驮盐歌(3)

驮盐歌(3)

堆"加崩",要以三人为一组,两人持"林阿"--一张光面羊皮,将"林阿"的四角系上提带,两人把羊皮铺在"伽嘎"边上,第三个人将"伽嘎"用耙子扒到羊皮上面,持"林阿"的两人把盐抛向"加崩"上面。这种劳动是整个盐活中劳动强度最大的一种,但《采盐欢歌》中唱到劳动中的汉子们表现得犹如赛歌一样轻松并且不乏幽默--我无量的褐色"林阿",其提带是五彩的编织绳。我的搭档像大树样壮实,其他人都是草人与木人。一潭潭哟,一潭潭,福禄的盐湖一潭潭。一块块哟,一块块,吉祥的"林阿"一块块。我的无量"林阿"里,可装下六岁驮牛两驮子。其他"林阿"一块块,只装得羊驮子一两个。《采盐歌》中还有一些富有情趣的运用讽刺手法相互激励劳动的歌--拖着"林阿"的"保布"啊,别把"林阿"当狗牵。手拿耙子的"老爸"啊,请别把耙子当拐杖用。看到有些人干盐活,连自己都觉得羞愧。看到有些人干盐活,让别人看了都可怜。同是一个母亲养育的男儿,两个母亲抚养的只有羔羊。往前走啊,往前走,往前走的是金色的太阳。往后走啊,往后走,往后走的是汉子的影子,别消磨时光汉子们。别沉默寡言快乐些,快乐不碍干盐活儿。别说碍事劲更足啊,能人干活像干柴燃,无能人只有自生自灭。清晨,首领发出出工的号令,人们像栖息在岸边的鸭群一般纷纷扑进湖水。这里用鸭群扑进湖水也许过于轻松了一些,盐人清晨脚踩冰凉泥泞的湖水,背负沉重的"阿结",往返于湖中的"加崩"与岸边的"加崩"之间,事实上这是一件费力又枯燥的劳动。在驮盐全盛时期,几百个自称好汉的盐人拥进盐湖,湖面上那些数不清的"加崩",仿佛一座座雪峰一样好看。"阿结"是专门用来背盐的牦牛毛口袋。以往,牧民家里都备有这种口袋。现在的"阿结"已不同以往,换成了结实轻便的尼龙编织袋。用来装盐的铲子也是五花八门,最传统最原始的算是牛的肩胛骨。在湖中作业时穿的"崩良"--羊毛长筒靴子,现在也都换成了清一色的雨靴。我不由得想起二十多年前我自己参加驮盐时在盐湖采盐的情景--清晨,老盐人们听到首领发出的出工号令,撩开羊皮袍子的衣襟,穿上在夜间用作枕头的裤子和长筒靴,像鬼魂一般夺门而出,消失在夜幕下奔向湖面的人流当中。当我系好袍子的腰带走出帐门,顺手提着"阿结"和铲子来到盐湖,家人们早已不知去向。更让我着急的是,我居然找不到几天来在泥水里摸爬滚打堆起来的"加崩",只好拿别人家的一个盐堆开刀了。还算幸运,等我背着"阿结"上岸时,那堆盐巴的主人还没有出现。等我到达我们家的"加崩"跟前时,"爸爸"惊奇地说:"咦,怎么没有发现你装盐,已背了一趟啦?""我没有找到咱们家的'加崩'。"我说。"那,你是装的谁家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但我承认偷了别人的"加崩"。驮队从家乡出发之前,爸爸专门为我做了"阿结",是一个轻便的牛绒编织袋,可装下一驮子的盐巴,但是我不可能背得动那么多盐,每次只能背三分之二"阿结",这对一个"保布"来说已经是满负荷的了。背负重达七八十斤的盐包走在泥水中间,稍不留神就有陷进泥沼里的危险,这种事在盐湖屡见不鲜。整个采盐期间我一直小心谨慎,还没有留下陷进泥里的笑柄。可是有一天,我背上盐包正要往回走,看到我们队的另一个"保布"陷在泥沼里像木头人一样不能动弹。当我去救他,还没走到他跟前,自己就陷了下去。两个人面对面站在距离几米远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点点下沉,却一筹莫展,只有等别人来营救。这时我听到加日叔叔的声音:"首领,两个'保布'在'大便'泥里出不来了,快来救他们吧。"于是,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笑话过来援救。等把我们从泥沼里救出来以后,加日叔叔说:"哎哟,加央的'阿结'还不小嘛,比首领的还要大呢。""你不觉得你的嘴太大吗?我的'阿结'大不大,轮不上你来评说,有意见下午开会时,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于是加日无话可说了。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即将消失的历史瞬间――西藏最后的驮队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即将消失的历史瞬间――西藏最后的驮队
上一章下一章

驮盐歌(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