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第三十回

瓜洲渡正德巧落水

偏西苑廷和领遗旨(6)

今日的早朝,与以往一样,御前会议,往往没有皇帝,只有阁老和六部尚书,以及司礼监秉笔太监和掌印太监等。自刘瑾坏事,司礼监太监们也收敛了不少,在阁臣合议的票拟上,朱笔写了照准,然后盖上了皇帝玉玺。

朝会完毕,杨廷和前往后宫递牌子求见张太后。久病缠身的张太后前额上勒着抹额,赐杨廷和坐下:“你今日来见哀家,可有什么事情吗?”

杨廷和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赔笑道:“今日见太后的病好了许多呢,之前我推荐的太医院医正李言闻还是医术颇深的。”

张皇后无力地笑了笑:“当年养育皇上,坐下的病,总是不见好,不妨事的”

杨廷和只好躬身答道:“太后安心静养才是”张太后眼珠一转,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便支撑着想要坐起来,婢女们忙用金丝大迎枕垫在她背上。

张太后喘息甫定,眼神精光四射,丝毫不像是在病中:“哀家自成化二十三年册封太子妃嫁给皇家,到现在也有三十二年了。伺候过一个皇帝,养了一个皇帝,时常看着当今皇上,想着先王,恍如隔世啊。当今皇上是个好孩子,只是玩心大了些。先帝让你们好生辅佐,并不是让你们欺负他,你是瞧着我老太婆不中用了,眼睛花了是不是?”

杨廷和仿如五雷轰顶一般,忙在瓷墩上滑跪了下来,以头杵地说道:“微臣万万不敢!杨家一门忠臣,万万不敢做欺君之事!”

张太后叹了口气,却不叫杨廷和起身,继续说道:“哀家虽然很少读书,也知道抗战的杨家将。听说你是杨家将的后人?应该不至于欺君罔上,你起来吧。”杨廷和已经汗透中衣了。在正德皇帝初年,已经将张氏外戚打压得抬不起头来,杨廷和不是很惧怕张太后,但是“欺君”这类的诛心之言,杨廷和万万不能承受的。

正想着如何把话题转向立嗣的事情,张太后却喃喃地说道:“先皇虽然与我恩重,我却对不起先皇,只给他生了一个皇子,眼下正统人丁单薄。当今皇帝宠幸了那么多女人,却一个后嗣都没有,我怕到时候出了乱子,没有脸面去见先皇。”

杨廷和见是个话头,忙接口:“微臣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太后母仪天下,立嗣之事非同小可,请太后懿旨。”

张皇后触了情肠,用黄绢手帕揩着眼泪:“我没有什么懿旨给你,你记着几点就成。要真心为了大明江山,皇上叔伯子侄之间不至于起刀兵,我也好对先皇有个交代。”

喻茂坚在崇福寺静心修读,已经半年之久了。御史台的委任书札迟迟没有下达。喻茂坚已经养成了沉着稳重的心境,也不着急。日日在藏经楼浏览佛学典籍,再加上崇福寺晨钟暮鼓,更是让人心静如水。

这一日,喻茂坚正在僧舍临帖,喻志善推门走了进来,坐在了对面的蒲团之上。喻茂坚放下了笔,笑道:“祖父近日精神好了许多,看起来佛门清净,有利于延年益寿呢。”

喻志善却摆了摆手:“佛门也未必清净,我本以为这些沙弥都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呢!谁想到,却个个心比天高。”

喻志善倒了一杯禅茶,双手捧给了喻志善:“祖父也算是行万里路的人,这些沙弥自小在崇福寺修行,自然猎奇了。”

喻志善却压低了声音:“本来,讲讲外府州县的风情地貌,也是没关系的,可是今日,就连法青和尚,也想我打听当日瓜州渡口发生的事情。岂不是关心得太多了?”

喻茂坚听完,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转而变得凝重起来,思索了良久:“祖父,这崇福寺也未必清净,我们该挪动一下地方了。”

祖孙二人便辞别了法青和尚。法青也是百般挽留,无奈喻茂坚去意已决,也只好作罢。祖孙二人沿着南城墙,绕过西南角楼,复行了五里,便来到了白云观。

白云观始建于唐开元二十六年。为唐玄宗祭老子之所在,也是北京的道家祖廷所在。喻茂坚便住了下来。相比于释家,道家精义也是颇有韵味。白云观的主持张祖德,号虎丘真人,却是行伍出身,每日都要在庭前舞剑。更可怕的是,当朝权贵江斌经常过往白云观,使得道祖门厅也不得清净。于是喻茂坚和祖父又复西迁,来到了西山大觉寺。这里已经距离皇城二十余里,中间还隔着一篇芦苇洼子,想来该是清净之所在了。

刚刚住了不到半个月,便有客来访了。沙弥带着名赐进来,双手合十交给了喻茂坚,只见一块半尺长的竹片上,恭恭敬敬地写着:正德六年二甲进士汤继文拜见。喻茂坚端详着竹制的名赐,思量了良久,对祖父志善说道:“正德六年同科进士,怎么想起来拜见我了?”

喻志善笑着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还是见见好。”

喻茂坚沉吟了半晌:“我就是个七品御史,六年辛未科进士,最不济的现在也都是道台了。我还是个七品御史,有什么好见的,况且这汤继文,我们相与的并不熟。”

喻志善点头:“不过同年来拜访,总不能给吃了闭门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你小心就是了。”

喻茂坚将名赐还给了沙弥,并跟随着沙弥来到了山门外,果然见一个官员模样的人正站在门下。两个仆人守着马车,远远地等着。喻茂坚这才依稀想起来,这汤继文确是自己同科的进士。只不过官运亨通,当初自己外放铜陵知县,此人就以六科给事中的名分,在六部行走,后来入了礼部。想来现在已经是礼部员外郎,无门无派,极不显眼的一个京官儿。喻茂坚下阶相迎,拱手说道:“汤年弟到访,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这汤继文却是极其随和,忙一躬到底:“年兄身居古刹,真是好难寻啊。”两个人寒暄着,便引入到了寺内。

汤继文和喻茂坚对面而坐,喻茂坚一直在思忖汤继文的来意。因为礼部和御史台,几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衙门,要说勉强能和礼部瓜葛的事,就是此次弗朗机国时辰皮雷斯进京朝见的事了,不过这件事早就已经交割完毕了。喻茂坚笑道:“今日年弟怎么寻我来了?”

汤继文喝了一口茶,叹了口气:“年兄这里真清净,不像是我们礼部,这几天都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前日里鸿胪寺把独龙木(注2)都选了出来,銮仪卫的杠房们在密云的一处庄子里练杠(注3)。演礼的时候,是我去办的。”说着,四下里望了望:“看起来皇帝就要龙驭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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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天下清官喻茂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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