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昌:红与黑(2)

周汝昌:红与黑(2)

面对这样一位老人,不由得让人心动。82岁了,耳已聋,眼也瞎,心却充满了激情,思维依然活跃,声若铜钟。一次机缘五十年心血“虽然您不认为自己毕生的精力都用来研究《红楼梦》了,但五十多年来,《红楼梦》的研究肯定用去了您很多心血,这一点我想您没有异议吧?”“是的,我的确用了很多心血去研究《红楼梦》!”“那么,是什么契机使您走上了《红楼梦》研究之路的呢?”“那真是机缘巧合,同时这也和胡适分不开。”“哦!请谈谈。”“那时候我还是燕京大学的学生。我本来是1939年考上燕京大学西语系的,理想是翻译中华文化名品向世界传播。抗战时燕京大学被日本鬼子关闭,教授关进集中营,学生被遣散。抗战胜利后,我又重新投考再进燕园,可对西文已不感兴趣,兴趣都集中在诗词文学理论上。1947年,一次偶然的机遇我在燕京大学图书馆发现了曹雪芹好友敦敏的诗集。这是胡适先生多年以来为了考证曹雪芹想找而没找到的。我翻开一看大为惊喜,里面有六首直接咏及到曹雪芹的诗。这不单是文学作品,也是重要的史料呀!”周汝昌由此写下了第一篇红学文章,这篇文章发表在当年的《民国日报》上。此文引出了周汝昌和胡适先生的一段佳话。胡适先生看到周汝昌文章之后,非常高兴,主动给周汝昌写了一封信,此信也在报上发表,这样一来,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周汝昌说:“我是十分感念胡适先生的,但是我们的学术观点有所不同。胡适先生的信,当时对我的考证只同意一半,另一半有所保留。我当时是一个少年,少年气盛,也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知道言语轻重,就又写了一篇文章和胡适先生辩论。”胡适先生不久就回了信,一来二去,从1947年的冬天到第二年的秋天,胡适先生共给周汝昌写了6封信,探讨红学问题。胡适先生也许没想到他的6封信给了一位年轻学生极大的鼓舞,使周汝昌从此走上了漫长艰辛、长达半个世纪的红学研究之路。我不由好奇地问:“这些信都还在吗?”周汝昌回答:“这些信都成了文物了。在‘文革’中,我所有的有历史价值的旧信件大都散失了,而‘胡函六通’(胡适的6封信)由于是极重要的政治罪证,反而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与胡适先生的书信往来成了周汝昌红学研究生涯的开始,随着研究的深入,周汝昌冒昧地向胡适借阅由胡适收藏的极为珍贵的“甲戌本”。周汝昌说:“当时我和胡适没有见过面,我只是燕京大学的一个学生,不知何许人。胡适先生就敢把那样一部珍贵的藏本借给我。当时由一位叫孙楷第的先生从城里带来,用旧报纸裹着,上面用很浓的朱笔写了燕京大学四楼周汝昌先生收。我当时是一个学生,胡先生很讲礼貌,用了先生这样的字眼,这张旧报纸我一直珍藏至今。”周汝昌看到这个藏本大为震惊,曹雪芹的原本和当时流行的本子有如此不同。1948年暑假周汝昌将这部世人未见的奇书带回了老家,周汝昌四哥周祜昌一见,惊呆了!原来曹雪芹的《红楼梦》被(指“程乙本”)高(鹗)歪曲篡改得如此厉害。可惜原本纸张已经黄脆,让人不忍翻阅。“这怎么办呢!没法研究。我的哥哥说,好!我下决心现在就用墨笔和朱笔工楷把书抄录一遍。当时没有影印本。可惜这个本子现在找不到了。1949年北平解放前夕,局势紧张,我想到“甲戌本”还在我手中,担心若有失损,无法补偿,觉得应将书归还原主,于是我专程赶到胡府——东城东厂胡同一号。当时未见胡适本人,有一中年男子开的门,称其为胡适公子。我便把书交给了胡公子,匆匆告辞。”据史料记载,胡适离开北平南下时,他抛下了家中的万卷藏书,只带走了两部书,其中一部就是周汝昌还给他的《甲戌本·红楼梦》,可见此书之宝贵。通过几年的研究,周汝昌完成了近40万字的《红楼梦新证》。此书由家兄周祜昌用蝇头小楷清缮出来,交付出版社。1953年《红楼梦新证》出版,立即轰动了海内外学界。当时周汝昌正在四川大学任教。书出来后,上海长风书店门前排起了长队,书脱销了,三个月内赶出三版。在北京文代会上几乎人手一部。远在大洋彼岸的胡适后来在文章中写道,汝昌的书功力真可佩服,可以算是我的一个好徒弟。《新证》出来后,**也看了,在《**读评五部经典小说》中有两处提到《新证》。1954年周汝昌被中宣部三次特电从四川大学调回北京,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当了一个编辑。后来批俞(平伯)批胡(适)运动逐步升级,周汝昌很快变成了“资产阶级胡适派唯心主义”的“繁琐考证”的典型代表。周汝昌由“红”变“黑”,时年34岁,有趣的是当时美国一个学家叫米乐山的,还在著作中称周汝昌为“红色红学家”。不谈红学却说红楼“看过《红楼梦》的都知道,只有前80回是曹雪芹的,后40回是高鹗补的。您一直认为后40回是伪续,您能大概地谈谈您的观点吗?”“这是红学研究中争论最激烈的问题。曹雪芹费了十年辛苦,为什么写这么一部大书。这在原著中说得很清楚了。在老残给自己的小说写的序中也谈得很清楚。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这是对旧中国那个时代天下女性(女儿家)的命运、处境、不幸、悲惨结局最深刻、最博大的悲叹,写了一个巨大的悲剧。而高鹗偷梁换柱、移形变质,引向了一个哥哥妹妹式的小悲剧。今天一般读《红楼梦》者,脑海里有一个固定不变的印象——婚姻不幸、爱情悲剧、贾宝玉是一个叛逆者。这是对《红楼梦》最一般的理解,这种功劳确确实实是高鹗的。我说,那样伟大崇高的悲剧,不允许你变质、变性、缩小、庸俗化。”  [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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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著名知识分子“自供状”――文化自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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