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转变,从家事开始
“哈哈哈……!”叉着小腰,望着落荒而逃的两个熊孩子,刘贝贝忍不住开怀大笑。
笑声过后,小妮子转头,向身后慢悠悠向自己挪动的胡杨看去,忍不住给了这小子一个嫌弃的眼神。
在小妮子的心目中,胡杨哥哥那点儿都好,就是玩儿时候有些不合群,老是自顾自的在一边打瞌睡,还不喜欢理自己,最后一点儿就是跑的太慢,像,像早上在村头遛弯的太爷爷。
待胡杨走过来,刘贝贝把手中的仿真小蛇递给他,“给,还你。”
胡杨颇为豪爽的摆摆手说:“你拿着吧,以后耗子他们再这样欺负你,你就把这条小蛇塞他们衣服里。”
“真的?”
“真的,真的!”看见小妮子一脸认真的模样,胡杨忍不住揉了一下她的额头,“快收起来吧,省的等会儿我反悔了。”
叮铃铃,叮铃铃……!这时两人身后响起一阵自行车铃声,两人回头一看,一名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青年男人向他们骑来。
看见来人,刘贝贝这妮子瞬间喜笑颜开,像一只脱笼的小鹦鹉,撒丫子向来人跑去,“爸,您怎么回来了。”
男子正是刘思远,刘贝贝这妮子的父亲。前些您错过高考以后,又自学通过了国家刚刚实行的成人自学考试,拿到了大专文凭,当前在县里的农机厂当技术员。平时都住站里提供的宿舍,只有星期天休息的时候才回来一趟。
“为什么回来?当然是爸爸想贝贝了,说,这几天我们家宝贝闺女有没有想老爸?”刘思远把跑过来的女儿抱进怀里,笑着问道。
刘贝贝认真的点了点头,说:“想,每天都想。”
“想我什么?”
“怕您累着!”
“哈哈哈……!”听着自家小棉袄贴心的话语,刘思远忍不住一阵开怀大笑,照样用粗粝的大手揉了揉小妮子的脑袋,把她抱到旁边二八杠的横梁上,“坐好了,我们回家,爸爸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炸酱面。”
父女两人亲昵完,刘思远转头招呼了胡杨一声,“胖儿,还愣着干嘛?上车走了。”
“好嘞!”一听这话,胡杨立马小跑几步,来到自行车面前,异常灵活的踩着后支架爬到了后座上面。哈!一瞅这小子的架势,蹭别人车应该不是一回两回了。
带着两个熊孩子,刘思远骑车很稳,尽量避开一些坑坑洼洼的路边,但就这依然少不了一些颠簸,把胡杨这小子的屁股膈的生疼。
进村这条土路还是建国初,村里人响应国家大生产的号召修建的。
风风雨雨几十年,这条路早已变得满目疮痍。春天起风时,尘土飞扬。夏天下雨时,泥泞难行。
如果在前世,过几年村里为了生计,会开起非常原生态的小煤窑,到那时就变成了黑尘满天飞了。
想到这里,胡杨学着电影中大少爷的口吻小声嘟囔了一句,“等小爷我有钱了,一定把这条破路修成城里的大马路。”
“还是小胖有志气。”听见小家伙的嘟囔,刘思远笑着回了一句。不过刘贝贝这妮子却对他的志向表示严重怀疑,转头向后座的他挤了挤眼睛,小嘴吐出一句大家经常挂在嘴边的俗话,“吹牛不上税,起夜掉河沟,嘴上没把门,小鬼缠上身!”
刘思远拍了一下自家闺女的脑袋,道:“妞妞,不能这么说你胡杨哥,男孩子嘛,从小就应该有大志气。”
“知道了!”小妮子乖乖的点点头,尽管她此时幼小的心灵根本无法理解大志气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训完闺女,刘思远又向胡杨随口问道:“胖儿,你小叔有消息了吗?”
胖儿是父母口中对自己的昵称。这个时代挺有意思,起名字的速度永远赶不上熊孩子的出生的速度。于是像胖儿,大丫,妞儿,墩儿等昵称充满父母的口中。
听到刘思远的询问,胡杨犹豫了几秒钟,说道:
“前些日子来了一封信,说是去年跟几个朋友跑到了广州,我爸说今年的风声有些好转,估计年末应该能回来一趟。”
“那就好,那就好,当前国家的形势一日三变,还是回来比较稳妥。哎!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个小屁孩儿又不懂这些。”
听着刘思远的自说自话,胡杨这熊孩子没有接茬。从哪个时代过来的人说话都比较谨慎,平时实在憋闷了,也就在不懂事的小孩子面前念叨几句。
刘思远口中的小叔叫胡卫国,在家排行老三。平时在家里胡杨按照当地叫法习惯喊他三爸。
当前老胡家的当家人是胡杨的爷爷胡振华。作为三零年生人,当下正处于人生最后的辉煌期。自从重新接任村里的大当家,每天都在思考着带领全村脱贫致富。
胡杨的父亲叫胡爱国,胡家的老大。前些年从部队炊事班退伍后,通过爷爷胡振华七扭八拐的关系进入县里的面粉厂当工人。
还有一个二叔,叫胡建国,正在部队服役。自出生以来,胡杨还没有见过这个所谓的二爸。另外还有一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小姑姑,胡景琳。
叮铃铃,叮铃铃……!刘思远按着车铃,驱走一群站在大马路上赛‘水龙头’的小屁孩儿,带着胡杨两人来到村西头一片乱糟糟的四合院入口。
四九年前,这里曾经是一座颇有规模的地主大院。院子的主人据说是胡杨他太爷爷。
闲暇时,胡杨与一群小伙伴喜欢蹲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听一群老爷子讲古。在他们的口中,自家的老太爷可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大到什么程度?老胡家最辉煌的时候,这位素未谋面的老太爷,人称胡半城。传说县城内一半的产业铺面都是他们家的。
听起来确实有些夸张,不过从大杂院的规模上,确实可以证明老胡家祖上也曾经阔过!如果放在国外,胡杨说不定也可以吹嘘一下,自己出生于百年世家。
可惜,时光荏苒,世事变迁。在华夏这块儿土地上,一直上演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篇章。从来没有绝对的赢家,也没有绝对的输家。
曾经的高门大户也变成了眼前这片弥漫着烟火气息的大杂院。
此时,夕阳西下,炊烟渺渺。
从田地里锄草回来的农妇,刚刚放下锄头就钻进小厨房去准备一家老少爷们儿的吃食。
天杀的供电所又把村子的闸给拉了,说当下是工农业生产高峰期,上级要保证工农业生产。
于是,从砖厂下工回来的爷们儿,得赶在彻底天黑之前捯饬一下自家那辆嘀啦乱想的自行车,不然明天自家婆姨回娘家又得找别人借。
这个时间能彻底放飞自我的估计就剩下一群精力旺盛的熊孩子。
这边一群半大的疯丫头在跳皮筋,那边一群半大的熊孩子在玩斗牛。至于像胡杨这种刚刚进入童年生活的菜鸟,人家都不屑带他们玩儿。于是,小哥儿几个只能拿着几根黑乎乎的木炭,在斑驳的墙面上玩儿最新潮的涂鸦。
“呦,思远回来了!”住在大杂院二进的刘婶,听见车铃声,从小厨房中伸出脑袋打了一声招呼。
刘思远一边把自行车停在旁边门洞里,一边笑着回应道:“回来了,回来了,我大哥他最近身体还行吧”
“也就那样,老毛病了,平时还好,就是一到下雨天这腿啊老犯病。”
“哪可得注意点儿,实在不行,我建议啊还得带我哥到市里的大医院去看看。”
刘婶吧嗒了一下嘴,说道:“哎,再说吧,这日子刚好没几年,可不能瞎糟践。”这时,一阵丫头的哭声从她身后的小屋子传来。
刘婶赶紧用围裙擦拭一下手,向刘思远说道:“不聊了,不聊了,我们家这倒霉丫头又闹腾了。”说着准备转身回屋。这时看见刚刚从后座上跳下来的小胡杨,随口说了一句,“胖儿,还不回家看看,你爸也回来了。”
“啊?我爸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胡杨也是诧异。不过想来几秒,脑海中立马释然。
由于交通不便,与刘思远一样,胡杨的老子平时也住在单位宿舍,只有星期天才回家住一晚上。这个时候回家,果然只有一种可能。前世的人生轨迹又一次应验在了他的身上。
告别刘思远父女,胡杨迈着小短腿快走几部向大杂院的深处走去。
或许是老胡家是这座大宅院的主人,又或是胡杨的爷爷胡振华早年参加革命,给国家立下了汗马功高。大杂院的最后一进全部留给了他们这一家。
吱啦一声,推开自家院子的大门。跨门槛,穿门洞,跑进自家小院,胡杨一眼就看到父亲胡爱国坐在东屋房檐下的青石台阶上。
一眼望过去,父亲的身上依然套着那件洗了无数次的蓝色工衣,脚上穿着母亲做的黑面布鞋。不算伟岸的身子佝偻的坐在那个角落,神情不高的脸上萦绕着丝丝烟气。
沉默中,母亲杨桂花的数落声从旁边的小厨房中传来。
“胡爱国,以前我说你是一个榆木脑袋,你还朝我瞪眼,现在这么不瞪了?”
“你一个婆娘你懂什么,这回是厂子里改制,改制你懂吗?不懂就瞎叨叨!”
“所以就改到了你头上?”
“我一个合同工,不改到我头上,能改到谁头上。”
“合同工,胡爱国我给你说,不提这个还好,一体这个我就来气。去年杨厂长老娘过寿,人家有编制的正式工都去随份子了,就你没去,数你能耐。到头来怎么样?年底的转正名额眼睁睁的被别人抢走了。”
“你个婆娘,又找茬是吧,想当年我胡爱国也是受过党教育的优秀战士,老子历来堂堂正正做人,勤勤恳恳工作。让我为了一个转正名额,跟杨大头那种人搅和在一起,你不如杀了老子痛快。”
眼看两人战火即将升级,胡杨赶紧跑到两人中间,扯着嗓子问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晚上喝什么?”
一听这熊孩子的‘嘶吼’!杨桂花瞪了这小子一眼,指了指旁边的鸡食盆,道:“喝喝喝,就知道喝,能喝什么,喝西北风。拿着盆子,把鸡喂了,别像你老子一样,整天就知道窝里横。”
“哦!”胡杨乖乖的点点头,端起扔在一旁的鸡食盆就往外跑。路过自家老爹的时候,还不忘挤眉弄眼的念叨了一句,“爸,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一听这话,刚才还在气头上的胡爱国顿时忍不住噗呲一乐,朝着他的屁股拍了一下,“熊孩子,胡咧咧什么,还不快去把鸡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