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话人生》五(1)

《我的童话人生》五(1)

在汉堡住着一位丹麦诗人拉斯·克鲁斯,他是悲剧《伊泽琳》、《寡妇》和《修道院》的作者,我在皇家剧院看过演出。他的小说《七年》拥有很多读者,评价也很好。有份德语杂志每年以能刊载他的小说而感到荣耀。现在,不论在德国还是在故国丹麦,他几乎被人忘记了。我在德国找到他,发现他是一个很和善的人,身体有点发福,性情极好。他在给我的留言中表达出对故土的挚爱。

做你自己,发挥自然的天性,

保持灵魂的纯净和心灵的快乐,

丹麦人在远离故土的异国逡巡,

还是做个回家的欧洲人。

L.克鲁斯1833年4月25日于汉堡

这是我在异国收到的第一份诗意的迎候,牢牢地嵌在我的记忆里。这次旅行给我留下的第二个深刻印记,是在卡塞尔的一处街角,看到被油漆涂掉一半的拿破仑的名字,说明这条街或广场曾几何时欢迎过他的到来。这比威尔海姆索赫所有的人造废墟和喷水池都更吸引我,因为拿破仑在我少年时代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在卡塞尔,我第一次见到索普尔,他友好地接待了我。他问我许多有关丹麦音乐和丹麦作曲家的问题,他对卫斯和库哈鲁的作品多少有点了解。哈特曼在我留言簿上由他的歌剧《乌鸦》主题写下的留言,引起他极大的兴趣。我知道,在几年以后,他开始与哈特曼通信联系,想把《乌鸦》搬上卡塞尔的舞台,最后没有成功。他问我他自己有哪些作品在哥本哈根上演过,我只能回答“不知道”。不幸的是,我那天光回答“不知道”了。他特别欣赏并极力推荐自己的《泽米尔和阿佐尔》。就丹麦文学而言,他只了解巴格森、欧伦施莱格和克鲁斯的一些情况。他极其赞赏司若瓦尔德森的创作。——每次分手时,跟人说他的作品将传后世,就感觉好像要和他永别似的。有时想,也许我们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了。然而,许多年以后,我们就像老朋友似的在伦敦重逢。

今天从丹麦经德国到法国旅行已经很容易了,在1833年可没这么轻松。那时还没有铁路,夜以继日乘坐着粗大笨拙的马车,行进很缓慢,而且又累又脏。到法兰克福,我找到了诗歌,总算从这枯燥乏味的旅程中解脱出来。法兰克福是歌德的诞生地,是罗斯查尔德兄弟度过童年的家乡。这对有钱有势的兄弟的母亲,为了自己的虔诚信仰,也为了孩子的幸福,一直住在犹太区的一所小房子里。她就是在这里生下并抚养了她那些富有而幸运的孩子们。古老的山形墙哥特式建筑,中世纪的市政大厅,全像图片一样展现在我眼前,美不胜收。因创作歌剧《瓦勒莉亚》而闻名的作曲家阿洛斯·施密特,是第一个要我为歌剧写歌词的非丹麦人。他说,他由查密索翻译的我的短诗确信,我正是他要找的诗人。

我见到了莱茵河。春天的莱茵河岸,因短短的葡萄藤还只能附着在城堡废墟的一面,尚不能给人留下什么深刻印象。我想,要是葡萄藤爬满了整个城堡废墟,会好看得多。看到的和想的不一样,肯定很多人对此都和我有同样的感受。景致最美的地方无疑是临近圣高尔的落雷。多瑙河河岸远比莱茵河多了些浪漫色彩,莱茵河在有些地方甚至连罗讷河都比不上。古老的传说是莱茵河最辉煌的荣耀,德国诗人咏唱的华美乐章,才是碧波荡漾的莱茵河最壮丽的景色。

从莱茵河穿越萨布吕克和白垩土质的香帕尼地区到巴黎,花了大约三天三夜的时间。我一路上不停地在心里喊着这座“城中之城”的名字,不知问了多少次是不是快到了。等穿行在巴黎的林阴大道上,我不再问了,而是确信,我真的到了这座雄伟的城市。

以上是从哥本哈根到巴黎旅行给我留下的整体印象,行色匆匆,我并没有抓住什么特别的印记。可对在家乡企盼着的人来说,这些天的旅程我已经收获不少。他们搞不明白,大幕拉开并不意味着观众马上就能看见和领会展现在眼前的景致。就像我人已在巴黎,却累得疲惫不堪,只想睡觉,可还得费劲去找个睡觉的地方。最后总算在离皇宫不远的托马斯街上的里尔饭店落了脚。此时此地,上床睡觉胜于一切,但没睡多久,我就被吵闹声惊醒了。周围灯火通明,我跳到窗前,从窗户看对面窄街上的一幢大建筑物里,一群人正从楼梯往下冲。外面人人都在叫喊,夹杂着雷声、闪电和东西的撞击声。我睡眼惺忪,中还以为整个巴黎发生了暴乱。我按铃叫来服务员,“这是什么声音?”——“雷声。”他说。“是雷声。”女服务员附和着说。见我一脸吃惊的样子,以为我没听懂,他们又卷着舌说,“雷声——儿——儿。”还用手比画着怎么打雷。同时,灯光持续闪耀,轰鸣声四起,简直太嘈杂了。确实是雷声。原来对面的建筑物是轻歌舞剧院,演出刚刚散场,人流正顺着楼梯往外涌。这就是我在巴黎第一觉醒来时的情形。

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欣赏巴黎的奇观异景。

意大利歌剧院收场关张了,巴黎大歌剧院的舞台上却还在群星闪耀。达莫洛夫人和阿道夫·诺瑞特是歌唱家,诺瑞特当时正处在事业的巅峰,巴黎人最爱听他演唱。七月革命时,就是他在街垒英勇战斗,高唱爱国歌曲,鼓舞士气。我听过他的演唱,每个人都赞不绝口。四年以后,我听说他在绝望中死去了。1837年,他去那不勒斯,没有受到所期待的热烈欢迎;甚至还有点嘘声,使得这位始终受人爱戴的歌唱家心里十分悲伤,郁郁寡欢。可他还是在歌剧《诺玛》中露面了,演唱完,观众的掌声震耳欲聋。尽管只有一个人报以嘘声,他的身心还是受到极大震动,并为此彻夜未眠。3月8日凌晨,他从三楼的窗户跳了下去,留下一个寡妇和六岁的孩子哀痛不已。刚才提到,在巴黎正是他踌躇满志之时,我听了他演唱的歌剧《古斯塔夫三世》。这部歌剧成了所有人谈论的话题。生活中的原型安卡斯特罗姆遗孀当时就住在巴黎,已是一位老妇人。她在一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上发表声明,歌剧中关于她与古斯塔夫三世的风流韵事纯属杜撰,她和国王只见过一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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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话人生――安徒生自传(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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