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有蛇
顾潇什么都比别人晚一步。
一般男孩子十五六岁就窜得老高,开始长胡子变声跟大人尥蹶子了,十八岁的顾潇还瘦瘦小小,说话娃娃音,每顿塞那么一两口饭就饱了。
沈晏生意上的事忙得紧,本来是不太管怎么他的,可后来偶然发生的一件事引起了沈晏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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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气不好,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顾潇吃完早饭就跟刘姐窝在厨房学做和果子,刘姐教了他几个花样,顾潇都学得很快,最后还自创了一个小兔子出来,白白胖胖的,很可爱,刘姐看了说好,顾潇就把它单独挑出来放到了一个小托盘上,想拿给沈晏看。
也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沈晏多赖了一会儿床,顾潇起的时候他还在睡觉,早饭也没吃,顾潇便以为他这会儿还待在被子里,便从厨房撑了把伞,回屋去找他。
睡房没有人。
顾潇把手里托着的甜点放到墙角五斗柜上,伸手到沈晏的被子里一摸,尚有余温,他挨个检查了走廊、楼梯和套间里其他屋子,也都没有沈晏的身影,顾潇折回园子里,只有郭叔一人披着雨衣往篱笆下面移栽推车上几株嫩绿的连翘幼苗。
“沈先生和小彭他们几个去后山了。”郭叔看着台阶上傻呆呆的顾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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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的园子后面连着一座山头,面积虽然不大,但郭叔一个人打理不过来,沈晏也说自己很少往那边去,就任由它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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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山上草木杂生,蛇蝎隐蔽,再加上雨天路滑,如果只是让沈晏夸夸自己的手艺,讨几句表扬的话,顾潇根本犯不着绕那么远的路,翻山越岭去见他;只是沈晏和小彭如此诡异的行事方式,明摆着就是有事隐瞒,顾潇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这才决定要去一探究竟。
后山的路顾潇也很少走的,上一次去还是刚来那会儿,还是个孩子的顾潇上山打过一次鸟,不过他记得山上有一个小型防空洞,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路走到头,就可以到达防空洞的大门,现在雨下大了,沈晏他们一行十有**会到那里面躲雨。
顾潇记忆中的那扇门很怪异,铁质的,黝黑,依着山坡的斜度修建,从外面看起来,总让人感觉里面的通道也是向着地心倾斜下去的,没有尽头。
不过等顾潇再一次站在防空洞前面的时候,居然发现那扇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漆了一遍,复古的棕红色,不过漆工很糙,薄厚不匀,多余的漆料在铁板边沿聚成欲滴不滴的水滴形,像血滴挂在上面干透了一样。
门上长年锁着的那只铁链子果然被人打开了,门口水泥地面上还踩着几只湿淋淋的脚印,顾潇在门外伫立了一会儿,平复好呼吸,收了伞,从半掩着的铁门外面侧身走了进去。
隧道顶是拱形的,里面光线很暗,泥土霉味混着阴冷的潮湿感扑面而来,顾潇打了个寒战,定了定神,又摸着粗糙冰冷的水泥墙面继续往前蹭了大概十几米的样子,突然听到里面某处有说话的声音。
沈晏!
顾潇一个激灵,快走两步,前面右手边的一个空房间里果然射出一束微弱的亮光来,他一时欣喜,奔过去刚要叫人,却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
那里的温度比周围要炽热许多,散发着不知何种东西的刺鼻气味,昏暗的光线里大概站了七八个人的样子,都一色打着赤膊,露着胸口和大臂的纹身,有蹲在地上抽烟的,有抱着胳膊立着发呆的,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屋子中间的一处看。
屋中间竖着一根铁桩,铁桩下端跟地面连接处拿水泥摸平了,颜色比周围的地面都要深一些,看起来像是最近做的新活。
桩子上绑着一个胖子,绑人用的链子成色跟外面铁门上挂着铁链子很像,大抵是一个来头;胖子不断地挣扎,却因为嘴里塞着一块脏兮兮的毛巾,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些痛苦的呜咽声来,旁的人不仅对他的反抗视而不见,竟然还有两个人七手八脚地在扒扯他身上的衣裤。
桩子右边架了一只燃气炉,炉火烧得正旺,火上放着一只黑色的铁锅,锅里盛着一半暗银色的液体,那种辐射到外面的呛鼻气味和高温就是从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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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潇在距离他最远的角落里一眼看到了沈晏——里面唯一一个穿了上衣的人,他正拿着一块丝帕,掩着口鼻,低头跟身边的小彭交代什么。
顾潇刚进来的时候,铁桩上那个人的皮带就已经被解了,还没过两分钟就被脱得一干二净,赤身裸体,露出腰腹和膀子上堆堆叠叠,白花花的五花肉来。
那团巨大的肥肉给房顶吊着的那只幽暗的白织灯照得雪白显眼,顾潇不由又往这边看了一眼,突然感觉这个身体好像在哪见过似得,很熟悉,仔细再一辨认——李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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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潇浑身都在发抖,他颤颤地刚要开口说话,对面的小彭一转身抢先看见了他,伸手往这边一指,压低下巴叫了声:“顾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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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人都把手里的活停住了,顺着小彭的手势往顾潇这里看,铁桩上的李老板也仿佛认出了他,挣得更厉害了,求救似地抻着粗短的脖子,口齿不清地发着嘠哑的喉音,身上的铁链子和铁桩碰撞得铿锵作响,脸上和脖子上的肉都因为激动涨得血红。
李老板浑身赤裸,脸色骇人,挣扎的样子如同即将绑去屠宰场的生猪一般,顾潇只觉得一时呼吸不畅,脚下发软,后面的事他就全然不知了。
顾潇从睡房地板的被褥里一醒过来,守在他身边的沈晏便立即问他要不要喝水。
顾潇懵懵懂懂地点了头,看沈晏起身出了房间,就想坐起来,使了下力,突然感觉后脑勺疼,回手一摸,发现那里居然肿起个包来。
还没等顾潇细想,沈晏已经端了一杯茶折返,伸手把他从被子里拉起,又把另一只手里的茶递了过去,茶好像是刚泡的,杯子里还冒着白气。
顾潇把杯子捧起来放在嘴边,傻乎乎地吹了半晌,才突然间一个激灵,想起刚刚的事来了。
顾潇拿眼警惕地打量着沈晏,沈晏已经脱掉了刚刚在防空洞里那件冷冰冰的丝稠亮面衬衫,换了件套头的黑棉卫衣在身上,款式人畜无害,料子温软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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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看顾潇的表情开始有点不对劲儿,故意把五斗柜上那只托盘取下来,分散他的注意力:“这只兔子是你捏的?”
顾潇戒备地盯着他,不知道是点了下头,还是发了下抖:“……是……给你的……”
“很可爱。”沈晏说完,一口把那只糯米做的兔子头咬了下来,大口嚼着,又把剩下的一半递到了顾潇嘴边,“你尝尝,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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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果子是要配茶食用的,单吃有点甜腻,顾潇好不容易捏的小兔子,本来只是打算拿给沈晏看看样子,没想到他一下子咬掉大半口不说,还要逼着顾潇吃。
顾潇心里还想着防空洞里的事,脖子就下意识往后让了一下,身子瑟缩着发抖,手里的茶杯摇摇晃晃,里面的茶水洒出来,溅湿了被褥和衣服,沈晏见了,把手里的兔子屁股一把塞进顾潇嘴里,帮他握住了那只茶杯,顺便也握上了他的手。
“别抖,”沈晏说,“摔了你干一辈子都赔不起。”
这个方法果然奏效,顾潇看了看沈晏和自己一起握着的那只青花瓷杯,不敢再抖了,连呼吸都控制得小心翼翼,沈晏抓了他一会儿,见他稳下来了,才放了手。
“刚刚……”过了一会儿,顾潇把嘴里的东西囫囵咽下去,还是忍不住,就先把杯子在地板上放好了,轻声问沈晏,“……刚刚那个人……是……是李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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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看错了。”沈晏说。
顾潇战战兢兢地:“那……那你们……你们刚刚……”
“刚刚什么都没有,”沈晏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有点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你看错了。”
顾潇不敢问了,重新端起地板上那只杯子,紧紧在手里攥着,眼神涣散。
沈晏又觉得他有点可怜,就放软了声音,哄小孩子一样哄他:“以后不要一个人去那边玩了知道吗?山上有蛇。”
顾潇心里清楚,他刚刚所看到的,是要比蛇更为恐怖的东西,不过他没再深究,只是望了沈晏一眼,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把杯子里凉透了的残茶灌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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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潇喝水的时候,沈晏注意到他脖子下面那块尖起来的骨头随着他的吞咽动作滚来滚去,似乎比以往要长大了些。
其实发育还是发育了的,沈晏想,就是有点不太明显,可是这样十**岁正值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怎么着也不该是这样畏畏缩缩,胆小如鼠的样子啊。
沈晏突然开始觉得这是个问题了,而且是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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