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镇 大问题(1)
“修行三世,住到城市”。这是几乎每个农村孩子都听到过的“大
人们”说的熟语。城市化、现代化是中国农民世代的梦想。
城市的形成需要地缘、历史、文化和资本,绝不可能一蹴而就。上
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使中国压抑半个世纪之久的生产力得到释放,农
民迅速致富使城市化需求大增。于是,一批城镇率先从富裕的苏南、
长三角地区和珠江三角洲地区崛起。社会学家费孝通在苏南进行调查
后写出一系列影响很大的调查报告。费孝通认为,在上海工业经济带动
和转移之下,苏南加工业聚集,从而形成农民办工业的小城镇。这些
小城镇让农民“离土不离乡”进了“城”,弥补了城市工业的不足。
费孝通调查结论是:苏南模式与苏南小城镇是中国农村工业化和城市
化的必由之路,成功之路。
科学的经济学(不是为一时一地的政治服务的经济学)和历史经
验都证明,任何一种社会形态和经济模式的形成,都有内在规律,
可以通过行政手段影响,经济手段调节,绝不可能像工业制造产品一
样,定好框架,做好模具,然后批量复制。否则,只能以失败而告终。
新中国成立后,曾经在经济恢复中寻找到一条快速健康之路,成
就了7年左右的高速稳定发展。当时,东邻日本仍在困苦中呻吟,人民
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们似乎看不到复苏的希望,实实在在做了我
们的反衬。然而,就是这成功的一步,导致了领袖和民族的整体发热,
“赶英超美”、“跑步进入**”等无异于政治笑话的口号,激励
数亿有文化的、无文化的国人,在一两年时间内实现“人民公社化”,
完成了社会形态的转变和经济体制的变革,开始“大跃进”。这一盲
动的结果,是以中国停滞近半个世纪为代价,以丧失工业化、商品化
和信息化最佳发展时机为代价,以落伍于世界为代价!
信阳城中的一条小河,看得出,污染物堵塞了水流
费孝通的“苏南调查”,只是社会学者在特定时期的研究成果,
一家之言。然而,这个满足了进入新一轮发展时期人们急于求成心理饥渴症的
倡导,致使数年间投资无数,造出约6万个城不城、乡不乡的“小城
镇”:一两条水泥路充当街道,几家作坊式的小企业,两排小商小贩
藏身的铺面,加上一群刚刚穿上鞋子的农民。没有市政配套设施,没
有文化聚集,没有“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城市生活模式和经济循
环。
终于,小城镇爆发了大问题:无法就业的居民成为懒散的寄生者,
没有事业取向的人群聚集后引发了社会畸形,小城镇成了“多余的人”制造
工场。
“小城镇在中国”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待研究课题,包含诸多方面。在淮河流域,环境问题尤为突出。它是水体污染物的发生器,是无法关闭也无法改善的污染源。
河南省某城镇“千年污水”沉淀在居民区的池塘里
广大农村的生活污染,农民每天产生的生活垃圾和生活污水,同
样存在。但分散居住,可以充分利用大自然的自洁净能力,使生活污
染对水体的影响缩小到最小。因此,在淮河水体污染治理之初,并没
有把农村的生活污染列入治理范围。目前,环保部门已注意到农村的
“面源污染”,河南、安徽等沿淮省、市的地质调查部门发现,农村
村庄已成为“点状污染源”,但估计在相当长时间内农村生活污染还
不会成为淮河流域水体污染的主凶。而且根据流域社会经济发展状况
与速度,即使全国实现“全面小康”,这里的农民还不可能享受到“洁
净的准城市生活”。
小城镇则不然。我们先给“小城镇”下一个定义:就是县城以下
的、有街道和一定商业功能的农村居民聚居地。主要是过去乡、镇政
府所在地。后乡镇合并,有一些乡政府搬走,但小城镇形态和功能仍
然保留。
淮河流域50万以上人口的城市仅有7座,3500万非农业户
口居民,只有约500万居住在大中城市,余下3000万人居住在
小城市或小城镇。
流域有160多座县城,最近几年发展迅速,政治、商业功能逐
渐完备,人口数量大增。有许多仍沿用“城关镇”说法,实际上是小
的市。为数不少的城关镇在行政级别上也以副县(市)级对待。如安徽
省沿淮淮北的蒙城县、太和县等,县城均有相当规模,实际居住人口
在5万人左右。
与北方广大地区一样,淮河流域的平原地区村庄有的规模也较
大,大的可能有5000居民左右。而南方农村很多以村民组为单位
聚集居住。我去过淮河平原数以千计的村庄,尽管有许多村经济发展很好,有上规模的企业,但村民仍是面南而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典型的农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