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三)
别,别激动,你是大麻抽多了。杨帆结结巴巴的说。
"什么大麻不大麻,你少打岔……是你!是你把我惹火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呀!……天哪,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俩在争论些什么!"杨帆急了,他索性坐起身来,点了一枝烟,忿忿的吸。
看见他气急败坏,邹菡反倒冷静下来,不过看得出来,那种冷静不是让步,而是一种加速思考的方式。
"……我,不是和你争论,……我是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嗯,假设有一个女孩,就比如你公司那个风骚女秘书吧。假如,她在你的办公室里,……脱光了衣服想要诱惑你,当你面对她的**,呵呵……我想知道,你那时会想些什么?你会冲动吗,会勃起吗?"
杨帆苦笑着。"不,这不可能。我是说,我是他的老板,……我说,咱们别再讨论这种无聊透顶的东西了好不好?"
女人不理会他的休战建议,她的眼神很散,这说明大麻的效力还没有过去。她又开始嘻皮笑脸了。
"嘿嘿……我换个说法吧,你,这么事业有成的一个家伙,又年轻又英俊,……那个女秘书,她天天和你在一起,那她,有没有可能对你,产生性幻想?……想知道你这靓仔老板的大###长什么样子?"
这完全是在无理取闹了,杨帆想,她这一晚上所说的脏话比一辈子还要多。奇怪的是,这女人不断的刨根问底,倒激起了杨帆继续探究这个问题的兴趣,他决定由最初的被动思考变为主动出击,这与其说是对邹菡的反常状态的一种回应,不如说从这一刻起,他开始真正的想了解,自己的妻子,或者说,女人,她们在想什么。这个晚上逐渐变得有意义了,他想。
"……女人……我的看法是,一般情况下,女人是不会这样去幻想一个男人,她们的幻想,不会这么具体。"杨帆小心的措词,希望对方抓不到他的狡猾。
"一直是这样!哈,我就知道!男人们一有机会就可以到处乱搞,而女人!……女人只会追求安全感和承诺,哈哈,一个男人的狗屁承诺,还有其它的狗屁……对不对?!"邹菡手舞足蹈的喊叫着。
"你把事情简单化了……可是,不错,大致上就是如此。"杨帆字斟句琢着。
邹菡不说话了。是整个晚上唯一的静场。杨帆发现她又想摸一根大麻烟来抽,立刻制止了她:"不,不能再抽了,你已经神智不清了,你一晚上都找碴吵架,现在你又设法让我嫉妒,让我吃醋,――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不是个爱吃醋的人,对吧?"
不,我不是。
"你从来没为我吃过醋是吗?"
……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为我吃醋?邹菡的眼里忽然闪烁泪光。天,她在想什么?这些古怪的女人。杨帆摇摇头:
"我不曾吃你的醋,……是的,我不会吃你的醋,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是我们孩子的母亲,还因为,我知道,你绝不会对我不忠。"
"你对自己倒是挺有自信的嘛……"邹菡说,看上去她一点都没有被感动,而且她的眼神游离,似乎想起了别的什么,这让杨帆有些奇怪。但他还是接着说:"不,是因为我对你有信心。"
邹菡忽然大笑起来,初初还有所节制,逐渐变为疯狂。她的长发随身体的痉挛而不停抖动,眼泪都流出来了。到最后她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不得不用手扶住墙。杨帆不清楚她是不是在嘲笑自己,看情形,恐怕是的。他在茫然中体味了一种深深的厌恶,厌恶眼前的女人,厌恶今天所有的对话,从一开始,他一门心思要安抚她,安慰她,甚至感动她,而她却在笑他。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恶意的。毫无掩饰的嘲笑正是在他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之后。难道我对你有信心是如此可笑的一件事?杨帆丧失了最后一丝热情,他冷冷的望着这个因狂笑过度而变得丑陋的女人,不发一言。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房间里只有邹菡那种神经兮兮的笑声。
她终于不笑了。她说话了。她说:
你,……记不记得去年,我们到大连去玩?我们俩,还有佳佳?
杨帆点点头。
那……你记不记得,我们住的酒店里,有,一个,个子很高的海军军官?
杨帆摇摇头。
邹菡设法让他回忆当时的情景,那军官是个外国人,还带着两个水兵,他的个头比杨帆还要高,金发蓝眼睛。杨帆还是摇头。实际情况是,不是杨帆此刻不想回忆,而是他天生是个傲慢之人,对周围的东西一向很少注意,那一年的经历给他的印象只在山水之间,他才不会在酒店里东张西望,去留意什么见鬼的海军军官。
邹菡沉静下来,她缓缓的坐到地上,缓缓的点了一枝烟。她的神色温和中带些迷惘,仿佛是在黑暗里寻找。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酒店大堂里,当时他站在前台登记住宿。……我们一起进了电梯。他高高的个子,眼神忧伤。经过我身边时,他看了我一眼。……只看了那么一眼。可是,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那天下午,你和我刚刚做完爱,躺在床上,谈着各自的事情,谈起我们的小女儿佳佳,还有那些不可知的未来。整个下午,我的脑海里,全都是他的影子……我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浸满了对他的渴望,包括和你**的时候。当我闭上眼,有没有把他幻想成我的侵入对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那个男人,他愿意要我,哪怕只是一个暗示,哪怕,只有一夜的狂欢,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一切,包括你,我们的女儿,还有那见鬼的未来,所有的,我全都准备放弃……奇怪的是,在那个炎热的下午,你对我从不曾如此温存缱绻,这使我的感觉变得复杂,有些温柔,又有些忧伤。……几乎整夜未眠的我,仿佛呼吸里也有他的体息。第二天早上,我满怀焦虑的醒来,不知是担心他已经离去,还是担心他仍在这里。……晚餐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他走了。这真让我长长的,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说完了这些,邹菡狠狠的吸了一口烟,身体顺势后仰。烟灰抖落在她苍白细瘦的足踝上,显得残酷极了。她的眼神从天花板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杨帆左肩以上的某个位置,就此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