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局面
与此同时，厌倦了绵绵秋雨的不知名山寨二当家，挑选了十余人，在没有找到哪怕一头驴子之后，浩浩荡荡走着下了山。陈敬修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与他的着急不同，陆景拄刀山顶，俯瞰群山。方凡翻箱倒柜找到了一堆废纸，一直忙着给大家记名造册。原本陈敬修也被安排了任务，那就是“赶紧给咱们寨子起个低调又霸气的名字”，眼下倒无心此事了。
阳和口一线，大焯边军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长城往北是大焯与草原的缓冲之地，尽管大焯版图上依旧标注着主权，但失了长城的保护，精悍的边军在草原来去如风的骑兵面前，实则很难讨到什么好处。换一种折中法子，边军撤回长城以内，防守任务丢给了茫茫荒野的若干草寇寨子，这对于驻守阳高的分守道大人来说倒平白多了一处课税之处。
九月十五，阳和口发生了第一波冲突。实际上据半个月前的斥候报告，这次草原人纠结了不少部落，一副势在必得的意味，早在一个月前已经有小股骑兵偷跑了进来，如今还不知道闹到哪里去。朝廷邸报，几乎三日一发，除了追问边境的情况，也有对于延绥、蓟州等地的情况通报。草原和大雪山好像私下里约好了一般，同时陈兵北方、东北几座关键地方。草原人的动作意料之中，每年都要过来拜个年，大雪山一时叫人吃不准，就在去年刚上书请封，朝廷遂遣使封了个指挥使，之后也算听话，朝廷对其擅自出兵叶赫，灭了人家大半人也只是下诏斥责，给了天大面子，眼下竟伙同草原人，怎么看都有些狼子野心了。
如此一来，辽东也被调动了起来，朝廷遣了兵部右侍郎出任辽东总督，又着重臣出任山东巡抚，做好后勤应援准备。
小皇帝登基之后，举国上下革新无从下手，最后选择了辽东。大抵也注意到建州卫的异动，除了遣东宫旧人巡抚辽东，积极备战，另一边利用叶赫部与建州之间的世仇，扶持叶赫部，结果并有了后来建州出兵叶赫，小皇帝本意是出兵帮助叶赫部，结果传到前线，都想“坐收渔利”，对于皇帝的意图执行不力，损失了叶赫部的信任不说，还被建州逼着下了封赏。小皇帝心里攒了一肚子气，早早酝酿着打一打建州的嚣张气焰。因而下诏斥责好不作为的朵颜三卫，增加了本年的进贡牛羊数目，并着三年内三卫必须进贡战马两千。另一方面于辽西选址建城，构建防御。
只是如此一来，增加了辽饷数目，层层往下，百姓有苦难言，各省都有了百姓暴动的事情。
纵观整个战局，一触即发。身在战场“腹地”的晾马台，除了吃穿紧凑，倒是平安无事。
二当家带着一票人出去几趟，或多或少有些进项，倒也收集了不少信息。
九月二十，是夜，暂且名为清凉寨的聚义厅内，老榆木劈板凑起的桌旁，寨里说得上话的都到了。除了四位当家，包括程武在内的三个山寨老人。
二当家陆威将最近打听的消息说了一遍，陈敬修接了话，分析了寨子当下境况，转而询问了程武三人的意思，并且再次明言“我们只是过路，叨扰很久了。”
这种话在自认穷凶极恶的三人看来，总是怪怪的，另一方面他们本来就是被丢下一次的人，同样的事情再来一回，恐怕也么得心思选什么新寨主维持山寨运转了。
“寨子方圆百里，知道名号的都有不下五波同僚，跟咱们一样的恐怕连你们都不清楚。晾马台位置偏僻，附近又没什么商路，这才让咱们活了下来，但人总要吃饭的。”陈敬修开口道，“没什么好法子，拖下去也没用，倒不如回家种地，要么外出讨生活，当然也可以选择参军。”
陆景一如往常坐在最末，不显存在。
程武看了看身边的老同僚，主动开了口:“要是有出路，咱们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几位当家的要走，弟兄们不会拦，反正也拦不住不是。”程武咧着嘴，苦笑一声，“几位当家都不是寻常人，确实没理由跟我们这些人混在一起，依老程看，你们想走就走吧，走之前跟弟兄们说一声，大家给你们送行。”
话说到这里，即使一开始盼着他们离开的另外两人，也有些坐不住了。只是到底嘴笨，说不出什么来，又都看向程武。
陆威最早打入了寨子内部，短短一个月已经树立了不少威信，此时一拍桌子，骂道:“让你们说想法，你们抓着老子们离不离开有个鸟用？大当家的意思是，你们到底打算把这个寨子带成什么样？”
三人讪讪，大家都是小卒子，没想过这么高深的事情啊。
陆威见状，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陈敬修道:“你们先回去想想，明天再聊。”
三人退去，陈敬修看着剩下的三人，眼皮子一抬，“都说说吧。”
“说什么？”
“关于寨子，关于我们。”
陆景没奈何成了最先的开口之人，“要说寨子，我就是个四当家，怎么做你说了就算。至于我们，这么久不回去，恐怕都上了失踪薄了，顶好的局面也只能是那些当官的依旧用着这几个名字，吃那点空饷，当然我家里没人了，抚恤金八成也入了他们口袋。”
一堆废话，陈敬修看向方凡。方凡放下手里正在雕刻的木头，想了想:“我没什么可说的，你们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实则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陆威在陈敬修问话已经表态“别问我”，陈敬修果真就没问。
陈敬修顿了顿，说到:“零零碎碎的消息里，可以预见草原人肯定会在不久后发动攻势，大同是他们恒古不变的路线。但我想这次的重心可能不是大同，我甚至怀疑都不是草原人的手笔。”
三人顿了顿，看了过来。
陈敬修继续道:“我猜测大雪山很可能借道草原，由延绥南掠，打一场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