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劫
玄应的话音与背影,犹如乍起秋风,萧瑟且落寞。
作为好友,觉善和尚却没多说什么,只是从身旁的一根树枝上取下一个葫芦,提溜三葫芦跃上了树枝。
在老树中敲敲打打,三个酒葫芦很快便装满了猴儿酒,善觉从树上下来,将酒葫芦放在一块大石上,走到不远处的在一堆石块中翻翻找找。
找出两盏玉碟,一个铁锅,还有几个瓶瓶罐罐,装着必要的调味料,看样子就知道他们两人在后山中没少喝酒吃肉,作案工具很是齐全。
等到玄应提着两只活野鸡赶到地方,觉善已经将铁锅和碟子在一旁的小溪中洗过,顺带着还做了两双简易的筷子。
玄应将手中一只挣扎的野鸡递到觉善面前,“喏,整理干净,今日弄个叫花鸡吃给你尝尝,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最美味的鸡。”
善觉白了一眼玄应,“贫僧乃出家人,岂能犯杀戒。”
玄应没好气道:“你特么都吃肉喝酒了,还好意思说自己不犯杀戒,脸呢?以前道爷没来的时候,你吃的肉是从哪来的?”
“那是佛爷佛法深厚,感化了它们,它们自尽了。”
知道觉善和尚为自己偷懒找的烂借口,玄应也只能认栽,谁让觉善和尚是他今生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现如今唯一一个朋友呢。
玄应扭动鸡头,觉善念了声佛号,全当为两只野鸡超度了。
善觉和尚提着自己的酒葫芦,跟着玄应走到小溪边,看着玄应清理手中野鸡,觉善叹了口气,“玄应,你是不是准备下山云游了?听师父说,你几个师兄当年也是下山云游,出去之后便再也没回来,你不会也打算不回山了吧,那佛爷可就无趣了。
出门在外,吃穿用度不可免,明日佛爷给你送些银子来,不管出去多久,记得佛爷和你师父、师侄们永远在玄武山等你,玄武山是你的家,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善觉絮絮叨叨给没完,玄应却有些腻味,怎么听着像似妻子对丈夫出门时的叮嘱呢?
“银子就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玄应转头瞧了眼善觉和尚,见小和尚只是有些伤感,便笑道:“道爷又不是那几个没心没肺的师兄,放心,道爷会回来的,而且道爷没打算走多远,就在山脚下住着,有时间来找道爷玩。”
玄应上面有四位师兄,不过玄应不认识,只是知道现在道观里的师侄就是那四位师兄的弟子,听师侄们说四位师兄都混得不错,只不过从未见他们回来看看,玄应便一直觉得四位师兄没心没肺。
但是他和四位师兄不一样,他从未想过外出云游,留在此地照看太玄观,照看师父,这是他原本的打算。
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自己没什么奋斗目标,师父年纪也大了,听师侄们说师父百余岁了,作为弟子,怎么可能远游。
虽说师命不可违,可师父也没说让他云游整个天下,只让他下山,他在山下县城里住着也是下山,没违反师命。
觉善和尚笑了,“那行,佛爷有时间就去县城找你,记得到时候请佛爷喝酒,要城里的三花酿。”
“呸,你怎么不去死,三花酿你也敢开口。”
三花酿,闻名整个天下的美酒,乃是贫县的特产,酿造三花酿的枯荣花、醉仙花和红鸢花只有贫县的千仞峰上才生长,那地方乃是断崖峭壁,哪怕老采药人也爬不上去,就算江湖侠客也只有轻功闻名江湖的人才能登上千仞峰采集三花,所以三花酿很贵,五十两银子一盏。
五十两,足够山中的农户过上两三年的好日子,为一杯酒花费五十两银子,玄应又不是傻子。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没钱,有个上万两银子,也不是不可以尝尝。
“佛爷去年偷偷拿了些香油钱去喝过,那滋味可谓一口登仙,二口升佛,妙不可言。”觉善砸吧两下嘴似乎在回忆三花酿的味道,然后灌下了一口猴儿酒。
“你那不叫拿,叫偷。”玄应转头翻了翻白眼,“你们寒光寺每日收到的香油钱不少,你竟然好意思让道爷请你喝酒,你偷些香油钱请道爷还差不多。”
“佛爷乃佛门子弟,如何能说是偷呢,佛爷平日诚心礼佛,拿些香油钱是应该的,佛祖也不会怪罪。”
“呵呵~~”玄应使出了聊天终结大法。
一个时辰后,玄应从火堆里掏出了两个土疙瘩,刚敲开,香味扑鼻而来。
堂堂寒光寺的小师叔瞬间化身吃货,全然没有一点在寺里的儒雅出世的仪态,吃得像个野人,就连鸡骨头都嚼碎吞了。
玄应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精致的男人,细嚼慢咽方能体现自己的修养,结果他还没有吃到一半,觉善和尚就一把抢走了他手里的叫花鸡。
事实证明,若是和吃货一起吃东西,就不要讲究气度和修养,否则自己会吃不饱。
“道爷回去了,明日午时香烛街见。”玄应也不计较,提起石头上的三个酒葫芦甩到背上,几个闪身之间就消失在了山林中。
觉善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看都没看一眼,对付着手里的叫花鸡,打了两三饱嗝,觉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朝身边石头看了眼,怒了。
“臭道士,你特么把贫僧的酒拿走了。”
翌日,朝阳初升,玄应起身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
这些年道观虽不至于三餐难继,但也没有闲钱,道观里不可能有铜镜,玄应便走到厨房的水缸便,看着水缸中自己的倒影,他笑了,自己果然很英俊。
做早饭的师侄似乎见不怪不怪,最近几年的某一天小师叔都是这个样子,小师叔如此在意自己的打扮时,便说明陈司马要来了。
“小师叔,今日不吃早饭了啊?”
“不吃了,去香烛街吃。”玄应随口回答道,三步一摇,离开了太玄观。
香烛街只是玄应和觉善和尚一起随意起的名字,所谓的街,其实就是一条比较宽阔的青石板路,路边摆放着卖香烛纸钱的小摊和贩卖瓜果之类的摊子,摊贩大多都是山上的农户,看上去像一条街。
“玄应道长,您早。”
“玄应道长,观里缺些什么,您随意拿。”
······
摊贩们客客气气的跟玄应打招呼,玄应也不客气,从摊子上拿起两个瓜果啃着。摊贩们还笑呵呵的让玄应多拿一些。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香烛街是玄应成立的,毕竟前世佛门道家圣地周围卖元宝香烛的情况很常见,玄应也就借鉴了过来。
上香的香客多属于富商、地主、官员之家,他们这些人不缺钱,香烛纸钱比山下贵一点他们也乐意掏钱,再加上一路前来,不少人也乐意买几个瓜果尝尝,解解渴,摆摊子的农户们多出一笔不错收益,甚至比种地强。
所以,大家对玄应很敬重。
刚开始,玄应会从摊贩们手里抽走一部分的盈利,毕竟那是他该得的,也是当初说好的,但是道虚真人知道此事后,分红也就没了,一度让玄应郁闷且无奈。
好在摊贩们还知道感恩,太玄观里缺点香烛纸钱,他们都会给道观送去,要不然就是碰见玄应和道观的师侄们的时候送上一些,倒也节省了些花销,也算是一种分红了。
不过玄应今日不是来拿香烛纸钱和专程吃瓜果的,所以也就随意的搭了几句话,坐到距离寒光寺不到十米远的一块大石头上,直勾勾的盯着从眼前路过的轿子。
日上三竿时,一顶绛红色的轿子从玄应眼前经过,金黄色的流苏垂落在四周,将轿子点缀的愈发华贵,轿帘上印满了龙凤交织嬉戏的绣纹图案,一看就是经过有名的匠师设计打造,一针一线尽显精致细腻,轿子的顶部犹如宫殿的蓬顶一样,富丽堂皇,正中心镶嵌着硕大而柔白的珍珠,阳光洒下,显得愈发无价。
玄应不由得勾起了嘴角,顺势躺倒了石头上,闭上了眼睛,享受秋日的日光浴。
抬轿路过此地的轿夫,护卫的仆从,还有伺候的侍女,纷纷转头瞧了眼石头上的玄应,眼神中充满了鄙视,有大胆的侍女和仆从还朝玄应“呸”了一声,充满对无耻之人的愤怒。
日上中天,寒光寺里跑出来一个白衣和尚,不是觉善和尚又是谁。
“臭道士,别睡了,陈司马家的小妾……陈夫人出来了。”觉善摇醒玄应,有感而发道:“话说这陈夫人挺厉害,去年还是小妾,今年就是夫人了,今日可是好添了一笔香油钱。”
玄应睁开眼睛,笑道:“你那个师侄越来越不行了,前两年还能坚持到午后,今年到正午这就不行了?
不是道爷说你,以后多给你那师侄吃些好的,他坚持越久,你们寒光寺的香火钱肯定会越来越多,那群求子的官员、富商、地主老爷们是不吝钱财的。”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打死他就不错了。”
“对了,话说你那师侄是什么人啊,他干的这事儿,你们寺里的和尚知道的不少吧,就没人管管,你们那戒律堂摆着好看?”
觉善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具体什么人,佛爷也不清楚,不过两年前戒律堂的师侄发现那事,都把人押到戒律堂了,结果师父却说不得追究,将人给放了,估计来头不小。”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那顶绛红色的轿子出来了,玄应顾不得和觉善多说,闪身拦在路中间,一本正经喊道:“打劫,要钱还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