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总把人物写死的作家(4)
见薛玉出了门,我问木耳她把那些纸货送哪里去。木耳说她是给纸货铺子送去,是帮人家加工的。我很诧异,我说你们生活很艰难吗?靠这个能挣几个钱?木耳笑起来,说,不是缺钱不缺钱的问题,是她喜欢做这个,她觉得做这个比干别的事有意义,人就是这样不可思议,你说呢?
我讪笑。
因为距吃午饭还有一点时间,木耳建议我去躺一会儿,他说我的脸色难看死了,肯定跟没休息好有关。他把我带进一间昏暗的屋子,屋子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屋子可不小,摆满了床,怕有七八张。我爬上床,拢了被子就睡,棉被有些润,接触到皮肤,感觉冰凉。
我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的。那奇怪的声音其实是一个女人的呻吟和一个男人的喘息,还有就是床的吱吱声。我侧脸一看,我旁边的床上一男一女正在交媾。那个男人故意拖延时间,干干停停。女人看出了男人的意思,不愿意,两手搡着他要他快点。男人不肯,气喘吁吁地说你想把老子累死啊。女人就在下面动,把个肥白的屁股扭来扭去,使得身下的床剧烈地晃动,就快要散架了。那个男人没有经受住女人的折腾,哀嚎一声,滚落下来……
这对男女离开之后,我也起了床。木耳坐在外头看书。我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一对男女在我旁边**。
那是真的。木耳说。
我故作惊诧。
这里是十三楼,十三楼你总听说过吧?木耳问。
我摇摇头。
木耳很失望。他告诉我说,十三楼是一个起码有三百年历史的妓院,前楼高五层,后楼高两层,左右两楼高三层,所以叫十三楼。十三楼最多的时候里头养着近百个姐儿。后来前楼被炮弹炸了,后楼被扒了,左边的楼被大火烧了,只剩下右边这楼,就改成了旅馆。不管是妓院还是旅馆,还是现今这个破败的危楼,一直以来,土镇和土镇之外的男女都喜欢到十三楼来,他们把这里当成**的圣地。他们自由组对,随来随去,只消完事的时候随便给几个清洁费。
我的生活就靠这个。木耳轻描淡写地说,我们世代都靠这个。
午饭很丰盛,我埋头使劲吃菜,狼吞虎咽的样子叫薛玉看了直想笑,她一脸的欢愉,很满足的神采。她跟木耳说今天的纸货全是上等品,老板开出的价格是最高的。木耳心不在焉,嗯哦地应答。薛玉说她又接到了新的订单,一百套男装,一百套女装,还有一百双马靴,要去年最流行的那种款式。我插话说怎么的,那些玩意儿还要款式吗?薛玉对于我这么说很惊讶,她瞪着大眼说是啊,是得要款式啊,阳间流行什么,阴间照样流行什么,纸货铺的老板只说要最流行的款式,却不说哪种,做起来很麻烦。我说早知道我就该给你带几本时装书了。薛玉笑起来,说,那倒不必,太流行了也不是很好,做起来麻烦不说,底下的人不一定能喜欢呢。
我瞥眼见木耳似有不悦,就没再跟薛玉继续就这个话题探讨下去。薛玉的谈兴却很浓,她的话又回到了纸货铺的订货上,说那个老板还跟她要三十对童男童女……
要做人,你就去他的纸货铺子去做。木耳打断薛玉的话,板着脸说,别在十三楼做,别把这里搞得像个灵堂似的。
薛玉不再说纸货的事,她拿了杯子过来,倒满酒举在我跟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双眼,说,来,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