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惊变（1）

常言道‘酒过三巡，真假即分’--无论你是什么人，社会上有着什么样的地位，只要到了酒桌上，三巡开外，这局中的每个人，都会露出三分本性。(手机阅读本章节请登陆wap.shouda8.com)纯真烂漫的人，此刻会单纯地有些懵懂；城府极深的人，此刻更深沉地如同化石，但不管你是‘懵懂’也好，‘化石’也罢，总之这二者都是剥去遮掩的可观之物，区别无非就是前者冷眼既能看透，后者则要揣摩放大来看了，但好像也不难。

王铁犁在看骆冰的同时，后者也在观研前者。

相同的是，两人都特别能喝。

所谓‘三巡’，就是喝光两瓶半‘万河大曲’的时间。

第一瓶时，二人就像喝清汤白水一样，彼此间的谈话也是清清淡淡，毫无新意。

比如--

王铁犁：“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骆冰：“就剩家父一人。老头儿不愿意到城里来，嫌城里寂寞，毕竟他一辈子都活在乡下，村子里亲朋故友多，过日子习惯。”

王铁犁：“在哪上的大学？”

骆冰：“黑大，黑龙江大学。我的专业是俄语，后来修了一个第二专业--市场营销，现在看当初选择没错，一部分专业知识在工作中都还用得上。”

王铁犁捡起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寻思道：这孩子倒是会举一反三，你问他一个问题，他添枝加叶地把你还想知道的都补充上了，有点小机灵。

第一巡印象平平，不出意外，也无甚惊喜。

第二瓶时，两人喝出了点意思，话题也弥漫开来，最后有点东拉西扯之嫌了。

例如--

王铁犁：“怎么看待你的上级领导？”

骆冰：“家长，长官为大。于公于私，都要把领导放到家长的位置上，只要尊重他们，勤勉做事，肯定会有好的回报。公司好比小家，我的领导就是家长，家长式的管理，家长式的作风，还有家天下的想法。”

王铁犁听后哈哈大笑，半晌后稍做颔首，沉思良久。

王铁犁：“平时喜欢做什么？”

骆冰：“现在几乎不敢有什么爱好了，因为太忙的原因。平常也就是喝喝酒，打打牌，跟朋友小聚一下。再有就是看看新闻，听听音乐，偶尔开车兜兜风。”

王铁犁：“去过俄罗斯？”

骆冰：“去过，大学那会暑假兼职做导游的时候就去过几次。”

王铁犁：“做俄罗斯的生意，钱好赚吗？”

骆冰：“好赚。不管哪一块市场，虽不算巨大，但纯度很高，难就难在俄罗斯的政策不稳定，对外资依存度不高，警惕心强，加上他们的国情里有传统的排外心理，克服了这些，找准定位，钱还是挺容易赚到手的。”

王铁犁笑容多了起来，挥手又要了一瓶酒。恩思急忙出言阻止，王铁犁虎着脸‘凶’了恩思一下，然后微笑摇头，示意自己一切正常，而且颇有兴致。

骆冰拉着恩思到自己面前，耳语道：“今儿说什么你也不能拦着，老爷子难得高兴起来，你得让他尽兴，这样我在他那才能加分！”

恩思闻到他的一嘴酒气，皱着眉推开他，看看父亲，又看着骆冰，冷冷道：“都两瓶了，不能再喝了。”

正说着，酒已经上桌，两个男人指着酒瓶一起喊道：“打开！”然后他们开始更广泛的话题，大到经济形势、国家大事，小到风俗人情、历史趣事等等，留下恩思一人在一旁焦急气恼，无可奈何。

骆冰对自己的表现也算满意，至少王铁犁的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说话也不似开始时那么庄重严谨，口气里多了些平和亲近。他看着杯中之物，忽然觉得酒有时的确是个好东西，要不怎么说它是‘粘合剂’呢。

王铁犁照旧拿起一张纸巾，却平铺在面前，寻思道：这个年轻人思维敏捷，谈吐不俗，对于一些问题的看法还是有些见地的。

第二巡印象较好，骆冰在他心里的形象稍显立体。

第三瓶时，骆冰万万没想到，老爷子居然发难了。

王铁犁说：“虽然你们之间的事恩思也跟我讲过一些，但我和她妈妈还是觉得太突然了，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想想我女儿近期的诸般遭遇，我们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也无法理解，更替她担心。”

骆冰点点头，没有说话。本来以为二人酒兴高涨，谈性渐浓，在酒精的热络下，老爷子此时应该是放下矜持，准备与他坦诚交心，把酒言欢的，谁知他话锋突转，口气骤然冷淡下来。

王铁犁接着说：“她妈妈一生好强，于己于人都苛责惯了孩子，明说吧，你离我们心中所冀还差得远啊，让我把女儿交给你，我真的有点不放心。”

“您的意思是我配不上恩思？”骆冰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开始不自然了。

王铁犁摇了摇头，拍着骆冰的肩膀道：“话不能这么说，社会在进步，我们这一代人也一样，不要以为我们还抱着老观念老标准来衡量事情和人。其实你这孩子还是不错的，就是”

骆冰叹口气道：“让我来替您说吧。从来都是人改变事，而事情却改变不了人没错，我出身寒微，地位低下，学历不高，收入平平，以门第论，我的确配不上您的女儿，从我自身来讲，我承认，我有很多缺点，比如冲动、粗心、不成熟等等，可能还有些粗俗和不良的习惯，我知道这都是你们这些上层人士看不惯的，也是忽略不掉的。不过这些都不妨碍我俩相爱，我爱她，她也爱我，这就够了，毕竟生活是我们自己的。”

王铁犁微微一笑，淡淡道：“看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

“当然，”骆冰直起腰身，“没有信心或者说没有诚意，我今天也不会跟您坐到一起了。”

王铁犁沉吟了一会，缓缓道：“生活不只是简单的你情我爱就完了的事情。年轻人，激情解决不了长远的问题，命运最终是由性格决定的，而你其实我更认可‘从来都是事情改变人，但人改变不了事情’，好比你，你能改变自己的性格吗？你凭什么就能认定自己会一直爱她，让她一辈子幸福，你凭什么？”

一番犀利言辞，搅得骆冰心神不宁，一时间竟然不能着辞以对。他沉默着，恍然间下意识地拿出一晚上都不曾打开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默默地吸了起来。

恩思悄然将酒瓶收起，坐定后也不禁陷入沉思。

良久，骆冰狠狠地把烟蒂按灭，咬着牙道：“您的问题没人能回答的了，因为生活从来都是后知后觉的过程。我只能说，我爱她，甚至可以为她死，从真正认识她那一刻开始我就是这么想的，至于将来的事情那是留到将来烦恼的，如果只是一味担心怀疑，那干脆什么事都别干了。我只能说，我会全心全意对待恩思，尽我所能让她幸福，我恨不得永远跟她在一起。”

“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王铁犁眯着眼睛冷冷道，“凭你那会拈花藏牌的手指，一身的刀疤，还是时不时去**逍遥一下的癖好？”

骆冰盯着王铁犁，眼神逐渐冰冷。他没想到王铁犁会说出这样刁钻狠毒的话，而且是当着自己女儿的面。一时间他直觉着悲哀淡兴，自己自始至终的恭谨小心，结果换来的，依然是对方的冷视轻蔑。

“伯父，”半晌，骆冰深吸一口气：“您真的没必要这样，按说您是做大事的人，更应该懂得话留三分余地这个道理，何况您听到看到的并不如您所想的一样。话说回来，都是男人，都在这个社会上混，您知道有些事是躲不开的，再说谁又能保证自己至清至净呢，您说呢？”

王铁犁霍地站起，瞪视着骆冰：“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骆冰也站了起来，面上罩着一层冷峻。恩思慌忙站起身，挡在二人之间，然后开始往外推挡骆冰。

王铁犁指着骆冰，冷笑道：“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你也不要再打我女儿的主意。”

骆冰笑着回应道：“这事你做不了主。你女儿我要定了，你这个岳父也做定了，等着吧，咱俩肯定还有见面那一天。”

恩思用力推了一下骆冰，跺着脚轻斥道：“你要干什么呀！又想犯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