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陈老二只管稳稳坐着,就是不松口。
谢律不好直接翻脸,只推说尚需与父母商议,此事改日再议。
陈老二坐了一会儿,施施然离去。
谢律等他走远,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真想狠抽自己一个耳光,当初怎麽犯傻,非要跟陈家结亲不可,这一家子全是无赖,有什麽好结的。
谢律细想,若是女儿嫁到陈家,他不能看着女儿受苦,自然是要帮女婿,一来二去,更是摆脱不了陈家。
如果是儿子娶了陈家女,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谢家妇跟陈家的关系也不算很大,就当是一门远亲……
思来想去自然是娶比较好,只是那是外室女,哪怕是庶女都好一些,偏偏是个外室女!陈老二那麽风流的人,能抬进府的都抬进府了,给他做外室的,必然是出身极差,不是风尘女子便是犯官之後,这样的人生的女儿,怎麽能进谢家?
谢律情知此事不能与妻子商量,她肯定是偏着女儿的。於是,他去找了母亲卫氏。
屏退下人後,他说了自己的烦恼,旁人或许有私心,但是他母亲无疑最疼爱他,事事为他打算。
卫氏听儿子说罢原委,笑了一笑,说道:「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断没有把姑娘往门第低的人家嫁的。」女儿珍贵,可以联姻,怎麽能平白赔了一个嫡出姑娘?
谢律一怔,恍然道:「母亲的意思是娶了?」
卫氏瞪了儿子一眼,「说来说去,也都怪你糊涂,好好的非要跟陈家结什麽亲家。若是陈侍郎家也就算了,偏偏是陈老二,如今还能怎麽样?怀信也该订亲了,要他娶陈家姑娘也不是不行,但是有一桩……」
「什麽?」
「谢家不会娶来历不明的女子。若是正经的陈家姑娘也就罢了,外室生的,谁知道是不是陈家的种?」卫氏突然问道:「你说昨日还没有,今日就有了……」
谢律一怔,击掌道:「可不是?孩儿糊涂了。」这女儿来的真巧,焉知不是陈老二新近才买的呢?他方才怎麽没想到这一点?
听了母亲的一番话,谢律茅塞顿开。谢过母亲,告辞离去。
他想,不能再等了,得赶紧给儿女订亲。
可惜查证之後,那突然冒出来的陈家女儿真是陈老二的种。
这几日,陈老二来访时,总是看不见谢律的身影。
谢凌云也隐约听说了这回事。
谢蕙告诉她,陈二老爷这些天常常登门拜访,想商议亲事,然而爹爹却总寻藉口躲避不见。
说这话时,谢蕙忧心忡忡,「阿芸,我真怕……」
她一来怕父亲会把阿芸嫁到陈家,她记得陈家人很瞧不起他们,陈清那句「县令的女儿」让她耿耿於怀。二来,她也害怕父亲会取消她的婚约要她嫁进陈家,她知道在父亲心里,阿芸的分量要比她重很多,可是她已经许亲了,应该不会轮到她吧。
谢凌云反而安慰她,「你不用怕,你会嫁到唐家,你婚事都定了。」
谢蕙不解,难道阿芸就不害怕、不担心吗?谢家没订亲的姑娘,只剩她一个了。阿芸憨直,不知道成亲对女子而言,是仅次於投胎的大事吗?
谢蕙不知道的是,她这妹妹还真没把陈家的事放在心上。
谢凌云还记得陈家的三个儿郎,在绥阳时见过一面,不过印象不深。如果真要她嫁进陈家,她想,她大概有法子不嫁。
但她却不知,她母亲为此事担心不已。
在薛氏看来,无论如何,阿芸都不能嫁到陈家,这跟陈老二的官职无关,主要是陈家实在太乱,陈二太太无子,陈家一群庶子,这样的人家,阿芸怎麽能嫁?
她急着给阿芸定一门亲事,偏偏越着急越寻不着合适的。
薛氏愁得头发都要白了,正在此时,兄长薛裕遣了人过来,说是要接外甥女去家里小住。
薛氏此刻哪里还有这心思?不过转念一想,女儿窝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哥哥要接去便接去住吧,兴许嫂嫂看着,还能有个好亲事呢。
於是,谢凌云就在刘嬷嬷的帮助下,收拾了行李,上了舅舅家的马车。
在忠靖侯府门口,谢凌云坐在马车里,车帘晃动,她竟看见了谢家门口有客人。
她咦了一声,这两人不是那陈二老爷和他儿子吗?果真像谢蕙说的,天天来吗?
谢凌云心念微动,她此刻去舅舅家是否正确?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下车,却听车夫道——
「坐稳了!」
话音刚落,随着一声鞭响,马车向前驶去,溅起无数飞尘。
刚从自家马车下来的陈老二「呸呸」两声,又拍了拍身上的土道:「峥儿,有没有看清马车里是谁?」
陈峥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陈老二并不在意,看看忠靖侯府的牌匾,说道:「走,咱们进去。」
见儿子站在原地不动,陈老二道:「你怕什麽?咱们走到哪儿都占着理呢。」
陈峥这才跟上父亲的脚步。
谢家与薛家距离不算太远,薛家的车夫又是个好把式,是以很快便到了薛家。
薛裕不在,马氏一见了谢凌云就拉着她说话,问她家中如何,近来可好等等。
谢凌云一一答了,半晌才道:「舅母,我上个月还在这儿呢。」
现在是六月初,满打满算,她跟舅母分别也才半个月。
马氏一怔,继而嗔道:「坏丫头,舅母不是想你吗?唉,可惜我没有跟你年纪相近的小子,不然就把你一辈子留在这里。」
谢凌云一愣,心想她近来桃花挺旺的,不过是烂桃花。过了片刻,她才想到,舅母是跟她开玩笑,外甥女和儿媳妇是不一样的,她要真有个年龄相仿的表兄弟,舅母未必会这麽说了。
舅母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谢凌云才想起给舅母带的礼物,匆忙取了出来送给舅母。
然而马氏看着她绣的帕子,一个劲儿的笑。
谢凌云不解,「舅母不喜欢?」
马氏道:「傻阿芸,舅母教你绣鸳鸯、绣莲花,不是因为舅母喜欢,是一个姑娘家必得会绣这些,你能绣好就成,哪有把这个送给我的?」
谢凌云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姑娘家必得会吗?她上辈子就不会。她其实知道这些花样的寓意,只是以为舅母偏爱这些,原来也不是。
她突然莫名有些烦躁,难道大家都觉得她该嫁人了?
她喝了几口冷茶,才压下心里的烦闷。
薛裕回来的很迟,然而一见到她,就笑嘻嘻地问:「阿芸,功夫落下不曾?」
不是他非要接阿芸过来,实在是怕阿芸没人督促就放弃练武,这麽一个难得的习武苗子,不练武真是可惜了。
谢凌云忙道:「没有呢,舅舅可以试一试。」
她想跟舅舅试一试,又怕伤了舅舅,心想,不然就不用内力试试?得把握好分寸。
马氏却道:「你们俩说什麽呢?」她又埋怨薛裕,「阿芸刚来,你又闹她。谁家会让好好的姑娘家去练武的?她出入自有人保护,练武做什麽?是不是,阿芸?」
谢凌云只是一笑,和舅舅交换了眼神,彼此心领神会。
【第二十三章贵人来避雨】
次日,薛裕寻了理由,要看看外甥女的练武情况,谢凌云期待已久的篾筐又来了。
在篾筐上走了一会儿,她越走越快,十分欢喜,直到舅舅说好了好了,才停下来。
薛裕看着外甥女,白嫩嫩的脸颊上看不见一丝汗渍,除了健康的红晕外再无其他。他也不知该感叹什麽,只道:「阿芸,你看舅舅。」
谢凌云定睛看去,只见舅舅忽的纵身一跃,竟落在约莫六尺高的墙上。
「舅舅!」谢凌云低呼,这是舅舅的轻功吗?看舅舅跳高,并不费力,但并未看到他使用内力啊。
薛裕抹了一把汗,跳下来,道:「我没学到家,那个大内高手,能飞得再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