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真名士自风流

第4章 是真名士自风流

钟山,最早叫做金陵山,战国时楚国在此设置的金陵邑即由此山而得名,也是“金陵”的由来。

到了秦汉时代,通称为钟山。东吴时,因孙权的祖父名钟,为了避讳,而此山又是东汉末年秣县尉蒋子文的死地,所以改称蒋山。至东晋初年,人们常常看到山顶上缭绕着紫金色的云彩,所以就叫它紫金山,或金山。

钟山以“龙蟠”之势,屹立于扬子江畔,饮霞吞雾,历经千年而郁郁葱葱,纳数朝君王和英雄豪杰而松青柏翠,引文人墨客竞相来访,留下丹青墨宝无数。

宋元丰七年七月,正值酷暑时节,蒋山游客却较往日不少反多。

这些游客以士子居多,齐聚蒋山乃是听闻苏子瞻、黄鲁直、秦太虚等名士尽在此处拜访大丞相王介甫。

秦太虚倒也罢了,在江南一地只小有名气尔。其名观,字少游,又字太虚,高邮人士,少时聪颖,博览群书,抱负远大,纵游湖州、杭州、润州。

此人出名乃是因东坡居士之故。熙宁十年,苏轼自密州移知徐州,秦观前往拜谒,写诗道:“我独不愿万户侯,惟愿一识苏徐州。”。次年,他应苏轼之请写了一篇《黄楼赋》,有“俨云髾以侍侧兮,笑言乐而忘时。发哀弹与豪吹兮,飞鸟起而参差”之句,苏轼称赞他“有屈、宋之才”。在此期间,秦观与苏轼同游无锡、吴江、湖州、会稽各地,结下了友谊。

但纵算有苏子瞻不吝提携,秦观仍命运不济,两度应考均名落孙山,名声算不得响亮。

然苏轼何许人也?昔日文宗欧阳修读其中试文章,与老友梅尧臣说:“读苏轼书,不觉汗出,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而单以诗词文章论,其并不逊当世文宗王介甫分毫。

至于治平四年中第的黄庭坚也算是名动天下的人物,其首提作诗当“点铁成金、夺胎换骨”之说,风格以吟咏书斋生活为主,重视文字的推敲技巧。书法方面,其擅长行书、草书,楷书也自成一家,尝作诗曰“世人尽学兰亭面,欲换凡骨无金丹。谁知洛阳杨风子,下笔便到乌丝栏。”对王羲之书法之感悟深也。

苏子瞻至江宁与王介甫公相会,此乃文坛美事,也难怪士子云集,一为拜见名士真颜,亦求入得苏、王法眼提携一二。

是日,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空气中总算有了淡淡的凉爽之意。

蒋山山脚,两艘乌篷船缓缓靠岸。当头的乌篷船船舱走出数人,尽是十多岁的少年,看装束应是主仆。

“蒋山,即钟山。自六朝第一位帝王东吴大帝孙权开始,钟山即成为帝王陵寝及功臣勋戚的葬地所在,又是江东佛教胜地,且均为军事要冲,兵家必争之地;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雅士遨游钟山,留下脍炙人口的诗文篇章……”王棣当先领路,不忘解说一番。

“在钟山风物中,历史最为悠久的为佛寺建筑。在六朝时期,钟山寺宇达七十余所,梵宫刹宇林立,钟磬之声相闻,而金陵之地更不知凡几,正所谓是‘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江风掠过,吹动衣袂飘拂,一袭白裳的王棣愈显丰朗俊朗,年仅十岁的他身量高出同龄人不少,俨然是唇红齿白的翩翩美少年:“可惜的是,岁月沧桑,历代迭有兴废,至今仅山左之‘灵谷寺’犹具规模。呶,前面隐约可见的庙宇便是了……钟山其余寺庙,大多荒废,如梁武帝普通元年在钟山绝顶兴建的‘大爱敬寺’,最为宏丽,武帝萧衍曾亲往游览赋诗,昭明太子萧统和之。该寺已毁于战火,至今犹可见其遗址。其余如无量殿、宝公塔、志公殿、定林寺等,或破败不堪,或已成残垣断壁。然钟山绝顶或半山溪谷之间,时见颓垣遗基,古寺废址,六朝钟山佛寺全盛景象,可见一斑。”

他又指向山峰,侃侃而言:“钟山有三个山峰,呈笔架形。主峰居中偏北,叫北高峰,为宁镇山脉之最高峰。其东南第二峰为小茅山。第三峰居西,称天堡山。环山溪流交汇,湖泊众多,北麓的玄武湖、山南的紫霞湖、燕雀湖、琵琶湖等尤负盛名。”

他姿容俊美,声音中童气尚未散尽,但言语不疾不徐,隐隐然已具名士儒雅之风。

身旁那着紫箩裳的清丽少女撇了撇嘴,作不屑状:“年纪小小,倒是挺能说的。”

王棣淡淡的笑道:“祖父令我陪伴贵客,总需得尽地主之谊。”

少女偏偏唱反调:“是显得你能吧?叽里呱啦的说个没完没了。”

另一个圆脸少年略微期艾地插话:“姑姑,三郎为咱们导游解说也是一番好意……”

少女杏目一瞪:“过儿,你要作甚?帮着外人欺负我么?”

圆脸少年苦着脸“哦”了声,偷偷地向王棣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王棣简直要拊额长叹,这姑侄二位脾性迥异,侄儿倒是位敦厚的实在人,姑姑却颇具刁蛮公主的潜质。嗯,不是潜质,是特质。

圆脸少年是苏轼的次子,名叫苏过(注1),年十三。

紫裳少女是苏轼的堂妹,名讳不可知,按风俗唤作“苏小妹”(注2),年十二。

于王棣而言,苏过还真没印象,没辙,读书少啊。但是“苏小妹”就不一样了,在后世的话本小说中,这位大才女与秦少游的种种浪漫故事……当真了。哪知道,万万没想到啊,差距咋这么大呢?

王棣有想过,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宇宙啊位面啊时空虫洞什么的,反正解释不了的东西那就认命。

既来之则安之吧。

但这苏小妹也太厉害了,妥妥的女权主义者啊。十二岁,嗯,顶多也就是脱离了玩泥沙的初级阶段,却已是“姑姑”级别了。

这些都是次用的,杀伤力在于“姑姑”和“过儿”,王棣真是神游太虚了。

醉了啊,王棣对这两个称呼敏感之极。曾几何时,每个男生心中都藏着个“姑姑”,每个女生心中还躲了个“过儿”……俱往矣,这个时空没有金大侠。

只是,这个姑姑不一样,完全没有“小妹”的柔弱;过儿也不一样,在姑姑面前温驯如鼠……

王棣怀疑自己和苏小妹八字犯冲,从见面伊始这小妮子便看自己不顺,处处找茬,针锋相对,实在是纳了闷了,有必要和自己这个“小屁孩”置气么?

可没得罪她啊,只不过没有唤她“姑姑”而已,这便呕上气了?

唤一个十二岁的小萝莉作“姑姑”,他真心做不到,有歧义的好不好?

事实上苏轼领着次子和堂妹造访半山园,介绍过后,王棣一听“过儿”和“姑姑”便神思不属,作为金庸迷的他真的遐思万千、乍然便出了戏。“姑姑”自是喊不出口了,幸好苏轼也言说不必拘以俗礼,彼此间称呼大可随意些,正好给了他台阶下。

小妮子却不乐意了,碍于兄长在场,只狠狠地瞪了王棣一眼,并未当场发作。

但之后一旦苏过想与王棣表示亲近,她便不容分说的喊停,这二日虽然宿在半山园,却未给王棣好脸色瞧,尽是些“哼”“嘿”不屑的语气词。

不过王棣倒是大概知晓苏小妹为何会有此般表现,“告密者”苏过也。

据苏过寻机与王棣解说,苏小妹是他小叔祖苏濯的幺女,在堂姐妹中排行最幼,是以“小妹”名之。(说到此处时,苏过挠了挠脑袋,解释道,姑姑的名字不好对人提及,还望见谅云云。)八姑自幼聪慧,且因在同辈中最幼,是以深受长辈及兄姊溺爱,犹如掌上明珠也。自幼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嗯,脾性多少与众不同些。当然,这倒并非是她恃宠而骄或者恃才傲扬,而是……怎么说呢,大概有才之人都会这样吧。总之,你懂的。

而苏小妹于苏过这一辈人非止是辈份高,天份也高,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尤善诗词,时不时地就将苏过等虐得个体无完肤。实力碾压啊,在她面前,只有受欺负的份。时日一长,难免会有心理阴影,就是所谓的“怕”了。

不过,这个姑姑很护短。什么意思呢?是指她的侄辈只能受她一个人欺凌,谁压她侄辈一头,便是落了她的颜面。当然,这不是骄横跋扈,更非仗势欺人,好像用“舐犊情深”形容也不妥,用最通俗的说法就是“自家的孩子自家管教”吧。

至于王棣,在苏小妹处,早在素未谋面之前便开始“惦念”上了。无他,这其中有王安石与苏轼的不二功劳。

王棣太争气,打小便显露神童之姿,王安石爱孙心切,恨不得全天下都晓得他有一个天资颖慧的乖孙,可未想过奇货可居,更不想锦衣夜行。是以,远在黄州的苏轼也知晓了此事,每隔一段时间便拿着随王安石的信一并寄来王棣的文稿在苏迨、苏过等一干子侄辈面前评点称赞一番,直言王棣之才远胜苏过等人,语重心长,意有所指。

但苏小妹却不爱听了,什么西山小神童呀,才学能远胜苏家子侄?不行,若是有机会见着这叫王棣的小子,一定要找回这个面子来。

苏轼是知道小妹的脾性的,来江宁前便再三叮嘱,此行是访客,得注意分寸,别任着性子来。

好吧,苏小妹应允了,但忍的好辛苦。不能太任性,但耍耍小性子还是可以的嘛。

这算是无妄之灾吧,看在苏东坡的面子上,不与小丫头一般见识。

王棣如是想。

注1:苏轼四子,名迈、迨、过、遁,幼子早夭。

注2:据记载:“苏八娘,亦称苏小妹,苏轼之姐,长苏轼一岁,成年后嫁表兄,婚后不得志,抑郁而终。”本书为了情节,将她的年龄与身份作了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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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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