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拜访
出事的是城里的一个大户——方家,方家世代经营罗伞生意,因为所制的罗伞式样讨巧,图案精美而闻名,不仅在泉苍有着不小的生意,还顺着商路销往各地,算是不一般的商户了。
长歌想要去方家一探究竟,因为这次失踪的竟是方家的小公子,与前几起失踪案的女童却是不一致。
于是第二日,长歌撑着伞登门拜访方家。转过几条街之后就到达了方家的大宅。
“这雨还真是麻烦。”长歌收了伞,抖抖伞上的雨水,她正站在方家大门的檐下,这方家的大门看起来很是气派,屋前两座麒麟瑞兽,栩栩如生,两扇朱红大门,宏伟非常,据说这方家大宅盘踞了半条街,占地之宽,确实地彰显出了其殷实的身家。
门上有两个狮头,口衔两个铜环。长歌抬起手敲了敲,砰砰砰的响,没响几声,门就开了。
嗯?这么快?
开门的是一位已达知命年纪的老者,他身着一身灰衣,看似低调,观其材质却是佳品,不似俗物,且这老者的周身还蕴有一种凌厉的气势,不苟言笑,威严肃穆,一副尖刻之相。
长歌想,这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普通的门房。
就在长歌疑惑的当口,那老者开口了,“老仆是方家的管家方回,姑娘有何贵干?”
原来是管家,长歌恍然,然后答道,“我听闻贵府最近发生了一些事,疑似是妖怪作祟,敝人不才,刚好有一些降妖的本事,就特来此拜访探探虚实。”
那老者听后,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着长歌。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降妖?我家主人已经请了霍童山的道长静虚子,不日便会到达泉苍,所以老爷特命我在大门等候,方才听见敲门声,以为是仙长驾临,打开一看却不想还是一位会降妖的姑娘。”
这老者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其中包含的嫌弃之意不要太明显。
长歌也不恼,只是道,“既是霍童山的道长,那自然是极厉害的。但如今作恶的妖怪还不明确,贵府的小公子可容不得一点大意,还是多个人多份助力为好。”
那管家眼角下垂,一副冷漠的姿态,“这还是不麻烦姑娘操心了。”
长歌心知这老者是看她年幼,不相信她能有多高的道行,她也不再多说,还是直接让他看看她的本事吧。
长歌上前,说了一句“得罪了。”与此同时迅捷地伸手向老者身上一抓,看似着落在虚空,但等她收回手来,一股黑色的烟雾就被她抓在了手上,同时还伴有一阵惨叫,其声尖利似要刺透人的耳膜。
“啊……放…放开我!”
“啊…啊…放……”
这团黑雾还没有惨叫多久,就被长歌收进了须弥袋,用阵法镇住了。
老者大惊,这一团正在发出惨叫的似鬼似魅的黑雾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东西啊,而这团黑雾却是从他的身上被这位姑娘抓出来的,且在这团黑雾被抓出来之后他也确实感受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轻快,伴随他多时的闷窒沉重之感也消散了不少,当下,也不再做出一副狂妄之相,毕恭毕敬的请教道,
“仙姑,这黑雾是何物?又为何会在老仆的身上?”
长歌初时见这老仆就发现他印堂发黑,隐现血光,眼下青黛,面有暗斑,气息粗沉,双肩下垂。在她开了天眼之后,果然发现这老仆的背上伏着一青面小鬼,正用双手紧勒着老者的脖子。未免惊扰这青面小鬼,她只好出其不备的迅捷出手将其制服。
听到老者的询问,长歌解释道,“这是在十方鬼域很常见的小鬼——阴罗。不过在人间却是不常见的,除非……”
老者急问,“除非什么?”
长歌看着这老者,面色淡淡,“除非…此人多行不义,终将有谴,苍天降罚,厉鬼缠身。”
那老者听后先是面含惊怒,然后又是恐惧畏缩,面色几经变换,最后换上一副哀求的神色,“仙姑,这可有什么化解之法。”
长歌笑笑,却含有几分冷意,“化解之法?这可没什么化解之法,倒是可以多行善事,或能够轻缓一二,不过不管是先功后过,还是先过后功,该应的因果自有天运清算。”所以还是自求多福吧。
这后半句长歌却没有说出来,毕竟她还要进方家探查,总不好太得罪这方管家。
但见老者对这回答仍是一副不甚满意的样子,她只好又从须弥袋里掏出一只红色的荷包,说道,“这阴罗鬼刹我现已制服,但要化厄消灾,你还是要多行善积德,这红福袋能收集你做下善事的福泽,可以减轻一些天罚,但最后结果如何,还是要看你自己。”
长歌没有说的是,只要他再做一件恶事,不管是大恶还是小恶,这福袋都不会再起作用。
那老者收下福袋,连连称是,允诺以后一定会多行善积德,然后侧身邀请长歌进门,说道,“仙姑神通广大,道高魔重,若能得仙姑助力,定能寻得小少爷,仙姑里面请。”
长歌呼出一口气,这总算是能进去了。穿过曲折狭长的回廊,走过错综复杂的小径,绕过形态各异的假山,在长歌快要晕头转向时,她终于被带到了方家待客的厅堂。
方管家在引领长歌落座了之后说道,“仙姑先在此等候,老仆这就去请我家主人。”
说完转身走了,长歌就气定神闲的坐着,未几,来了个丫鬟为她上茶,她端起来品了品,甘冽清苦,好茶。
又等待了约摸一刻钟左右,长歌突然神思一凛,她感受到附近有一位灵力内蕴,道行高深的能人。
果然,没一会儿,从外面走来二人,一人而立之年,清隽雅致,眉清目秀,但却面露颓丧之相,愁苦之色,应是方家主人无疑,长得倒不像一介商人,而像是一位书生。而另一人…另一人……
长歌不知该怎么形容,一身道教紫色法衣,上绣有郁罗萧台的图案,应该就是霍童道士静虚子,不过他应该是她见过的最不像道士的道士了。虽然她总共也没有见过几个道士。
从面相上看,他生的很是俊美,不过这俊美却有些出格,特别是一双凤眼,眼波流转,弯弯绕绕,略显轻浮之色,他肤白如落雪,但唇红似朱砂,两相衬托,越发显出十分的艳魅来。又从气质上来看,倒是没有像外貌那般咄咄逼人,引人注目,就是也没什么仙风道骨之意,轻飘飘的像是没有落在实处,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这……不正经,太不正经了。一个不正经的道士,怕不是一个妖道吧,长歌心想,但瞧他灵力纯粹,不带邪秽,修的应该是正经的功门法典,只能说还是莫以貌度人吧。
方家主人名唤方苔生,也不知是不是取命微如苔,仍生生不息之意。待他二人走近,长歌起身,两方寒暄。
方苔生道,“这位仙姑不知怎么称呼?又曾在何处修行?”
长歌回道,“吾名长歌,曾经只是在一不知名的野山,不知名的野观修行罢了。”不知怎的,长歌下意识觉得不能实言,想到这人心难测,还是万事小心些为好。不过她虽这样说,却不怕方苔生看不上她的能力,一是有方管家的阴罗之祸铺垫在前,二是看这方家主人的姿态,像是不相信静虚子这样长得这般不正经的道士能有多厉害的样子。
所以方苔生虽极快地微微蹙了下眉,却也转眼间又换上一副笑颜,“修道之人修品行心性,淬炼体魄,殊途同道,也不拘什么知名不知名的。”说完,又开始介绍静立一旁的静虚子,“这位也是修道之人,是霍童山的仙长静虚子,修为高深,与仙姑一样,也是为了犬子失踪的事情,刚刚才到,是我特地为此请来的高人。”
静虚子甫一见到长歌,眼睛就没从她身上下来过,连遮掩几分都是没有的,是以,在方家主人介绍完之后,长歌转向静虚子忍无可忍地道,“仙长应是比我更早修行,不知我可否冒昧称仙长一句前辈。”
静虚子挑挑眉,点了点头。
长歌又道,“既为前辈,长歌有疑惑想要请教。”
静虚子启言,“你说。”
声音倒是好听,如珠玉相击。长歌插空想。
“长歌可是脸有不净?”
“不是。”
“可是面有异相?”
“不是。”
“可是色有不恭?”
“不是。”
“那缘何前辈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瞧?”
面对长歌的刁难,静虚子也不在意,从善如流地道,“脸白爽净,面有美相,色恭礼至,我一直盯着你看,不过是因为你好看罢了。”
长歌无言,他还真是表里如一的不正经。
方家主人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拯救僵局于水火之中。
他道,“二位也别站着了,都坐下吧。”
于是长歌又在原位坐下,方苔生上了主座,而静虚子却转身坐在了长歌的旁边。长歌看了他一眼,不想再计较,还是先弄清楚状况再说。
“方家主,我想请问令公子失踪的具体情况。还请告知。”
牵涉到自己的儿子,方苔生的面色正了正,微蹙着眉说道,“近几日泉苍不是频频失踪好几个小儿了吗?我怕吾儿出事,一直拘着他,不让他外出玩耍胡闹,但犬子天性顽劣好动,憋了没几天,就又开始四处捣乱,那天,他不慎从园里的假山上摔了下来,伤筋动骨,败了气血,我忙找了郎中医治,好不容易保住他的命,正松了口气,谁知到了夜里,我却发现他不知所踪,定是…定是被妖怪抓走了。二位若是能帮我找回犬子,我一定重礼酬谢。”
不知是不是长歌的错觉,她觉得方苔生在说是妖怪抓走自己儿子时,语气中略含迟疑,难道除了妖怪作祟,还有其他失踪的可能吗?
长歌道,“方家主不必言谢,修行之人,斩妖除邪,分内之事而已。”
她的话刚说完,一旁的静虚子却突然说道,“千两金,千两银。”
长歌汗颜看他,这般直白的要酬谢的还是第一次见,要的还是一些于修行无益的俗物,还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
静虚子见长歌转头看她,回首对上长歌,执起放在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突兀的勾唇一笑,霎时间,妖孽之气横生,震的长歌连忙转过头来,不敢再看。她虽一向喜欢长得好看的,可如这样妖孽般好看的,她却不敢多看,因为她怕一不小心痴迷忘形当众出丑,毕竟她还是要些脸面的。
但转过头来后,她才反应过来,那茶杯明明是她刚刚用过的,想到此,长歌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上首的方苔生听到静虚子的要求,面皮也有些挣扎,对这个自己请来的高人道士很是欲哭无泪。
“如若能找回犬子,千两金,千两银又算的了什么。到时就算仙长要半个方家也是行的。”
长歌不欲在酬谢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她对这些银钱没有兴趣,于是道,“先不论这些,方家主,不知可否到令公子的住处去瞧一瞧。”
方苔生见年幼弱质的长歌竟还要靠谱些,心里对请来静虚子一事越发后悔,于是对长歌也就越发的和颜悦色,说道“当然可以,仙姑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