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取舍
“哦,她啊,是有这么回事。”师父停下来,想了想,“他们两个是互相把对方迷得神魂颠倒。我们逍遥门里没有长得不好看的人,你长得虽不同阿依仙妩媚妖娆一类,却绝不会逊色于她。”
我不禁“咯吱”笑出了声,“师父你又拿我打趣。若说逍遥门里没有长得不好看的人,师父你一定也有张俊朗的脸了?”
他摆摆手,“我的脸和因寻子的比起来,可差远了。”说罢,忽而静了下来,身体略往外倾,全神贯注的,“一画你听,风雪好像消停了。”
他起身,抄起一根长竹棍撑开槛窗。
寒风迎面扑来,瞬息浇灭了屋里原有的所有热乎气,然雪景入窗,实在绝美,叫那严寒变得可以忍受。
师父背手立于窗边,我也站过去。
“师父你瞧这里的雪景与逍遥山上比怎么样?”
“比不上,比不上,差得远了。”
我叹道:“我也觉得,差得远了。多好的一座山,师父怎么忍心将那寿须藤都烧了?难道再也不想回去了么?”
他满不在意地道:“山外有山,小丫头没见识,难道这世上逍遥山就是一等一的好山么?”
我自愧看不开,“师父说的是,一座山而已。人外有人,一画也不是一等一的好徒弟,所以师父舍得将我封死在蝙蝠洞里,困在逍遥山上。用大石封了洞口尤嫌不足以困住我,又烧了寿须藤。”
“然你果真不愧是我的徒弟,竟还是死里逃生了。”
我诚然道:“凭我自己是逃不出来的,多亏了因寻子前辈的豹子。”
师父缓缓颔首,“不错,从前在山上他就与走兽走得很近,山里的虎豹都愿意听他的。”
我忽而一愣,发觉他已不再刻意装出老者的喑哑嗓音同我说话了。这声音听来并不陌生,从前有个叫易怀故的公子正是这般嗓音,温柔沉厚。
“师父,您的声音不再苍老了,一画竟有些听不惯。”
他转过头来慈爱地看着我,“傻丫头,一直以来为师其实都最爱同你说话,和你说话,用自己本来的声音才最舒服。你那三个师弟师妹太贪玩,淘气得很,想和他们好好聊聊却是谁也坐不住。”
我不禁失笑。
“你那师兄啊,又是个最拘礼严肃的,不像我逍遥门中养出来的性子,同他聊不深,永远隔着一层。”
我深以为然,“原来师父也这样觉得。我向来是最怕师兄的,他比师父可怕,师父说话我偶尔不听,师兄说话我总不敢不听。”
师父吹起胡子,“胡来!为师说话你怎么就能不听?”
我吐了吐舌头,“师父从前最疼一画了。”
此话落地成音,二人忽而都无言了,过了半日,师父幽幽叹了口气,“从前最疼一画?为师如今不疼一画了么?”
“现在也疼,可是师父心中有取舍,一画明白。师父怕一画将知道的都说出来,届时不仅身边最亲的徒弟们要各自散去,就连逍遥门几百年的声誉名望都要不保。”
他眼也不眨地盯着我,而后深长地一颔首,“所以,好孩子,你能体会师父当时封蝙蝠洞、烧寿须藤时心有多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