偶寻欢之时,男男女女,对歌群舞,在野外做些狂放的事儿,为的是传宗接代,想来祖宗高兴,老天也不该怪罪。“做下这样的事儿,会遭雷打天轰的。”她抽泣不止,哭得有些声断气绝。男人听得不耐烦了,说:“怎么会呢?有灾有祸,我一人受着就是了……”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白光,在山巅耀目一闪,又向空中射去,直指星斗,将昏天暗地霎时照得白昼一般,四周景物,瞬息闪现,如雕似刻,历历入目。接着,一声巨响,像是霹雳,又似闷雷,从厚土深处炸开,向原野四方,轰鸣着,滚滚而去。天地惊呆了似的,牢牢定住,然后隆隆晃动起来。一时,山摇谷陷,石断岩裂,江腾河颤,地覆天翻,世间万物似乎要在这瞬间一起毁灭。“天呀!它来了……”少女止住了哭,爬起身来,跪下,低头,闭上眼睛,双手合在胸前,默默祷告起来。她满是泪痕的脸上,不见一丝惊慌,反倒有了几分安详,仿佛企盼已久的事情终于来了。男人站在那里,目瞪口呆,满脸惊骇之色,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他膝盖一软,“扑通”一下,也跟着跪了下去。大地剧烈晃动着,好像永远不肯停下来了,要摇到天塌地陷。黑暗中,那少女突然向空中用尽气力喊道:“上天啊,要来就冲我们俩来吧!将来千万饶过孩子呀!”那喊声冲向夜空,像光融入黑暗,消失在无边无际之中。摇晃着的山峦,一下稳住了;颤动着的原野,也倏然不动了。四周的一切,迅速重归于昏暗和寂然。那神色慌乱的男人,拉拽着那衣衫乱裹的少女,慌慌张张地跑出树林,一路跌跌撞撞,直奔山下。到了山脚,男人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小山,只见山顶,一股红褐色烟柱,腾空而起,直冲苍穹,缭绕盘升,化成无数幻象,似柱似楹,似麟似凤,缓缓向虚空散去。峰巅之上,树木尽焚,岩石裸露,在浓浓夜色中泛出幽幽的白光。“这是什么山?”黑暗中,男人问,语气里带着余悸。“尼丘。”少女回答。许多年后,七十多岁的孔子,在鲁国家中,修订《春秋》,看到如下记载:襄公二十一年:春,王正月,鲁地震,在都城东南五十里尼丘。天惊石破,山摇地动,火熔其巅,林木尽毁。从此山岩裸露,泥土不存。这段记载后面,还有大量文字,都是有关此事的村野传说。孔子斟酌再三,将其一一删掉。删完之后,本想加上几句,墨汁正好干了,无法增添一字。他唤了几声,屋内屋外,竟无弟子答应,长叹一声,就搁了笔。后来,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这《春秋》再也没能编写下去。  [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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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新说“解闷主义”再说孔子一生――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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