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也做不到?」缕词观察她神色的变化,想了一下,又说:「那还有个法子,虽是不能让你离开席府,却可以脱籍。」

「什麽法子?」红衣不解,怎的还有脱去贱籍却还不能离开席府的事?

缕词抿唇一笑,一字一顿,「让公子收了你,给他做妾,他必定会给你脱籍的。」

红衣脑袋一懵,傻傻的看着缕词,觉得这法子根本异想天开,又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红衣就这样开始了当舞蹈老师的日子。

未时开始上课对红衣而言很是合适,她夜里要清扫回廊,黎明才睡觉,睡到晌午起床,梳妆之後吃些东西,恰恰差不多未时,而且还能先在自己房里做一番准备活动。

那两名家人子和她两人差不多的年纪,生得清丽些的姓阮,单名一个淇字;另一人姓张名云月,她则生得妩媚些。然则不管清丽还是妩媚,两人都当得起一句花容月貌,让红衣心里直呼皇帝艳福不浅。

她教得尽心尽力,一因收了学费,二因舞蹈本就是她心中挚爱,不得亵渎,三……则是因缕词的话。

这两个家人子是要被送进宫的,若当真得了宠,能在皇帝面前说说情,帮她们脱籍就只是一道特赦的事。

虽然寄望於别人多少有些被动,但这人脉打好无妨。

「左手从上向後划,然後右手跟着划过去,感觉水袖圈着自己画了一个圈。」红衣放缓动作,一边做着示范一边说:「左臂在前,右臂前搭,展开……」

这是一组基本动作,可以编到舞里,但主要是让初学者伸展一下身体,初步感受汉唐舞的「韵」是怎麽回事。

「注意脚下……是同手同脚,若和走路一样手脚相反,就错了。」红衣回忆昔年自己习舞时老师讲解的方法,两个家人子在面前一遍遍尝试得费力,一会儿手反了一会儿脚不对,初学者差不多都是这样。

不过两人悟性都不差,等练通顺後便掌握了要领,不再出错,红衣就继续教下去,头一日的这一个时辰下来,进度算是很快了。

虽已临近冬日,这般身心投入地练了一个时辰的舞後,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出了房门,被冷风一吹才觉得好冷,红衣向两人匆匆告辞,小跑着往绿袖房里去。

绿袖正在房里裁着布,是那日齐伯帮红衣寻的活儿,无奈红衣不会,就只好让给绿袖了。

「回来了?怎麽样?」绿袖拿着剪刀剪得小心,头都没抬地跟她打招呼。

「还不错。」红衣笑道:「都是好容貌好身段,我要是陛下,一准喜欢她们。」

「……你真敢说。」绿袖被她这妄议君王的言辞弄得哑了一瞬,而後睇了睇桌子,「银耳莲子羹,厨房给你送来的,说是虞司乐吩咐的,趁热吃吧。」

红衣还真有些饿了,端起碗吃了一口,熬得软糯的银耳在口中透出淡淡甜味,还有一股别样的清香,味道与口感俱佳,她笑了一声,「有段日子没吃这个了。」

一小碗很快吃完了,红衣倚到榻边,无所事事地看绿袖做衣服,看了一会儿就犯起困来。她迷迷糊糊地打盹,好像还作了梦,忽闻绿袖一声惊叫,吓得她蓦地醒了,头一个反应是绿袖缝衣服扎了手。

睁眼却见绿袖站在榻前,满目惊恐地望着自己——

「红衣你、你脸上怎麽了?!」

离赫契越近的地方,大夏的气息就越少了。

狂风卷起细沙,接天连地的一片暗黄,连太阳都像是覆了一层灰尘,看不真切。

这已是大夏边境的最後一个村子了,同样是他上一世在同一日走过的地方,但在风沙散尽後,也和此前的六、七座村庄一样,被赫契屠了个尽。

他却至今都不知出了什麽岔子。

「大人……」跟随在身後的士兵试探着唤了一声,想知道他下一步打算怎麽做。

大将军下令抓个活口回去,可这一路驰骋已走了很远,还没有见到半个赫契人。

席临川未答,目光凝视在离得最近的一具屍体上,胸中愤慨难压。

再向西走二十里的霁连河边,是赫西王的军队驻紮的地方,上一世时他在那里取了赫西王的首级,另还斩虏两千余人,这一世一路看下来,他直想将这数字翻个倍,以雪此仇。

「长阳城那边可有信了?」他问了一句,悬着一口气等着答覆,想知道是不是那人往外递了什麽消息。

「有。」即刻有人策马上前,取出一个信封呈上。

席临川屏息,拆开封口火漆。

未与外人相见、未见信件送出长阳城。连日来入夜洒扫,清晨睡至晌午,今起教习两家人子乐舞。

席临川在稍微松了口气後,心弦绷得更紧。上一世时唯一出岔子的,就是红衣这一环,这一回既然和她没关系,便是又有了别的隐患。

而这个隐患是什麽,他们一行人还一无所知。

「天黑前到霁连河。」他说。将手中信纸一折搁回信封,交还给手下保管。

八百轻骑一路飞驰而过,在渐渐昏暗的夜色中奔驰过毫无生机的村庄,踏过死寂留下的蹄音显得空洞。

「大人,前面不远就是霁连河了。」有士兵禀道。

席临川勒马,那句前世说过的「准备夜袭赫西王大营」到了嘴边时蓦地噎住。

一路所见的不同之处让他不得不添一分小心,沉默一会儿,道:「去探查看看。」

片刻後,那去一探究竟的士兵折了回来,很快就至眼前,抱拳道:「大人,前面无人。」

众人都一怔。

席临川望向远方,心中的疑云与蔓生的不安被推至了极点。

这不仅与他上一世的经历不同,与清晨领命前得知的情况也不一样——那是早一步来过此处的探子传回的讯息,也就是说,至少在前日晚上,赫西王的军队还是驻紮在此处的。

一切变故都是两天之内发生的,可是……原因呢?

屏除因两世不同带来的困扰,席临川深吸了口气,思量少顷後,遂道:「阴崖。」

「大人?」离得近的兵士闻言一怔,「阴崖?」

「赫西王在阴崖。」他道,笃定的口吻让旁人听得一愣,他顿了下,继续解释,「赫西王的属地在赫契西部,调到东边来就是为了阻挡大夏军队长驱直入。阴崖是此处与赫契王廷间最适合设防的地方了,易守难攻,赫西王必是撤去了阴崖。」

「那我们……」先前说话的那兵士思考了一下,犹豫着道:「大将军说捉个活口回去问话,这阴崖……」

「紮营。」席临川一笑,「就地紮营。这晚上各位挤一挤,能少支一顶帐子就少支一顶。冯暨,你带五十人去最近的两个村子再走一遭,能拉的粮食都拉来。」

这般安排似乎忒奇怪了些,冯暨虽领命照办,却满脸迷茫。

席临川下了马,前行几步,视线越过眼前的霁连河又看向很远之外只能寻得个模糊轮廓的阴崖,眸中杀意顿起,「方圆两里外设伏。」

情势再变,也变不了赫西王部粮草不足这一条。

两世都是一样,虽然赫契蛰伏边境觊觎大夏已许多年,但会在这一年烧杀掳掠得让人忍无可忍都有同样一个原因——旱灾。

自大夏西边部分地方至赫契全境大旱了两年,这於大夏而言还好,朝廷调拨了粮食赈灾便缓解了百姓燃眉之急,可於赫契来说,全境大旱不只闹得种不得东西,就连牛羊都没了吃的。头一年生生地熬了过来,次年伊始,他们就把这份对上苍的仇恨锻造成屠刀,想染指大夏。

所以已经历过一世的席临川十分清楚赫西王的部队有多缺粮草,上一世他此战告捷後曾着人清点,回禀的结果让大将军都吃了一惊——赫西王部的粮草,最多只够撑上三天。

这一世旱灾依然持续中,这一点难有变数,途经那些村子时所见的痕迹也看得出来,赫契军队没将粮食全带走显然是因为走得急,但所有牲畜牛羊一类的活物都带走了。他认真看过几个农户家中,连个鸡蛋都没留下。

那麽,他们若探到此处有一支人数不多却粮草充裕的军队,免不了是要来抢上一遭的。

赫西王杀了那麽多村民,他就要用村民留下的粮食引赫西王来奉上项上人头。

河岸两旁土地丰沃,树木茂盛,十分适宜设伏。粮草就位、人也就位时,白日的艳阳在天边已仅剩了个角。

席临川四下看了一圈,看看弓箭齐备的众人皱了眉头,「换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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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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