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决战
“对官军来说火炮最忌分散使用,唯有集中使用才有可观成效。”
“我军有圣教神符,自能百发百中,不愁打不中。”
“可就因每炮必中,官军已然有备,今番开战官军列散阵而来,还得靠将士阵前拼杀才能破他!”
太原城北两军列阵,赵奎勇提枪斜指北边缓缓压来的山西镇兵马,足有九个营头,呈前六后三阵势压来,东西展开五六里宽。
山西镇兵马已弃营垒物资,全军饱腹携带干粮而来,旗帜招展有破釜沉舟之势。
此时正值清晨,有轻微西风,汾水方向有淡淡雾气向东弥漫。
天公将军旌旗之下,周奉武端着单筒熟铜望远镜细细观察,见山西镇各营兵马阵势疏散,五十人左右一小队,驱牛拉着轻重不同的偏厢战车,从阵列、装备上都做了充足的防炮击准备。
山西镇兵马面对青巾贼百发百中的火炮传说,很明智的抛弃质量不一的火器,仿佛想分散前进,集中突阵,破擅长火器的青巾贼于一役。
周奉武观察前排六个营头,来回看两遍,就没看到河曲参将郭威振的旗号。
看旗号,从西向东分别是偏头关参将王乾元、代州参将高勋、总兵中前营、利民堡参将胡从化、北楼口参将施洪谟,最东边是老营堡游击郜勋部,郜勋部是游兵配备并无防炮的战车,就连旗号也没多少,追求机动、骚扰。
山西镇斥候部队已突破过来侦查青巾军,不断往回呈报。
总兵吴重阳看着不断中箭坠马的斥候心疼的滴血,斥候是一军耳目,不仅需要战斗素质,还需要文化素质。
斥候,几乎就是后备武官,与内丁部队一个编制,拿三倍军饷。
青巾军并未派出斥候阻隔纠缠,而是放任山西镇斥候靠近观察,抵达步弓射杀范围内,十发九中,中箭者无不落马。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青巾军六个哨步兵方阵,一个骑兵哨扎在东边防备晋军侧翼迂回夹击部队。
两军西边都是汾水,汾水做阻隔,倒是不需要安置预备队。
步兵方阵之间隙缝宽有百步,阵后俱安置两门红夷大炮,再之后就是天公将军旌旗,及旌旗两侧的四百天公卫队。
晋军斥候舍命刺探,拿到了令吴重阳、袁化中松一口气的情报:青巾贼步军只有两成配备重甲,余下三成、四城是轻甲,再余下的无甲,只穿了号衣。
既然决定靠白刃战打赢这仗,就怕这股戚家军余部装备太多重甲。
可能起事仓促,对方并无太多盔甲储备,竟然还有小半三四成的兵员没有盔甲,这是个好消息。
周奉武放下望远镜,对赵奎勇说:“晋军依靠旗帜指挥,传令各炮队,晋军至阵前一百八十步时发炮专朝他战旗处打。打掉战旗,兵不知将所在,击之易溃。”
“再发号炮,示意做攻城姿态,给晋军一点压力。”
一前一后两发号炮传出,太原城南的八门火炮次第发射,沉重弹丸早已摧毁南门城楼,就连城门早已轰击的千疮百孔,也有许多段城墙被轰裂城墙包砖层,可又高又厚的太原城墙依旧屹立不倒。
晋军西第一阵中,参将王乾元瞅着渐近越显得清晰的青巾军阵列,不由感到牙疼。
作为老行伍,他明智的与战旗保持一定安全距离,穿一身寻常鱼鳞札甲挂亮绿色披风,手提一杆红缨枪并不显得特殊。
他视线中是的青巾军哪里是早前想象中头扎青巾为号,衣衫褴褛的流民叛军,而是阵势花俏仿佛京营阅兵时的参阅精锐。
一个步兵哨八百人方阵,又分成四个二百人次一级小方阵。
前排是大盾枪兵,等肩高的竖盾立在前排结成盾墙,这些大盾枪兵统一背挂厚土黄旗。
大盾枪兵后是刀盾、剑盾,挂土旗或风旗,再后面就是水旗为主的弓手。
王乾元对面的是邢八郎率领的鹰扬左军步军一哨,邢八郎背插风火战旗,身侧只有两名鼓吏一顿一顿敲鼓,鼓声沉闷。
邢八郎手中雁翎刀缓缓举起:“火箭!”
发展到现在,自然不是箭簇缠油布的火箭,而是箭簇处挂药筒的火箭,药筒内火药、发烟物、有毒物混合在一起。
随着邢八郎手中雁翎刀挥下,第一轮火箭飞出,皆落在即将交战的两阵中间的位置。
呛人毒烟弥漫,晋军放缓前进步伐,军士下意识靠拢预防青巾贼反冲。
王乾元突然感到座下战马受惊扬蹄,周围马匹俱是受惊,仅仅眨眼间的功夫,对面火炮轰击。
飞速旋转的脑袋大弹丸破开呛人毒烟,清晰可见毒烟被弹丸牵引留下的弹道痕迹。
紧接着两枚弹丸不分先后砸入晋军阵列,一头拉车的牛瞬间破碎,身后的板车四分五裂木屑横飞,跟在后面的军士不论重甲与否,都被打中腰腹,或断成两截,或脏腑横飞,干脆利落的被打死。
‘偏头关参将王’战旗下落地,旗杆下碎尸一地血腥冲天。
己阵哀嚎声刚出,对面炮击轰鸣声姗姗来迟,牛马俱惊在阵前乱跑。
“冲!冲!”
王乾元努力控制受惊战马,所部武官已督促军士放弃车辆掩护,朝着毒烟大跨步前进。
王部先冲,临阵的代州参将高勋部也受感染跟着越过骚乱的牛车发动冲锋,掌旗千总更是主动丢弃战旗,带着部伍跟随冲锋。
战旗刚丢,对面两门火炮发射,弹丸打来,掌旗千总没冲几步就跌落在地,弹丸已打断他脖子,头颅已不知飞到何处。
“可恨,这等炮手尽皆投贼!罪大恶极!罪无可赦!”
袁化中在后督战,见除了游击郜勋部躲过一劫外,余下五个营头战旗尽数被打落。
就是因为山东妖匪有这样的神炮手效力,才一战破临清,二战破聊城,就连曲阜、济宁这样的坚城也被妖匪以重炮打破。
若不是这样的神炮手效力,妖匪怎可能瞬间糜烂山东局势,自己家乡哪里又会被荼毒?
“晋军不可能尽数放弃火器,火器易燃又凶猛,最适合杀伤密集阵列。”
“我军不会有密集阵列,晋军也不会有。此战胜负,就看步军搏杀。”
周奉武见双方步军阵列撞在一起纠缠绞杀,步兵阵后十门火炮重新填装,做下一轮炮击准备。
他指着晋军后阵最中间的巡按标营‘袁’字战旗所在道:“先打一轮看看效果,填装后待命。”
六个步哨方阵或反冲锋,或接敌后刀盾、剑盾从两翼奔袭杀出。
晋军前排俱是重甲,或持大刀大斧,或一手持盾另一手拿着钉锤、连枷,再要么就是相对轻装的刀盾、剑盾,就连晋军弓手也是披甲的,在混战中搜寻射击目标。
双方战术同根同源,都将重甲步兵战术玩到了时代巅峰。
只有穷人才玩长枪方阵,能对抗重甲步兵的也只有重甲步兵。
“诸天已死皇天当立!”
“诸天已死皇天当立!”
战场上各处先后有青巾重甲支撑不住竭声呐喊催发四灵战旗的增幅力量,而晋军重甲却口号各异,追随武官与青巾重甲撞在一起,乱砍一气。
重步对砍,砍废两口刀,都不一定能杀掉对方。
王乾元见身边重甲内丁却先后被投矛扎死,他戴着面甲也感到心慌。
不知何处飞来一枚投枪,七斤重的投枪扎在他面甲上,虽未破防,王乾元脑袋猛地后仰就从马上跌落。
晋军的重甲兵钝兵器还没发挥出多少杀伤,就在近距离搏杀时被投矛打崩。
坚固、寄托信念的重甲挡不住对面接二连三投来的飞矛,重甲兵鼓了半个月的战意,此时还未能燃烧就已泄露。
重甲兵的伤亡、溃败,引发轻装兵的恐慌。
没有重甲兵牵制,轻装兵几乎很难发挥杀伤效果。
可接战时间太短,晋军全员士气还能支撑,倒也顽强纠缠死战不退。
很快第二轮火炮齐射,十发炮弹破空飞起从交战双方头顶呼啸而过,不分先后砸在宣大巡按标营的队列中。
顿时炮弹落地掀起一片腥风血雨,袁化中被马匹掀翻,落马后等他翻身而起时却又跌倒,才发现自己右边小腿被弹丸擦没了,痛彻心扉的剧烈疼痛涌来,袁化中喊都没喊一声,就昏厥过去。
东面游击将军郜勋伺机参战,反倒在侧面将战况看的明白,所部游兵越走越慢,绕的圈子也越来越大,已有脱离战场的趋势。这哪里是郜勋能控制的,军心使然,他逼急了,部下游兵就敢哗变。
“郭部溃退了!”
郜勋正为难时,他部下千总指着后阵最东边的河曲参将郭威振部,神情满是惊喜:“将爷,郭部未战先溃!”
郭振威部是晋军仅有的一支火器兵,各营大小火炮都集中在这里使用。
郜勋也看到宣大巡按标营的凄惨情景,再看看丢弃火炮、火药、车辆大跨步后撤的郭部将士,顿时理解了。
全员火器的郭部火力最强,移动时携带了非常多的火药,最怕遭受密集火力打击。
混乱时发生殉爆……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神机营参将屡历的郭威振所部更清楚,郭威振本人十分清楚青巾贼先后两轮齐射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这方圆十里的战场上,他们就是神,握着生杀大权!
而这些神,就站在青巾贼那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