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亦代:相见时难别亦难(1)(图)
冯亦代:1913年生,浙江杭州人。他主张以开放的态度译介当代外国文学,并在美国文学的评介研究方面作了不懈的努力。其代表译著有海明威《第五纵队》等近20本书,著有《西书拾锦》、《湾流集》等多部著作。相见时难别亦难联系采访冯亦代时,天正热。北京连日高温,最高可达40度。电话是黄宗英接的,说我们一家正处在临终关怀阶段。说他已五次脑血栓了,天热,又不能开空调,干耗着。采访就免了吧!我正歉然,电话中却有了另外一个声音。说没关系,我可以接受采访。那声音苍老而充满了孩子般的率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冯亦代的声音。结果他抢了黄宗英的电话,两位老人起了争执。黄宗英说,二哥你身体不好,不适合接受采访。冯亦代说,小妹别担心,可以的。我在这边却笑了,不由想起金庸笔下的一对老顽童来。真想见见这对恩爱老人。虽然冯亦代答应随时都可以接受采访,但时间我却迟迟定不下来。我必须找一个不热的天气。从此,每天的19:30我便打开了电视机,关注天气预报。这样等了一个多星期……没想到见他们这么难。终于,天降甘露,那天最高气温才28度,我敲响了冯亦代的家门。七重天上谈文话书冯亦代家住小西天。因住七楼,冯称为七重天。作为著名文学翻译家、作家、文学评论家、学者,冯亦代一生中著作等身,曾组织编译《当代美国小说选》,与人合译欧文·肖的长篇小说《富人·穷人》,译海明威的剧本及短篇小说《第五纵队》及其他……另外他还写了大量的文学评论、散文、随笔,已出《冯亦代文集》五卷。我不由要问:“是什么原因使您走上文学道路的?”冯亦代答:“是戴望舒给我开启了一扇进入文坛之门,我十分感谢他。”1938年冯亦代25岁,在香港偶然结识了为浙江同乡的著名诗人戴望舒。“当时戴望舒看了我的散文、诗歌和翻译手稿后对我说:‘你的散文还可以,译文也可以,你该把海明威那篇小说译完。不过,你成不了诗人,你的散文倒有些诗意。’戴望舒的这席话我至今记忆犹新,从而我确定了自己未来的文学发展方向。”不久,冯的散文在戴望舒所编的《星岛日报》副刊《星座》发表,这对他鼓励很大。1939年,戴望舒受茅盾之托,在香港办一英文刊物《中国作家》。戴望舒约冯参加,共事的有叶君健、徐迟、袁小柏、郑安娜等。冯亦代毕业于上海沪江大学(现华东工业大学校址),专业为工商管理。我问:“您的专业不是外语,怎么后来搞起了翻译了?”冯亦代笑了,说“这个和我的前妻郑安娜有关。”冯亦代说,“我在念大二时的一个夜晚,英文剧社在演出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舞台上有一个女孩演得十分好,操一口流利的美国腔英语。当时我一见倾心。我结识了她,她叫郑笑容,又名郑安娜。后来我们便相爱、相知、结了婚。和一个英文天才结婚,不搞翻译才怪。在文学翻译上对我有帮助的另一个人也不能不提,那就是居留海外的董鼎山。我和鼎山兄是情同手足的半世纪老友,在美国文学方面,我得到他诸多的帮助。”家有贤妻,海外有老友,成就了冯亦代,使他成了中国的大翻译家。按黄宗英的说法,他半道出家靠自学,仗“远程僚机”董鼎山,“近程僚机”郑安娜相助。冯亦代说:“搞文学是个苦差事,你不但要通晓另一国语言,而且更重要的是你要十分熟练地掌握汉文字,还要有一定水平的文学修养。我虽然尽了努力,结果还是远远不能达到原著的水平。你想一次翻译成功是不行的,总是改了又改,出了书,再版时还要改。我译的海明威的戏剧《第五纵队》,推倒重来了五六次,现在还得修改,但现在我已没力气改了。因此,我曾苦恼、气馁,想改行,可翻译是我的爱好,我觉得既学了另一国文字,就有责任把他国的文学精华介绍到国内来,使我们的读者和作家有机会欣赏、借鉴。”“在您一生中,您觉得译得最成功、最满意的是哪一部书?”“那还是海明威的《第五纵队》。所谓满意是比较而言。海明威的语言简洁、明快,他有一个著名的冰山理论,译他的作品更困难。”江湖人称冯二哥在电话中我便听到黄宗英唤冯亦代为“二哥”,难道冯在家中排行老二?便问黄宗英,她答:“他是赵丹、黄宗江的至交,当年文艺界都称他二哥,在重庆文艺界谁没钱、没饭吃、没地方栖身都找他想办法。他和二嫂郑安娜俩人过日子,吃饭总是拉开八仙桌坐满。”据悉,冯亦代抗战时曾任国民党中央信托局重庆印刷厂的副厂长,也就是国民党的造币厂。当时冯亦代正在香港,临行前乔冠华曾嘱咐冯,重庆为另一个世界,一切事须小心谨慎,特别要提防国民党特务……到重庆,后冯亦代对左翼戏剧影业帮助很大,特别是以资助进步文化人士著称。冯亦代仗义疏财,人称“路路通”、“百有份”、国民党、军统、中统、青红帮、袍哥都能“吃讲茶”、“折肩胛”、“叙金兰”、“排名次”……一些受过冯资助的朋友受到四川袍哥尊称“龙头大哥”和“二哥”的启发,都称他为二哥。按黄宗江的话说“江湖人称冯二哥!”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