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哥哥,亲的
年会当天轮到许愿表演节目时,她根本没露面,直接播放了一段剪辑好的短片,片名叫《什么是时尚?》,内容是中外各路明星的撞衫照,还配了音乐——二胡版的超级玛丽,每组撞衫照后都跟着一个采访,受访者是鸡蛋——蛋壳上被许愿画上了各种表情,或震惊或脱线或七窍流血……甚至还有戴墨镜拿玩具AK47开火的鸡蛋,短片结尾,鸡蛋落荒而逃,许愿的画外音响起:蛋,滚回来!蛋回答:对不起,滚远了!
这个短片在评选中得了个一等奖。同事们纷纷祝贺,陈玫和蔼的对许愿说:“你这么有想法,以后要多帮苏苏出出主意,让她的选题更好看。”
许愿一头雾水不知如何回应才得体,没想到陈玫根本无需她回答,转身就跟曾默说:“就这么定了,让许愿来参加我们部门的选题会,提供点儿新鲜思路。”
许愿一头雾水化做乌云罩顶,张嘴结舌望着曾默,两只眼睛扭成“S”,加上张大的嘴,分明是求救:SOS!但曾默假装没看见。许愿只好安慰自己:陈玫就是客气客气,过完春节,大家黑不提白不提当无事发生。
除了陈玫这段小插曲,那天晚上过得十分欢乐,大家玩得凶,喝得凶,女人们穿得更“胸”。他们身处的宴会厅是下沉式的,来宾通过一个旋转的楼梯上下,许愿看到牛总站在楼梯上俯瞰,并维持马踏祥云的姿势长达数十秒,她联想到卫生间在楼上,欢快地冲苏苏挤眼:“建国门一定是忘了自己是要上厕所,还是上完厕所要下来!”
最后解决这个上下难题的是昝艺妃,她温良贤淑地走上前搀扶着牛总向上走。昝艺妃是当晚的大忙人,她负责邀请明星来晚会露脸助兴,一晚上都在迎来送往刚刚闲下来。
苏苏留意到陈玫也看到了这幕,但是没什么反应,张罗大家一起去给老总们敬酒,还特别点名要许愿跟着。许愿厌烦这种应酬,路过大乔那桌时就赖下不走了。昝艺妃返回座位看到许愿,一脸惊讶:“原来你在这儿。”许愿当她是空气,没搭理。昝艺妃轻碰许愿肩膀,说:“有人找你……”许愿对这个触碰很恼火,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呢!正要发作,看见了那个找她的人,眼熟,再仔细一看,居然是许尽楠。
许尽楠本来留着一头专门遮挡视线的中长发,许愿曾嘲笑他“一个搞审计的留什么长发,太不专业了。你知不知道审计爱掉头发?我劝你染了得了,这样掉下来的头发可以假装不是自己的”,没想到他还真听话去染了个栗色。前段时间许尽楠被广告牌砸伤,为了处理伤口方便剃了个光头,如今刚长出一层黑发,再加上疤痕还很新鲜,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他也看到了许愿,走过来一声不吭的挨着许愿坐下。也许是他的新形象,也许是他身上裹挟着外面的冷空气,许愿觉得挨着他的半边身子有点冷,她使劲搓了搓裸露的胳膊。
就这么默默坐了半晌,许尽楠倒是安之若素,许愿沉不住气了,她捅捅许尽楠:“喂,找我有事?”
没反应。
“你倒是吱一声啊。”
许尽楠转过头,定定看着许愿。许愿有点发毛,心想他别是连续两年被广告牌砸傻了吧,正惊疑不定,许尽楠出声了:“吱。”
许愿松口气,晓得这还是原来那个许尽楠,没好气地问:“到底找我干嘛?”
没想到许尽楠又不吱声了。
许愿打趣他:“你什么时候入党了?什么都不说是要大刑伺候吗?”
还是没回应。
许愿侧过头好好打量了他一番,心想:难道是许尽楠的神秘女友把他甩了?
许尽楠高中有过一次早恋,之后的情史模糊,成年后讲究穿着,许愿甚至怀疑过他的性取向,直到一年前二伯母开心地跟许妈说见到了许尽楠的女朋友,不是正式见面,是母子外出吃饭时偶然碰到的。女孩子特意过来打招呼,谈吐非常得体。和许尽楠是同事,皮肤很白,个子很高,脸干干净净的。许尽楠说女孩子非常聪明,有事业心,又听他的话,他们是在加班中好上的。关于这位女友,一年后二伯母知道的还是只有这么多,反而许愿知道的多一点,“听话”并不是二伯母以为的意思,许尽楠说她是真正听他说话的女人。
可是失恋不至于这么难以启齿吧?许愿不由想歪了:莫非许尽楠终于发现了真实的自我?向男人表白被拒绝了?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她同情心泛滥,仗义地说:“别客气,肩膀借你靠。”
许尽楠一点没客气,身体往下出溜一截,头靠在许愿的肩膀上。许愿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悄悄摸了摸许尽楠的脑袋,鬃毛刷过手掌的手感很好。看许尽楠没翻脸,她嘿嘿笑着又摸了一把。大乔没见过许尽楠,有点搞不清是什么状况,许愿看见大乔手里拿的宝丽来,一时兴起,招呼大乔:“给我们拍一张!”
许尽楠闻言动了一下,但最后还是保持了原姿势。
大乔抽出底片,在空气中甩动,影像慢慢显露出来。许愿拿在手里观看,笑眯眯地说:“许尽楠,你得收买我,我手里可有你的黑历史。”
没想到许尽楠真的拿出钱夹,问:“多少钱?”
许愿趁机又摸他的头,“砸这么重啊?智商都受影响了。”
许尽楠没理她,塞给她一百,然后把照片放进钱夹。
许愿看着手里的钱,抱怨:“大哥,我觉得应该加钱。”
大乔飞快按下快门,又拍一张,也笑眯眯地说:“许愿,你得收买我,我手里可有你的黑历史。”
许愿跳起来抢到手,等影像成形一看,完全是非法交易现场,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跟许尽楠说:“喏,帮我收着,回家贴墙上。”
苏苏敬完酒也来到他们这桌,呵斥许愿:“低调点低调点!就你们这桌热闹!”
许愿一把拉住她,“你回来太好了!”说着就把宝丽来塞许尽楠手里,“来,给我们拍一张。”三个女生脸凑在一起,各自挤眉弄眼,许愿保持斗鸡眼、歪着嘴还在催许尽楠:“快啊!我坚持不住了!”
上官也跑过来凑趣,喊:“你们拍**怎么不叫我!”边说边有深意地看一眼许尽楠。
许愿这才抽出空给大家介绍:“这是我二哥。”
大家煞有介事的点头,齐声咬着舌头说:“二(爱)哥哥啊~”一副“了解”的表情。许愿让他们看许尽楠的脸和自己的相似之处:“我们是,亲哒!”
许尽楠凑趣地在她脸上亲一口,证明:“亲的亲的。”
许愿忙不迭的擦脸——怎么忘了这主儿也是个爱玩的,但看他情绪貌似好起来,姑且不和他计较。
上官借题发挥,指着许愿痛心疾首地说:“你伤我心是一遍又一遍!”死活要让许愿补偿。大乔和苏苏也跟着起哄,最后非让许愿做弃妇状拉着上官苦苦哀求,上官则很拽的不予理睬,并立照为证,许愿问上官:“这下行了吧,是你甩的我,高兴了吧?”
上官珍而重之的收好照片:“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别想翻案!”
酒至酣处,许愿已经进入呵呵傻笑阶段,有点儿忘形,还是大乔耳朵尖听见她手机在响。许愿拿出手机一看,是十三。周围太吵,她起身快步离开,边踅摸清静地方边对十三说:“听不见!等会儿啊,马上马上……”
好不容易找到安静点的地方,许愿使劲问:“你刚才说什么?”
十三慢悠悠地说:“没什么。”
“明明说了。”
“就是听到你的笑声,有点儿感触。”
许愿的酒劲还在,和所有喝多了的人一样,美滋滋、自我感觉良好,“什么感触啊?想念我笑颜如花?”
“不是。”
“那是什么?”
“我在想,原来我不在你身边,你也可以这么快乐。”
许愿张口结舌,她想说:不是这样的!但刚刚,她确实在快乐的、没心没肺地大笑,那快乐也不是装出来的。
十三的声音很疲惫:“我回来了。”
许愿马上说:“我去找你!”
“不要过来得太快,我身上都是飞机味,要先洗个澡。”
回到座位,许愿跟苏苏说:“帮我跟曾默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了。”
众人不肯不答应,纷纷说:“正玩得好,你怎么撤了?不许走不许走,今晚要玩通宵!”
许愿根本不和他们恋战,拉了许尽楠就跑。
取了外套,许愿催许尽楠快走,“送我去南新仓。”
许尽楠闻言反倒停下不走了,“我以为你要回家。”
许愿拽他,“我跟我妈说了今晚不回去。对了,今儿的事你别跟我妈散去,穿帮了我跟你急。”
许尽楠挥开她的手,“不许去。”
许愿很是莫名其妙:“怎么了?”他俩虽然平时老斗嘴,但细究的话,许尽楠其实甚少对她呛声,她一时很不适应。
许尽楠又不说话了,许愿直起急,大冷天的居然冒了汗。
许尽楠脸上浮起个笑容,近乎讽刺,“你不能去,我从你家过来的,你妈知道我来接你回家。”
什么!!!
“我还跟你妈说,这种年会‘乱’得很……”
许愿简直要气晕过去,“谁要你多嘴!”她喘口气,语带威胁地问:“你送不送我?!”
许尽楠不为所动,依然坚持:“我送你回家。”
许愿使劲踢了许尽楠的小腿一脚,旋即转身就走,许尽楠跟上来,许愿回身厉声呵斥:“别跟着我!”
就因为这事,整个春节期间,但凡家族聚会碰面,许愿一概不给许尽楠好脸,虽然经过对老妈的旁敲侧击知道他那天的话都是骗她的,事后也没有向老妈告密,但那又怎么样?跟以往一样,坚决不领情!许愿表现得如此明显,许尽榕看不下去,摆出大哥范儿要给他们做和事佬。
许尽榕是许愿大伯父的儿子,籍贯一栏虽然写着北京,其实除了逢年过节回北京,没正经在北京生活过。他学的金融搞的金融,许尽楠跟他有共同语言,许愿和他岁数差得远,靠每年春节攒下的亲情并没有多浓厚。但许愿特别喜欢许尽榕的儿子,就是那个不够岁数看哈利波特的侄子。许尽榕和妻子离了婚,小孩儿归男方,大部分时间由爷爷抚养。小朋友第一次来北京过节时被一群大人围观还要求展示才艺,他大大方方用蒙语唱了首歌,他爷爷教的,翻译过来大意是:浓浓烈烈的奶酒啊,蜷在瓶里的小绵羊,兄弟朋友们痛饮吧,灌进肚里的大老虎!第二次来北京过节,又被要求表演节目,小孩儿又唱了一首蒙语歌,翻译过来是:当我忧愁的时候,你们来到,你们粗声喝道:谁欺负你?谁?我说:没有,没有谁。啊,亲爱的,你喝醉了。你们就把我拥抱。从此没人要求他表演了,大家担心再唱就要唱到姑娘了。小孩儿也喜欢许愿,第一次见面许愿穿了件镶小水钻的衣服,小孩儿老跟着她,等着她往下掉钻石。去年他养了两只小鸡,来北京过年也一起带了过来。许尽楠特意为鸡腾空了一个衣柜充当鸡窝。小孩儿白天散养鸡,晚上关进衣柜之后总要戴着头灯坐在衣柜里陪小鸡呆一会儿,因为“不能突然天黑。”许愿好奇他怎么区分一模一样的两只小鸡,小孩儿说那只老跟着另一只鸡的是天才,因为天才害怕寂寞。
许愿事先跟小侄子说好5分钟后假装有事去找她,然后才去书房接受许尽榕的训话。
一照面许愿抢先关心许尽榕:“大哥,你春节还这么忙啊?”
“嗯,有家财经杂志请我春节后去交流,我在准备课件。”
“交流还要提前准备啊?”
“唉,上次他们请我去交流,我以为是随便聊聊,事后我才知道,他们把当时跟我争论的一个记者给劝退了,所以这次务必要慎重。”
“哇哦,压力好大啊。”
“是啊,得饶人处且饶人。”
“错了。”
“怎么错了?”
“是得挠人处且挠人!蚊子咬我一口,我打到它吐血!”许尽榕还没反应过来,他儿子已经冲进来大叫:“姑姑姑姑!我有急事找你!”
“好!的!”许愿大声答应,一大一小拉着手逃离书房。
小孩儿的急事其实是鸡的事。他问许愿:“鸡的寿命有几年?”
“不知道,三岁好像就是老母鸡了。”
“以后我去上寄宿学校的时候,你能帮我养它们吗?”
“啊?”许愿呆了半响,艰难地说:“这恐怕不行。”
“我不要求天慢慢黑,也不行吗?”
这话听在耳里实在让人心酸,许愿差点儿就答应了。“还是不行,我不能答应以后的事,这个责任我负不起。”
“为什么大人不行,小孩儿可以?”
许愿被问住了,好像是这样,有些事,只有小孩子负得起。
“那姑姑知道怎么才能不去寄宿学校吗?”
许愿想了想,“这个我知道。你可以一直哭,不出声地哭。”
“哭就行了?”
“还要赌你爸爸舍不得你哭。”
小孩儿很聪明,忍到第二天才用了许愿教的这招。父子经过谈判,小孩儿答应上寄宿学校,许尽榕答应尽心尽力帮他养鸡,绝不敷衍。一旁的二伯父觉得子不教父之过,小孩儿这样是缺揍。许愿夸小孩儿:“多有个性啊。”二伯父破天荒厌弃地看着许愿,“你这是挑唆他忤逆!”许爸皱眉道:“二哥言重了。”许尽楠走上几步把许愿护在身后,许愿觉得好笑:难道许尽楠以为二伯父会动手揍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