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云
第十二章云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未知。你不知道你将要碰到的人是谁。你不知道你所遇见的每个人,今后与你有什么样的联系。你甚至不知道,你以为你没有见过的人,却是你最不想见到的人。有时候,对一个人的恨,源自他的长辈。
兴弘出租公司。人事部主管办公室。
“司空浩,你个废物。”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坐在柔暖的办公椅上,双手撑面,懊恼悔恨。脸上的忧郁与平时的面无表情,判若两人。这个女人,便是任墨。
任墨似乎脸色很难看。一副恼羞成怒,却又不能骂出声来的样子。对着空气骂了一句话后,她保持着撑面的姿势,眼睛闭上睁开,闭上又睁开。终究心里还是有些苦闷。
“司空墨!”话语里,有着一股爱恨难明的复杂。此时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任墨立马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柯晓顶着黑眼圈走进办公室。昨天晚上可谓是一夜都没有睡好。客厅的沙发被小哲霸占了。卧室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崭新的,没有任何睡过的痕迹。柯晓有个小小的毛病。只要是别人睡过的被褥床铺,她一般都能很快入睡。但要是被褥床铺都是新的,她就很难入眠。她困的实在受不了,可就是睡不着。最后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回到客厅。将小哲轻轻的踹下了沙发。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三点时,睡熟的她从沙发上掉了下来。砸醒了睡在沙发下的小哲。她迷迷糊糊的,自顾自的又爬上了沙发,无视了被她砸醒的小哲。四点时,熟睡的她再次摔了下来,感觉地上很温暖,很舒坦。六点,她被手机铃声吵醒。发现身下是卧室里的被褥。小哲正在沙发上惬意的躺着。她有些生气。她悄悄的将小哲六点半的闹钟调到了七点半。她静悄悄的洗漱完毕,出了门。早晨的风吹着有些惬意,她双眼困乏。坐公交车坐过了站。
本来是要准时七点半到达兴弘出租公司,由于上了车之后便睡着了,坐过了站。柯晓到达公司门口时,已经八点钟。跟任墨约好的时间是七点半。她此刻的心情很是忐忑。
“对不起,我……”柯晓有些弱弱的说道。
“你迟到了。我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任墨打断了柯晓的话。
“知道了。”柯晓只能略微低着头,弱弱的说着。
“你昨天说有事要汇报?”任墨看着柯晓,面无表情的问道。
“额。那个任女士,我好像被发现了……”柯晓胆怯的说着。
“知道了。你去学车吧。以后你就不需要去了。恩,你认识司空墨?”任墨并没有生气,突然问起司空墨。
“额。是的。他是我同学的好朋友。”柯晓有些惊异。好好的,任冰脸怎么问起司空墨这个人。
“好了。这没你的事了。”任墨拿出人事部的文件夹,埋头很是认真的看了起来。而柯晓明显已经被下了逐客令,不受欢迎。
“那我先走了。”柯晓的话并没有换来任墨的任何注意,她也只好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出了兴弘出租公司,柯晓立马拍着胸口喘着粗气,笑了起来。本以为任墨要给她小鞋穿。没有想到,任墨根本就没将她当回事。甚至连指派的任务给搞砸了,任墨都没有怪罪她。她瞬间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刚感觉到自己的幸福,她又开始为小哲担心起来。
“闹钟被我调整了,他会不会因为迟到被报社的主任骂?哼!活该,竟敢将我从沙发上踹到地上。而且还是两次。坏东西。”柯晓嘟囔着嘴巴,忽又坏坏的笑着。
铁树报社。同样顶着黑眼圈的小哲,不停地穿梭在人群中,做着新人的跑腿工作。
柯晓一夜没有睡好。他又何尝不是。跟包松才吵完架,他的心情很不好。他不想跟柯晓说这些没用的东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家丑不可外扬。他是一点睡的。可还没怎么睡,就被人从沙发上踹了下来。他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等柯晓睡着了,他为了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好去卧室拿了被褥铺在地板上,接着睡。他刚昏昏沉沉的将要进入睡梦中,就被从沙发上掉落的柯晓砸醒。他有些恼怒的睁开双眼,却只看到好似梦游一般的柯晓又爬回了沙发上。他很无语,很伤心。因为,被无辜吵醒的愤怒无处释放。在确认柯晓确实再次进入了睡眠中,他心有余悸的依靠在沙发旁,避开了柯晓随时如同炮弹砸下的身体。为了睡得如同一只猪的柯晓的安全着想。他又从卧室拿出了一床被褥垫在了沙发下。困的依靠在沙发边缘就要入睡的小哲再次被柯晓掉落沙发的声音惊醒。他睁开双眼,确认柯晓此时完全如同猪一般睡着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轻声的爬上沙发,心满意足的睡去了。六点,柯晓的手机响了,他也醒了。他眯着眼,看着柯晓对自己的恶作剧,强忍住心中狂风般的笑意。
柯晓的恶作剧并没有得逞。他准时的到达了报社,顶着国宝般深邃的双眼。
午休时间,他再也忍不住困意的强袭,睡着了。
他是被上官珍珍叫醒的。他手里没有任何上官珍珍想要的东西。上官珍珍问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后,就出了报社。
贺云斌今天并没有来报社。肯定是跟那些朋友出去玩了。人生在世,富贵者,交际多。贺云斌生来富贵却寂寞。说爱情,在他看来,几乎所有的女人接近他,都是为了他的钱。论女人,他喜欢的女人,偏偏对他毫无兴趣。论事业,父亲早逝,他接下这报社,心有不甘,却沦为了铁树报社的看门狗。不看门,败落,他是败家子。看门,不兴盛,他是啃老族,庸俗富二代。不管兴盛还是败落,他都没有成就感与自由。
其实他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娶草原的女人,做草原的狼族。他体质易胖,不敢吃太多的肉。他喝酒脸红,一杯虽不倒,心跳的慌张,呼吸急促困难。草原的女人有是有,水灵的实在不好找。草原的狼族都喜欢喝酒,看到他这个不胜酒力的家伙,肯定不接纳他。历代千古豪侠中,他也只能选择仗义疏财这一条道路了。他请朋友们吃饭,并不是因为他傻。他抢着买单,也不是因为他笨。他想做的事情,就是仗义疏财,不让任何人知晓。哪怕别人说他傻笨,是个冤大头。他的朋友们每次相聚都带着“宰羊”的心情。他每次被宰的心情,是一种略微的满足。
铁树报社里,文千篇总是对小哲呼来喝去。新人终究是新人。不使唤个三个月,怎么能成为报社未来的栋梁。在报社内所有人看来,贺云斌是个标准的甩手掌柜。甩手掌柜的秘书,当然也就成了大家的秘书。用着用着就习惯了,好似工作中要是不吆喝一声“小哲过来”,文千篇就不舒服。慢慢的,大家都觉得只要吆喝一声“小哲”,生活中就增加了很多的乐趣。
柯晓中午时,忽然打电话来,说是晚上要跟小哲聊聊。小哲觉得,柯晓怕是知道了老包与他吵闹的事了。也就没放在心上。一天到晚都沉浸在被动的呼唤中。忙的时候,时间就如同秒针滴答一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他如同算盘珠子,在众人的拨动中,上蹿下跳着。
下班后,他如同往常一般,搭乘公交车,来到了松才面馆外。下车后,他忽然意识到,与老包的冷战才刚刚开始,他掉头叫了一辆的士,返回住处。
松才面馆内的柯晓一直焦急的注视着玻璃门外,她看到了来而复返的小哲。在与今天老包气鼓鼓,反常的冷面孔一对比,便知晓了昨天肯定发生了什么。她觉得跟那个人有一定的关联。
“难道是老包的私生子。啊呸!”柯晓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猜想。其实她今天还真是为了让小哲陪她一起去看那个小伙子的。她是个女人,即使是个女汉子,她也是个女人。她觉得那个人不简单。多多少少总与包家有些恩怨。
“伯伯。我走了。”柯晓礼貌的打了个招呼,桌上的雪菜肉丝面还剩下一半。老包点了点头。老包刚才也看见了门外的小兔崽子。他不作声,不代表他老眼昏花。酒劲过后,他也觉得自己昨天有些过了。本来儿子就对他有成见。儿子猜测的不错。那个女人终究还是跟别人跑了。女人虽然没有吵,没有闹。可这样的女人,又如何值得老包的儿子去叫一声妈。当初自己也逼着儿子叫那女人妈。现在想来,确实是唐突了。可老包是个父亲,面子上说不过去。他难道还能给小兔崽子道歉。
“人长大了,都不认得老父亲了。说你两句,我还能怎么地。就这么沉不住气。”老包郁闷的在柜台边喝了几口二锅头。
小哲前脚到了家,后脚跟着就来了一辆出租车。小哲不用回头,也猜到是谁来了。开了门,门也没关,就进了屋。
“司机师傅,来给你钱。”柯晓急忙付着钱。
“哎哟。小姑娘啊,那个是你男朋友吧。闹别扭啦。怎么不一起打的啊。还打两的士。”司机估摸着开车开的太惬意,竟然调侃起柯晓来。
“关你屁事。”柯晓起先一句不吭,脸阴沉着。待司机找了她钱之后,她冷不丁的说了这么句话,就窜了出去。进了门,狠狠的将门摔上了。
“这……”司机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最后头耷拉了下来,像只斗败的公鸡,猛踩油门,跟车较上了劲。
小哲听见了门的响声,也不作声。
“小哲同志,为什么不进面馆。”柯晓也没有顾忌小哲脸上的冷漠与淡然,开口便训斥着。小哲继续扮演着一个聋哑人士,没听见,不说话。
“包良哲,说,你从实招来,又怎么了。跟你做了几年哥们了,你总是不提你家里的事情。说,昨天到底怎么了。”柯晓开始了她的不依不饶。
小哲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也不是毫无变化,他由坐着的姿势,改成了躺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好似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很美,需要注目欣赏。
“别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老娘跟你说话呢!”一看见小哲躺在沙发上那副唯我独尊的样子,柯晓就气不打一处来。凌晨的时候,被你踹下沙发的事情,老娘还没有跟你算账呢。
小哲依旧一副我在看天花板上的美丽景色的样子。
“哼!你要是不躺在沙发上,老娘还真不跟你计较。一看见你这样子,我就不舒服。我看你说话说话。”柯晓一下子就火了。说着话,就拧上了小哲的耳朵。
小哲哎哟哎哟的叫着,就是不肯挪动一丝一毫。柯晓也不放弃,执着的将小哲的耳朵拧了个180度。小哲“砰”的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柯晓吓了一跳,立马松开了拧耳朵的手。
柯晓呆立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小哲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躺下,盯着天花板。
过了一分钟,柯晓总算是缓过劲来了。她是个坚持不懈的女汉子,她从不气馁,不知道什么叫做放弃。然后,小哲的耳朵被她的小手捏着,拧过了180度。
“哎呀,我次奥。你疯了啊!”小哲这次是真的感觉到疼了,他忽然出口叫了出来。
“哇……”女汉子终究不是真汉子,她哭了。任谁被这么突如其来的喊声一吓,都会害怕。是个女人都会哭的。
一哭这个事情就不好办了。男人即使有多大的事情,都得放下一切事宜来处理哭泣中的女人。在持续接下了柯晓软弱无力的粉拳三分钟后,总算雨过天晴。
柯晓带着哭腔,将昨天的事情说了出来。小哲听的是一愣一愣的,不时的叹声:啊,哦,是这样。恩,的确,难怪。
“明天你请假,跟我去看看那个人。我觉得,他认识你爸爸。说不定,你会认识他。”柯晓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说着说着,便再次哭了,不是因为委屈,只是那泪水,一旦流出,便无法立刻止住。
“请假我看不必了。我觉得,按照你说的,司空墨肯定也知道内情。他可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他肯定认识那个人在什么地方,甚至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既然是五才小吃店。开店肯定早。说不定还是早餐店呢。我们明天早上,就杀过去。看看,究竟是何妨妖孽。”包松才,故意像唱戏般的说着。倒是逗得柯晓笑了起来。
柯晓自顾自的看起了电视。小哲看着表。已经二十点了,柯晓还是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他心里估摸着:得,这货儿,又要赖在我家不走了。他也没吭声,烧了热水,洗脸洗脚。他鞋子刚脱下来,臭气便蔓延开,几秒钟后,房子里,被他无敌的脚臭占领了。
柯晓扭捏着鼻子,也不说话。待小哲洗完脚,躺在了沙发上,她立马跑进了卫生间,抓起她早就买好放在那里的空气清新剂,飞快的喷了起来。房子里,混合着柠檬与脚臭的味道,一半清新,一半颓废。
在电视机嘈杂的声音里,小哲睡着了。跑腿的工作很累人,工作需要强健的体魄。早睡早起,自然是新人立于不败之地强有力的保障。柯晓坐在沙发边缘,看着电视。看着看着,就这么睡着了。小脸蛋无意识的耷拉在包良哲的臭脚上,浑然不知。多么温馨的小情侣场面。
电视机在唱着独角戏。睡梦中的男女,彼此依偎着。
孙锁贵今天心情很不错。昨天在面馆里,跟包松才的对持,让他心情无比的畅快。王小五根本不知道他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张援朝来了。王小五一看张援朝肩上的杠杠花花,就觉得这个人是个大官哩。赶紧招呼着。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倒是有几个早上没有卖出去的馒头与包子,还有一些豆腐脑。
张援朝也不嫌弃,就着豆腐脑,吃着咸菜馒头。吃完了,还吃了馒头。三个包子与馒头下了肚。张援朝才告诉孙锁贵。向中华今早披头盖面的将他骂了一顿,要他将孙锁贵请回去。说完这个,气氛顿时陷入了沉静。不消一会,孙锁贵大笑了起来。真是塞翁失马,好事成双啊。张援朝也半笑不笑的跟着笑了起来。只有王小五,觉得这两人说的都是官话,在打哑谜,反正她也听不懂,也傻呵呵的跟着笑,却不知道笑的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事情,会值得这个大官跟自家的小屁孩一起笑。自家的小孩还是嫩啊,笑的没了正行。你看人家当大官的,皮笑肉不笑,笑是笑了,还不失当官的微风,神气着哩!
当下两人说好,算是放了孙锁贵一天半的假期,明早准时报到。
王小五看着张援朝乘坐的士走了,心里乐开了花:总听客人们说这些当官的,用公家的车子跟自家的一样。我看这个当官的就不错。自己打的,是个清官啊。我伢子有出息了,跟了个好领导啊!以后必定做出一番大事哩。
孙锁贵的脸上没了笑意。看着张援朝远去,他眉头紧锁:以后的日子,尾巴要夹紧了。该扬起来打人脸的时候,就要打得那个人,起不来。
凌晨时分。小哲接到了来自贺云斌的电话。
“我在夫子庙,你打的过来。”贺云斌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小哲小心翼翼的挪开被柯晓压着的脚。将柯晓轻轻的抱到了卧室里。看了看柯晓诱人的模样,他有些不舍的出了卧室,关了电视,开门,轻轻拉上。