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奸要成双

抓奸要成双

这一路上,庆贵妃都同我叹息道:“兰妃好歹是兰族世家养出来的,不可能与人私通,淫乱后宫,她好歹是世家嫡女,哪里有与人私通的道理?”

可她一路上走得飞快,生怕去晚了就捉不到奸的模样。

我点头应是:“娘娘说的也是。兰妃不像是那种人,指不定是那婢女平日里做错了事情,被上头教训了,如今怀恨在心,才编排出这样的话语来诬陷兰妃。”

庆贵妃走得飞快,她朝我一脸心不在焉地敷衍笑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要去看一看,还兰妃一个清白,不是?”

她走得快极了,我几乎都要拎起裙摆,小跑着才能跟上。

生在后宫,在众多女子之中,想要得到帝王的宠爱与雨露,还真是费尽心机。

所幸我以前不曾是其中一人,现在不想是,以后也不会是。

临近探月宫,庆贵妃却突然停下,平复了呼吸,朝后面的人淡淡道:“传令下去,声音都放轻点,别惊了里面的人。”

我情不自禁地插嘴道:“说不定里面没人呢?”

庆贵妃有些无语,她尴尬地笑了笑,却又嫣然一笑,说道:“昭容。你也与我一同上来,日后给兰妃证明清白,我一个人可是没法作证的。”

我心里对庆贵妃隐隐约约有了些同情。

庆贵妃整理了一下鬓发,刚刚跑得有些急,发丝有些凌乱。她抚平了发丝,整理好仪容,恢复到平日里那般高傲雍容的模样,这才趾高气扬地踏上了阶梯。

探月宫的小阁上似乎没有点灯,只有隐隐约约一点月色落进敞开的窗扉里。

浅朱在旁侧拎着灯笼,将前方的阶梯点亮。我听到庆贵妃激动的呼吸声。仿佛是一个即将大获全胜的将军,望见凯旋的旗帜将要扬起时,发出的沉重呼吸。

她猛地推门进去,厉声道:“兰妃!你好大的……”

她抬起手指向前方。

房间里,月光中,站着一对交叠的男女。

两个人正忘我相拥,衣衫半褪,听到门房“吱呀”一声开了,顿时吓了一跳,当即齐齐回过头来。

庆贵妃和我一同踏入房中,浅朱和其他女官拎着灯笼,摆出一副抓奸的阵势,一字排开。

月光下,苏扬瑜慌里慌张地拉上衣襟,朝这边望来。当他瞧见庆贵妃的脸时,顿时猛然睁大了眼睛,僵在了原地。怀中的兰瑜则是衣衫不整,慌乱地惊叫了一声,当即缩进苏扬瑜的怀里,吓得几乎站不住。

庆贵妃的话戛然而止。断在了胸腔里。

苏扬瑜的脸上像是染坊砸了缸,五彩缤纷。兰瑜则是当即发抖,反应过来后又羞又恐,从他怀里钻出来,躲在了屏风后面。

所有人的表情都掺杂着震惊、惊恐、不敢置信。

庆贵妃瞧见苏扬瑜的脸时,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抬起手指着场中的手都发起抖来,她脚一软,跪在了地上。旁边浅朱当即扶起她,又紧张又急切地唤她道:“娘娘!娘娘!”

庆贵妃被她这么一唤,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滚了出来,她无力地被搀扶起来,瞧见苏扬瑜站在月光里,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再瞧见旁边兰瑜躲在屏风后,身上衣衫不整鬓发凌乱,当即心底生恨,尖叫道:“你这个贱妇!为什么要勾引我儿子!”

她朝着兰瑜冲过去,咒骂道:“你可知道你是帝下的妃子!你竟然敢勾引皇子!”

苏扬瑜有些拦不及,眼看着庆贵妃像是发了疯一样,先抬手猛地一耳光,继而拳头全往她身上落了下去。

兰瑜被她一耳光打得头歪到一边去,当即泪水只淌。我站在婢女之中,旁侧的宫女们几乎全都吓呆了。

苏扬瑜一把拉开庆贵妃,一手护着兰瑜,很是恼恨地低声道:“母妃!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庆贵妃恶狠狠地哭骂道:“事到如今你还在糊涂!所幸今日里来的人是我!你可知道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

她像是泼妇一般拂开苏扬瑜的手,扬手狠狠地又扇了他怀里的兰瑜一个耳光,恨铁不成钢一般抬起头看着他,泪流满面:“扬瑜!你太不成器了!兰妃是你的母妃!你怎么能受她勾引?你知不知道兰妃宫里的人在池塘边哭!她们都知道了!你糊涂啊!”

兰瑜又挨了一巴掌,脸上红得像是能滴血。她哭得声泪俱下,害怕得只顾摇头。

苏扬瑜恼恨道:“母妃,你干吗要打她?是我约了瑜儿出来!我要与她私会!你要打就打我!”

庆贵妃刚刚还气得直掉泪,现如今听他这么一说,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不敢置信地说道:“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帝下的妃子!是你母妃!”

苏扬瑜声音阴沉,很是恼火道:“我知道!那又怎样!我不在乎!瑜儿明明是先与我相爱的!父皇他抢了我的人!”

庆贵妃流着泪,凄婉地笑起来:“你不在乎?你知道苏华庭的母妃就是因为和一个侍卫私相授受才会被逼疯吧?她与那侍卫不过是多说了一句话,那侍卫就被帝下灌了铁水封了喉咙而死,容妃则被当做弃妇丢在后宫里!你和兰妃私通,你想没想过,若是让你父皇知道了,你们都是什么下场!”

苏扬瑜眉头紧皱,脸色极其阴沉:“那就不让父皇知道!我和瑜儿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我能如何!做都做了!我都认了!”

庆贵妃当即一愣,绝望地捶着自己的胸口,泪流满面地骂道:“肌肤之亲!这个贱妇!扬瑜,你这是要逼死母妃啊!”

她回头看着我,一只手指着我,胸口剧烈起伏,双眼通红,高声质问道:“你说你要哪家女子我没允过你?你要求取大业的昭容公主,我也替你求来了,你还不满足?你忘了你答应过我,只要找到与那画像最像的女子,就不再这样流连温柔乡!母妃给你找到了,你为何还要生出这般事端!扬瑜!你是不是要母妃死了你才肯甘心!”

一连听到宫中苏华庭母妃的旧事和那画像的秘史,我想庆贵妃估计真的气疯了,失了分寸,只顾口无遮拦,歇斯底里地骂着这对偷情的鸳鸯。

我被她这么一指,顿时头皮一麻。如同听到了使命的召唤,当即走出捉奸的队伍中,走到月光下的场中,一脸泪容地将庆贵妃扶起来:“娘娘,您莫要气了,殿下不过是一时糊涂……”

庆贵妃双眼通红,瞪着苏扬瑜,极为痛苦地掩面哭泣道:“扬瑜啊,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到底会有什么后果啊!母妃担不住,担不住啊!”

苏扬瑜见我与庆贵妃都泪流满面地瞧着他,顿时脸上神色复杂,他态度稍微软和了一些,只是痛苦道:“可我和兰瑜是真心相爱的!只要等父皇驾崩,这天下便是我的了,我和她在一起,还有谁敢再说我们不合伦理!”

继而,他又说道:“昭容也答应过我,她不介意和瑜儿一起嫁给我,和我在一起。”

庆贵妃猛然回过头看着我,一副也要将我吃了的形容。

我泪眼斑驳地望着他,说道:“可你从未说过,你新看上的女子是兰妃娘娘啊!”

庆贵妃回头看着他,咬牙切齿道:“扬瑜!你不要痴心妄想!现如今兰妃宫中的人都知晓了这事情,她不能活下去!今晚瞧见这事情的人,绝不能留!”

说罢,她回头望向那一列沉默的侍女。

兰瑜吓得发抖,往后缩去,惊恐地摇头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帝下的妃子!若我死了,帝下必然会查及此事!”

苏扬瑜没说话,他沉默地看着身后的兰瑜。似乎内心极为痛苦,没有开口答应。

我连忙跪在地上,趁热打铁,火上浇油,泪水涟涟地抬起头,满脸痴心地哭道:“昭容自知今夜知晓了殿下的密事,无法为殿下分忧,只求能一死,为殿下保守秘密。”

庆贵妃总算是绝望里窥见了一丝天光,脸上还挂着泪,却还是带着欣慰地说道:“昭容,不枉我这般看重你。你的确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子,你放心,我一定……”

苏扬瑜当即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我,愤怒地打断了庆贵妃的话,高声愤恨道:“不可能!我不可能让她们为此而死!”

他眼里冒出汹汹火光,仿佛是被激怒了的兽,一把将我拉起来,按着我的肩膀,气息不稳,却眼里露出凶光:“昭容,你回宫去,这里没你的事!”

他的手上极为用力,几乎将我的肩膀捏碎。

庆贵妃却是拉住我的手,只朝苏扬瑜愤恨低吼道:“你叫她回去?她也看见你和兰妃私通,你知道倘若她说出去,你会如何吗?扬瑜!儿女情长,该断则断!你现如今已经犯下了这样的弥天大祸,母妃只能将这些知情的人给洗了。再将这些罪状给找人担着!你该知道,现在你是最得宠的皇子!你只需再等等,这帝下的位置始终是你的呀!只要你成了帝下,这世上的女人全都是你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母妃都能给你找来!你就再忍忍吧!”

说罢,她含泪去拉住苏扬瑜的手,希望他能将我放开。

苏扬瑜却是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将她的手一把甩开,咆哮道:“我忍不了了!”

庆贵妃被他突然的爆发给吓住了。

苏扬瑜松开我,对我说道:“昭容,你回宫去。”

继而,他将兰瑜扶起来,护在怀里。他阴恻恻地说道:“母妃,我现在就要做帝下,我要光明正大地和兰瑜在一起,父皇不愿意成全我,那我就自己成全我自己!既然已经被这么多人看见了,我再躲躲藏藏也没用了!”

庆贵妃被他这番话骇得后退了好几步,眼泪夺眶而出:“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话吗!扬瑜!你这是诛九族的罪啊!”

苏扬瑜压抑着心口的愤怒,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逐字逐句道:“母妃!你与外公一向最为疼爱我。外公手里握着京都的兵权,我知道我们司马家可以和皇宫禁卫军拼一拼!母妃,你就当是成全我这个不成器的孩儿吧!反正今日之事说出去,我和兰瑜都没什么好下场!倒不如借此拼一个鱼死网破!”

庆贵妃被他的话震住了。

瞧见我还在旁边看热闹,苏扬瑜的胸膛起起伏伏,终于平和了一下。他脸上平静得可怕,像是风雨欲来之前的平静,酝酿着强烈的情绪。

他走到我的面前来,替我理了理衣襟,呼吸粗重,低声说道:“昭容,回宫去,这两天你就待在宫里,莫要出来。外面腥风血雨,都与你无关。”

我看着他,心中一抹惆怅,最后还是点头道:“好。”

说罢,便转身离去。

一位宫人为我拎着灯笼,照亮前方的路。

我听到楼上苏扬瑜高声说道:“今夜我就要出宫!外公如此疼我,必会将兵符与我!我是司马家族的血脉,母妃,你同我一起去!越快越好!”

再往前走,声音渐渐微弱了。

那宫人拎着灯笼,照亮前方的幽深小径。我瞧着她的脸似乎有些熟悉,再一看,似乎是庆贵妃身边的贴身婢女,浅朱。

灯笼照亮了她的脸,还有她脸上一抹凝重之色。

四周再没有人在。

小径上,四周幽暗,瞧不见个大概。浅朱拎着灯笼。走在我身侧,似乎是在等待一个好时机。

我很是叹息。

路上生了露水,脚上尚且有些滑。我很担心青衣到底在不在这里,但又觉得这样仓皇逃跑会给她一种很好杀的错觉。

灯笼摇晃了一下。

我面不改色地往前走,只见到浅朱一只手放进袖子里,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她似乎没察觉我已经发觉了她的动作,只是将匕首偷偷地握在手里,藏在袖中。

走着走着,她突然“哎哟”了一声,往地上一歪。坐在地上,一副扭伤了脚踝的模样。

瞧着她演技如此逼真,我也不由得将计就计,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问道:“你怎么了?”

浅朱一脸愁态地弯下腰察看自己扭伤的脚踝,她将灯笼放在内侧,继而抬起头来,一脸愧疚地说道:“公主,奴婢扭伤了脚踝……怕是不能再送公主回宫了。只能劳烦公主,自己提着灯笼回去了。”

她示意我过去拿那放在她内侧的灯笼。

我拍拍手。正义凛然地说道:“那可不成,若是我拿了灯笼独自离开,你一个扭伤了脚踝的婢女,离了照亮的光,指不定会走错道,栽进池塘里,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这样吧,我也不怕黑,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叫人回来扶你。”

说罢,我也不管她脸上目瞪口呆的模样,当即一溜烟往前走去。

才走两三步,只觉得背后生风,回头一看,浅朱拎着灯笼追了上来,脚也不瘸了,灯笼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宛若地狱里追魂的恶鬼。

我瞧见她飞奔而来,当即吓了一跳,赶忙往前跑,一面大喊道:“青衣快点出来啊!你再不出来你家主子的心上人就要死啦!”

四周静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回答我。

我心里一凉,遭了,这个玩忽职守的青衣!

后面劲风直起,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脚底像是生了风,胸腔里一片灼热涌上喉头。我有些慌乱地跑了半晌,也不看看前面是什么,便迎面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他及时按住我的肩膀,以免我的头重重地撞在他的胸膛里。

我喘了口气,抬起头看他。

月光下,苏华庭的嘴角噙着笑,眼里像是落了漫天星光。

对望了片刻,他猛然用力,紧紧地将我抱住,几乎要见我揉进胸膛里,嘴上却还是不积德,带着一丝笑意,低声说道:“公主好主动啊!”

只要有他在,似乎整个世界都是安全的。

我的心落回胸腔里。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我伸手抱住他,喘着气,平复着呼吸。此刻我也不想还嘴,只想找那个让我一路狂奔后还不出现的侍卫的麻烦,当即愤怒地说道:“青衣到哪儿去了?”

这个玩忽职守的青衣!这一路差点没把我的心都给跳出来。

后面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穿着浅蓝色宫女衣裳的青衣从后面拨开草丛出来,她左右拎了灯笼,右手手里提着把剑,剑上染了血光,鲜血正一滴一滴地从剑刃上往下淌。

青衣丢开剑,将脸上的人皮蛊给撕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继而不满地说道:“公主,你的惨叫声隔着三里远我便能听见了。”

苏华庭拥着我,脸上带着抹笑,蹭了蹭我的头发,淡淡说道:“青衣一直跟着你。只是怕你不敢见血光,所以等你走远了才动手。”

我恶狠狠道:“我是那么弱不禁风的人吗?”

青衣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苏华庭放开手,让我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俯下身,问道:“事成了吗?”

我点点头,继而看向青衣:“青衣演得很像,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将我也瞒过去了。”

青衣好奇地问道:“差多少?”

我抬起手指,拇指和食指之间,比了一条缝:“就差这么一点点。”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继而又看着苏华庭,忍不住将头歪到一边去笑。

苏华庭摸了摸我的头,含着笑,略带亲昵地说道:“公主,你真是有趣极了。”

我仰头看着他,他背对着漫天月光,身上一片银华。

我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以为他该是调动兵权去了。既然这些都在计划之中,那他肯定是想好了要如何应对司马家族和苏扬瑜的谋反,现如今就该在宫中布置周密的计划,再一一吩咐下去。

苏华庭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我笑。

青衣啧了一声,拎着灯笼,拨开草丛,隐匿于黑暗中,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影卫。

他俯下身,紧紧地将我抱住,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我想你了。”

我的脸“腾”的一下烧红起来。

他的怀抱宽阔,胸膛有力,心脏的跳动声从胸口一声接连一声地响起。

我被他拥进怀里,羞得都忘了该说什么话。

苏华庭用下巴蹭着我的额头,轻声说道:“云砚,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我的心跳得更加快了。

我紧张地问道:“喜欢我什么?”

苏华庭慢慢道:“不知道。”

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似乎要将我嵌入他的身体里一般。

我满脸通红,他又问道:“你喜欢我吗?”

我声音细如蚊呐,微弱道:“要是不喜欢你,你敢抱我,我早就打死你了。”

苏华庭笑了一声,又说道:“是喜欢我这张脸吗?”

我有些犹豫,其实作为一个女子,光是因为一张脸就喜欢上别人,实在是有些肤浅……可是没办法,我就是这样一个肤浅的人啊!

我低声说道:“你的脸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而你的性子吸引了我这个人。”

我们都是一路人,想法相同,方向相似,连抉择权衡利弊时,都一样的冷酷无情。

我们都是凉薄寡情的人,所以,我们最能明白对方心里所想所思。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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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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