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杀无赦

第95章  杀无赦

杨胜是家里的老大,一家老小,上至患有咳疾的母亲,下至刚刚三岁的儿子,全靠他一人养活。他干的是打铁的活儿,天天在高温的环境里带着,皮肤已经被撩得黑红黑红的,明明正值壮年,眼角已经有了沟壑,一双宽厚的手,指甲缝里常年塞着铁砂,久而久之连指甲都变成了自然的黑黄。

杨胜走到河边,拿已经有些破败腐烂的木桶打了些水,脱下上半身的衣裳,舀起水往身上泼着。正值初春,河水还透着冰凉,泼在杨胜一身的腱子肉上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感觉不到冰冷一般,杨胜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只觉身上的热气消下去了点,舒爽地又接了两桶水提回了家。

杨胜刚刚提着水到了家,就听见母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连忙把水桶搁在地上,进了屋。

“娘,怎么了,是不是病又严重了?”杨胜坐到母亲的木床旁,木床立刻发出了“吱嘎”声,杨胜端起桌上的瓷碗,里面还剩半碗水,喂着母亲喝下去,见母亲的气稍稍顺了点,这才稍稍放下心。

“没事儿老毛病了。”杨母因为常年咳嗽,声音很是嘶哑,听着似是乌鸦啼鸣一般。

“快去看看湛儿吧,孩子估计饿坏了。”杨母仰躺在床上,是不是地咳嗽一声,因为身子太过虚弱,所以根本无法帮杨胜照顾孩子。

“哎。”杨胜应下,又帮母亲顺了顺气,这才去里间把儿子报出来,因为太过饥饿,湛儿现在根本没什么精神,时不时地就躺在床上睡一觉。

杨胜翻开铁锅,锅底还剩了一点儿稀粥,动作顿了顿,打开米缸的盖子,里面连一粒米都没有了。杨胜淡淡地叹了口气,拿勺子把锅底的那一点稀粥刮进碗里,连碗的半成都不到,见儿子饿得已经快昏过去了,连忙拿着勺子给粥兑了点儿水,囫囵着让孩子吃下去了。

“唉,这孩子也是可怜。”杨母看着空空如也的铁锅叹了口气,“一出生娘就没了,现在又遇上这瘟疫,躲是躲过了,这没病死也要饿死啊!”

杨母越说越气,又是一连串的咳嗽。杨胜将孩子放到床上,拍着杨母的背。心里也是恨恨地,这朝廷说是给拨粮,拨下来的那点儿连塞牙缝的都不够。

“这眼看着就要收税了,咱们这又没钱又没粮的,拿命交吗.”一滴有些浑浊的泪顺着杨母的眼角滑下,她已经快被逼疯了。

“没事儿,娘,我听说江大人正在上报,让咱们剑南今年可以免一年的税。”杨胜安慰地拍了拍母亲,这江大人是剑南地方官府的父母官,清正廉洁,亲民爱民,知道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有哪一个灾民可以从手里抠出三两油来,更别提交税了,自然是上报了朝廷要求免税。

此时江大人正在自己的府邸里忙的焦头烂额,突发的瘟疫让整个剑南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瘟疫,结果这缺粮少银的,剩下的人估计也活不了多久,朝廷那位四皇子说是给剑南拨了充足的赈灾银和粮草,但最后到了他手里的那点,他说出那数目都觉得可笑。

这一件接一件的祸事,江大人这位父母官也是觉得快被击败了,要不是为了剩下的灾民,他早就举家迁往慕城中心了,这剑南,估计是已经被朝廷放弃了。

江大人不是没有开仓放粮过,可是他也有一家老小,开了一次仓之后,剩下的粮食也只够一家老小勉强维持生计的,看着灾民一天天饿死的人越来越多,他也是无能为力了。

“大人!”案书有些慌张地拿着一本折子推开了江大人的书房门,不知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连门都顾不上敲了,把正伏案处理事务的江大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江大人蹙着眉,他最讨厌手下人慌张毛躁,遇事不冷静,案书以往是他最得力的手下,此刻竟是这般慌张。

“大人.这是朝廷四皇子发来的折子。”案书低着头,满头的冷汗不敢看江大人。

江大人看着案书的样子有些疑惑,什么事能把他吓成这个样子。四皇子四皇子发来折子应该是自己上报的免税的请求已经有了处理结果,难不成,是被拒绝了。

思虑到这一点的江大人蹙紧了眉,脑子里已经开始想再次上报免税请求了,以剑南现在的情况,无论如何也是缴不了税的。

“.”江大人翻开了折子的一瞬间,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血液瞬间凝固,手也打起了颤来,连手里的折子都有些拿不住了。

折子上是皇子专用的松香墨所书写的正方小楷,只有短短的两行字,却决定了整个剑南的命运。

“按时缴税,罚款双倍,围着,杀无赦。”

催命符一样的折子散着淡淡的松香味儿,淡雅的松香此刻闻了令人作呕。

“荒唐!”江大人猛地起身,一把将书桌上的书书本本掀翻在地,胸膛不断地起伏着,显示着江大人此时的怒气,“这四皇子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吧!”

现在剑南的情况已经够危机的了,连最基本的税款都缴不上,何况还要双倍罚款,违抗的人还要杀无赦,这不是逼着人起义呢吗!

“大人.”案书有些欲言又止,“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立刻上奏,必须说服四皇子免税!”江大人坐回书桌前,拿起一个崭新空白的折子,提起笔就打算往上写。

“万万不可啊!大人!”案书一下子下跪,一个劲儿地磕着头阻止着江大人,“这四皇子是何等的心狠手辣,大人应该比属下清楚,若是大人与四皇子对着干,恐怕.恐怕下一道折子,就是斩立决了!”

“.”江大人听了案书的话,停顿了动作,因为愤怒和惶恐喘着粗气,“难道,就要我看着剑南的百姓去送死吗!”

“大人!保命要紧啊!”案书的头已经磕破了,血顺着鼻子留下,很快就染红了整张脸。

江大人看着磕头磕得满脸是血的案书,又看了眼因为笔提了太久被滴得满是墨汁的折子,苦笑了一声,将笔扔到了地上,他一个小小的府衙,哪里斗得过堂堂皇子呢,有心做一个好官,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再怎么争取,也不过是白白送了命去罢了。

“属下告退。”案书看见终于放弃了的江大人,安心地叹了口气,行了礼便退下,走出书房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太子府,尹祁正在书房看着诗经,沈轻尘忽然敲门进来。

“怎么了?”尹祁淡淡地又翻了一页书,看了挂着笑的沈轻尘一眼。

“我在剑南安排的人,已经拦下了当地府衙再次上报免税的事,估计要交双倍罚款的事很快就会传遍了,离暴动应该不远了。”沈轻尘在一旁坐下,扔了颗果子进嘴里,向尹祁汇报着。

“不错。”尹祁肯定地点了点头,满意地笑笑,看样子,离尹袂被拉下马的日子,不远了。

储秀宫里,丽贵妃倚在榻上,拿着碗红枣银耳莲子羹,舀起一勺吹了吹放进口中。前几日摔伤的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娘娘,四皇子觐见。”玉檀从外殿走进来,向有些出神的丽贵妃汇报。

“好,让他进来吧。”丽贵妃将莲子羹放下,理了理衣衫。

“母妃。”尹袂走进里殿,坐到丽贵妃身旁,“母妃的腰可好些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必担心。”丽贵妃笑笑,抚了抚尹袂的额头,微微叹了口气,“袂儿,母妃已经听说你下的罚款双倍的折子了。”

“.”尹袂没接话,表情未变地听丽贵妃继续说下去。

“你这样做,未免太过不留情面了。”

“母妃,儿臣是慕城未来的皇帝,儿臣有责任树立朝廷的威信。”尹袂敛下眸,藏住了眸中因被质疑的不满,“而且,儿臣明明早就拨过大笔的赈灾银和粮食给他们,他们不过是得寸进尺借此逃税罢了,必须严肃处理,杀鸡儆猴。”

“可是.”

“好了,母妃不要说了。”尹袂终是藏不住心底的不耐,打断了丽贵妃。

丽贵妃看着日渐膨胀的尹袂,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已经不想去管这些事了。

“好吧,你自己心里有分寸就好。”

“是。”尹袂面无表情地颔首,“那母妃好好休息,儿臣改日再来探望母妃。”

丽贵妃闭着眼倚在床上,心里有些苦涩,不知何时,自己的儿子与自己已经变得如此客气,如此形同陌路,自己为了让他登上皇位做了那么多,最后却还是换来了树立,皆言最是无情帝王家,皇族的亲情、爱情,最是淡漠,一切都比不过至高无上的权利,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即使尹袂依然与自己离了心,但是只要当上皇帝的是他,他就不会亏待自己这个未来太后,自己到底生活才算有保障,她别无选择。

“对了,母妃。”尹袂在即将离开里殿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母妃要多注意,还是少受伤的好。”

里殿一下子陷入了沉寂,只剩下丽贵妃与尹袂的呼吸声,在这空荡华丽的大殿中显得有些急促。

“.知道了。”

尹袂满意地点点头,不再有丝毫的停顿,出了储秀宫,徒留下对着纱帐发呆的丽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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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凤惊情:太子请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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