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绯闻

关于绯闻

一向谨慎小心的张锲,说了一句话令全场异常活跃:“王蒙是一位没有绯闻的名人。”据说我们的朋友张贤亮在会下表示:“作家怎么能没有绯闻呢?没有绯闻怎么能够成为一个作家呢?”2003年九月,在青岛的中国海洋大学,组织召开了王蒙文学创作五十周年的国际研讨会。会上,曾在中国作协担任领导工作,做事谨慎小心的张锲先生发言说:“王蒙是一位没有绯闻的名人。”顿时全场活跃起来。这本应是个极为普通的说法,但却反响强烈。据说我们的朋友张贤亮在会下表示:“作家怎么能没有绯闻呢?没有绯闻怎么能够成为一个作家呢?”但是在大会发言的时候,善于思辨和辞令的张贤亮改变了说法。他说:“有人说王蒙是没有绯闻的。他当然不需要绯闻了,他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女性,足以涵盖一切的女性。如果一个男作家被女性所冷淡,所拒绝,所欺骗,再没有一点点绯闻,怎么行呢?”他还没有讲完,众人已经开怀大笑,尤其是在台下第一排听发言的王蒙,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出溜到地上。果真一个作家当一个好丈夫就那么难吗?一个作家没有绯闻就需要一番花言巧语,需要理论和辩才的说明解释吗?和一个作家生活就那么没有“安全感”吗?作家本应是一个平常的人啊!我和王蒙相识到如今半个世纪已经过去了。我们经历过各种阴晴寒暑,风云变幻,但我们俩的日子是踏实的,平凡的,诚挚的与始终如一的。我不想说什么世界上的最好不最好,我宁愿说,我们是世上最平常的一对。爱了,永远爱着,无可替代。过日子了,一直过下去,有你有我。相依相靠,便一切都属于我们两个人。天塌地陷了,我们过着我们平常的日子。风风火火了,我们过着的还是我们的日常岁月。回想这一切酸甜苦辣,回想这一切起伏跌宕,终于好人有了好报,我不能不感谢上苍,愿上苍把赐予我们的福气也赐予给所有善良的人世男女。我跟王蒙相处这么多年,往往在对人物的形象的观感及判断有差异。我说美的他说不一定,我说丑的他说不见得,长得很有特点。我说这个人的脸庞是圆型,他说是瓜子脸。这些倒无所谓,各有各的审美观。有时他张冠李戴,偶尔看一两个画面的电视剧,非要把这个演员的名子叫成另外一个,这也不足为奇,原谅他看得不多,只是当你纠正他时,他还对你说的表示怀疑,自信超常。例如在电视里看到一个女演员唱意大利歌剧,我一眼看出了是谁谁,他说不是,原因是那个人的演唱风格应该是另外的样子。有什么办法?我靠眼睛判断,他靠分析,而且分析得不对。有一位女作家,评论他的“季节”系列,直击到他的薄弱环节。说小说中除了叶东菊以外再无可取的女性,即使写到了,也极不可爱,有的还不怎么正常。还有观察力更高的女作家,悄悄地对我说,你们王蒙可让你放心啊——多么深奥的含意!不过这话应该我说,我对他的了解胜过我自己,我会不会也是超常自信呢?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论,2002年的非洲之行,那儿的人文地理,自然景观以及黑皮肤的男女,尤其是黑女人都给王蒙留下很深的印象。他很爱非洲,写了一组非洲记行,其中有一节篇名就叫“最美是黑人”,这种眼力有它的独到之处。平时在家,他也常常说黑人真美。我们从喀麦隆还带回一尊木雕黑人女头像,实在是一件极有价值的艺术品,也是王蒙对女性美的审美理想。王蒙在2003年初的新作《我的人生哲学》中,有一张我和王蒙的照片,在石船上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张照片引起了一派赞美声。歌唱大师王昆说:“王蒙你真幸福,你看瑞芳那么爱你,看你没够,要看你一辈子,好让人羡慕啊……”中国海洋大学的一位教授说:“那目光是那么传神、那么专注地看您,跟您……”是我一直看他,心想着他,要看他一辈子,想一辈子,爱一辈子。这的确不是一张普通的照片,那一瞬间的定格,集中表达了我们之间的爱恋和默契,我很喜欢,是我的骄傲,更是王蒙的骄傲。我在心里问他,那一年我们也是在这里,让我们永远记住这时刻。我会看不够,看不完,看到永远。这张值得留恋的照片1999年9月摄于山西晋祠。其实晋祠我们去过多次,1957年5月,1958年初,王蒙在极度困惑、危难即将降临之时,再次来太原看我,有一种惶惶然。我们相会后又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彼此的心相互照耀,无需多说什么。晋祠当时是我们常去的地方。1999年,我们去山西太原,王蒙仍然提议去晋祠,那里留有我们相扶相携的脚印。我们去年轻时走过的路,在当年的石船上再拍一张照。这回与前几回不同的是不只我和王蒙两个人,而是一行人。陪同我们一起去的有山西作协主席及来自北京的随行人员,共五六人,游人也比当年多,整体气氛也是今非昔比。大家在说笑中来到晋祠。摄影家抢先拍了许多,我跟随行人员崔建飞说,在这儿,再给我们拍一张。我看王蒙嘴角挂着惬意,满面浮现出内心的充实,那副自得其乐的样子,很舒展,还真有点像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喀一声,就这一瞬间闪过了多少心絮。我想起1956年秋天,我们的恋情恢复后的一个月,王蒙第一次来太原看我。我们去了晋祠,整个庭园非常宁静,我们清闲地游逛,满怀着失而复得的喜悦,漫不经心地来到了这座叫做“不系舟”的石船上。见不到游客,倒是有一位身背相机专为游客拍照的人,王蒙建议:我们在这儿留个影吧?我说好啊!在五十年代,还不那么开放,没有什么一个姑娘家和一个男孩单独在一起照相的。当时我答应了,就找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栏杆坐下,王蒙呢?走到我的前面大约三米处站在那里,很不自然,两臂不知怎样放才好,只好把双手交叉搭在前头,羞怯地跟照相人说,远一点,照小一点。这是我们结婚前留下的惟一一张两人合影。这张照片,由于王蒙的要求,距离远,人照的小,曝光又差,从摄影技巧上看,是太差不过了。但是,我们仍然视它为至宝,这毕竟是我俩在恋爱期间惟一的一张照片啊。不仅如此,从这个小照中,是不是可以探究到王蒙年轻时的乖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这样一个守规矩的人。在近十几年来的过程中,他接触的人很多,有许多年轻漂亮的女记者、女演员、女作家——他与人家都是就事论事,在女性面前,绝无非礼言行,但并不失幽默,他是很尊重自己更尊重旁人的人。自然绯闻就远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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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拾琐碎生活片断:我的先生王蒙(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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